“明白了。”我也算是敷衍他。
他能做什麼事讓我後悔?
我想不到,我最愛的人已經不在了,我除了對自己腹中的寶寶在乎以外,其他的任何事情對我來說都不能構成威脅。他連君宸還能做出什麼事,能讓我後悔?
連君宸出去了,我才鬆了口氣,重新坐到鐵盒旁邊。現在還有最後一個辦法,也是最能夠把孩子吸引出來的辦法,那就是在它面前玩玩具。
即便怨氣在重,那也畢竟是孩子,孩子的玩心仍然在。
以前在南城遠郊的小鎮上,那些農村的孩子沒什麼娛樂項目。聽說九幾年的時候,六一兒童節放假,老師就帶着同學們上打穀場玩陀螺。
傍晚的時候,大家迎着夕陽打的熱鬧極了。
鞭子抽打陀螺的聲音響亮,孩子們平時做家務和功課太累了,好不容易放鬆。都玩的一個個都成了小瘋子,汗流浹背,卻依舊歡聲笑語。
不知不覺的小孩兒的個數從三十幾個,突然就變成五十多個,成了成羣結隊的樣子。把整個打穀場都站滿了,打穀場上全都是銀鈴一般的笑聲。
就是不知道爲什麼,聲音有些陰嗖嗖的。
太陽都已經落山了,打穀場只有幾盞昏暗的路燈亮着,那只是九幾年的時候。真的,在農村有幾盞路燈,已經是牛逼破天了。
老師清點人數的時候,發現人多了,就感覺到奇怪。
想問問來一起玩的,是不是別的學校的。
結果認真一看,差點沒嚇尿,仔細一看才發現多出來的小孩全是特麼的紙糊的人。那紙紮的小孩全身披紅掛綠的,臉上還有兩抹腮紅,笑起來那眉眼之間還有種桃花相。
就跟電視上葫蘆娃裡面的畫風似的,那紙人扎的跟真的一樣,栩栩如生,到了入夜時分周圍的環境光又不是特別的亮,看起來真是忒慎人了。
後來宋晴爺爺講給我們聽這個故事的時候,告訴我們這羣孩子出現的原因。說是這附近有個墳場子,裡頭的扎紙的匠人就喜歡扎小孩子。
村裡頭,墳頭裡以前死去的那些孩子的靈魂,沒事就喜歡上身在紙人身上。
這六一兒童節,都被陀螺吸引了,所以又附身在紙人身上一起玩。
反正紙人被發現了以後,孩子們都嚇的屁滾尿流,一窩蜂的全跑了。也不知道打穀場的那些鬼孩子怎麼樣了,只是後來去看,滿地都是倒在地上的紙人。
一起玩陀螺的,老師和學生全都大病一場。
而我沒什麼陀螺之類的好玩的,我只是帶了我大屏幕的三星手機。平時用着特別耗電,屏大還不方便。
現在拿出來,打開憤怒的小鳥來玩,似乎還有點遊戲機的味道。
我不知道玩遊戲機能不能把小東西引出來,只是覺得現在小屁孩對以前玩具不感興趣,興許三c電子產品就能滿足他們呢。
整這麼想着,我總覺得自己肩頭涼颼颼的,耳鬢的地方還有人在吹涼氣。剛好這時候連君宸也拿着雞蛋和糖果回來了,他站在門口,表情就跟黑鐵一樣。
他似乎有些慍怒,卻沒有唐突的進來。
我心頭一凜,心想着,那個嬰靈,不會已經從鐵盒子裡出來了吧?
用眼角的餘光一看,我是真的差點沒嚇的尿褲子,我肩頭上面的是一塊烏起碼黑的黑炭。似乎是有人形的輪廓,五官輪廓也都還在,只是小嘴微微揚起,笑得很是怪異啊。
那雙燒成炭的眼睛,特麼的還直勾勾的看着我玩憤怒小鳥的屏幕。
小東西大概是這輩子都沒見過手機遊戲,看着屏幕上紅火火的小鳥,充滿了好奇心。嘴裡笑得很恐怖,卻又是那樣的聚精會神。
在此時此刻,這隻黑炭一樣的存在,就好像一個普通的孩子一樣。沒有任何的惡意和暴戾,只是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心,也有一顆純淨的童心。
眼裡似乎只有畫面上,那些憨態可掬的卡通人物。
在接觸了那麼多鬼物之後,說一句慫逼的話,我到了現在還是有些害怕的。
那陰冷的東西蹲在我的肩膀上,就跟肩膀上多了一塊沉重無比的冰坨子。我覺得自己的脖子都要僵了,額頭上的細汗也越來越多,在電容屏上滑動的手都有些抽了。
不過這時候要是保持的不鎮定,肯定是要驚動這個小東西的。
我裝出了一副看不到它就在我肩頭的樣子,繼續認真的打着遊戲,指尖在屏幕上滑動。用小鳥把房子裡的豬,一個個的全都消滅了。
我雖然在很多地方都表現的很無能,但是在手機遊戲上,我還是相當在行。憤怒的小鳥所有的關卡都被我打通了,而且是不打到三星我絕對不會罷休的。
遊戲裡面的聲音開得很大聲,尤其是勝利的聲音很鼓舞人心,就好像一隻無形的小手在撓啊撓小心臟。
那個我肩頭的小東西,已經耐不住好奇心。
它緩緩的挪動身子,離屏幕越爬越近,燒成黑炭的眼睛雖然沒有光澤,也不能轉動。在這時候,似乎也能從中讀出一絲的天真和無邪。
小腳爬過我穿着大色呢大衣的肩頭,直接蹭出了一道一道黑色的腳印。
那腳印似是炭跡,又似是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煞氣,它爬過的地方過了很久以後還是陰冷冷的。
小小的就跟牙籤差不多粗細的小手,陡然間伸出去,好像是要觸摸我的屏幕。我在心頭會心一笑,不動聲色的,慢慢把距離有點遠的屏幕慢慢拉近。
北斗玄魚已經在我的掌心之內輕輕的遊走,它遊動的時候。就好像有一隻兔毫的毛筆的筆鋒從掌心劃過,有點癢癢的感覺。
我正在利用北斗玄魚,畫出一張天雷地火甲冑符。
這天雷地火甲冑符並非傳自陰派宋晴的爺爺,而是那次和南宮池墨一起去鬼域。由於凌翊有用過這張符咒,就被我剽竊走了。
我會的符咒不多,而且大多都是攻擊符咒。
像三清火符、三清破邪咒,這種攻擊性的符咒,我是見識過的它們的厲害。簡思的魂魄就是被三張同時打出去的火符,靈體被燒成了無物。
而且我自己個人,差一點就失手用三清破邪咒將那個小東西在連家別墅裡的小身子板,給打的灰飛煙滅。
有些道家的符咒威力太大,用出去必傷鬼魂魄,用的時候需要謹慎。
反倒是防禦類的符咒,雖然沒什麼攻擊意義,但是防禦起一些厲鬼發出來的比較強大的攻擊,還是有一定的作用的。
那隻剩下一魂一魄的小東西,似乎僅存的最後一魂一魄,都被手機遊戲吸引過去。它慢慢的就從我的肩頭跳下去,懸浮在空中,飄到了我下巴的下面。
伸出了黑色的小手,嘗試着觸摸了一下屏幕。
要知道電容屏和以前普通的觸屏,區別就在於電容屏是利用人體的電流感應進行工作的。它沒有鍵盤,靈體觸碰之下輕微的靜電反應似乎沒法讓電容屏能夠使用。
嘗試在屏幕上劃了幾下,都沒有起到作用,這個小傢伙就急了。
一雙漆黑的小手同時上陣,一同在這電容屏幕上划動着,把屏幕划動的都是一道一道黑色的印記。
一開始那屏幕抓在我手裡,還不停它小手使喚。
慢慢的這小東西似乎變得有些暴躁了,雙眼都變得通紅,渾身上下都冒着黑氣。周圍的空氣都瞬間涼了下來,好像是冷了有七八度,讓我真是恨不能立刻蜷縮成一團進入到冬眠的狀態。
當時,我還在想着我,我是不是又失策了!
恩?
那麼多玩具可以想出來,用來吸引這個鐵盒子裡的小東西,居然給這孩子準備了它不能玩的電容屏。
心裡悲劇的覺得,大概今天是要在死在這裡,給這小東西陪葬了。
畢竟這小東西不怕佛經,佛經我還能控制力道。可是厲害的道家攻擊符咒,我一旦用了,就等於要了這孩子的性命,即便是爲了簡思,我也絕不會出手傷這還的性命。
想法雖然很絕望,幸虧老天開眼,我還沒有倒黴到神憎鬼厭的地步。
突然間周圍的空氣又恢復到了剛進來的那個溫度,就見那隻漂浮在電容屏前面的小東西不知道怎麼的,在暴怒之下長出了黑色的如同小尖刺一樣的手指頭。
長長的手指甲,如同金屬一樣在屏幕上刮擦。
還確實有點效果,屏幕上的卡通小鳥,已經回根據小東西滑動手指甲跳動了。小東西本來是到了暴怒的臨界點,又突然一下能玩了,身上的煞氣瞬間就被童心所代替。
一開始它還沒學會憤怒小鳥的規則,所以一直打不到房子裡的豬,氣的它不停的“嗷嗷”叫喚。
小小的眉骨上雖然沒有眉毛,卻儼然是皺到了一起。
我偷瞧了一眼在門口站崗的連君宸,他的眉頭舒展,看過來的眼神居然有一種如水一般的柔情。
相比剛纔的警惕和冷漠,眼下他就像是融化了一塊的冰。
突然之間,好像有種父愛一樣的光芒從他身上散發出來,一瞬之間彷彿要照亮了整間的停屍房。
這時候,我竟然是有種哽咽的感覺。
連君宸倒是沒有說謊話,倘若我有能力,收服這隻小小的嬰靈。以連君宸現在的態度,一定會好好善待它的。
怕就怕,我作爲半瓶醋都算不上的陰陽先生,沒法升任這樣艱鉅的任務。
那個小東西漂浮在我鼻尖前面,身上有種令人作嘔一樣的燒焦的味道,可我並不覺得討厭,反而有一種心痛的感覺。
它的個性也是執着,越是被房子裡的豬嘲笑,那小東西越是倔強的要打倒他們。可小東西畢竟年歲小,又沒接觸過這類遊戲,一時半會想贏還是有些困難的。
畢竟很多二十好幾的活人,也未必能把憤怒的小鳥打過關啊。
它慢慢的就變得急躁了,小手在屏幕上亂劃,身上的煞氣也越來越加重。它畢竟難逃稚子心性,來人間的時間尚短,不可能和承認一樣有耐心。
見一直無法通關,肯定是越來與不耐煩,越來越暴躁。
我看這樣下去,這小東西離變化成惡鬼,就不遠了。
我悄悄的將掌心當中早就畫好的天雷地火甲冑符打出去,在它的四周圍形成一個穩固的三角形陣法,一會兒它就算突然想發難,一時半刻也會在陣中沒法出去。
做完了這些,我才用手指在屏幕上輕輕引導,就如手把手一般教着這孩子。
那小東西年歲還小,靈智又未開化,學的極慢。
笨拙的跟着我打通了幾關,到了後面比較艱難的關卡,又逐漸逐漸的被困住了。我只能不厭其煩的教他繼續通關,時間是早就超過了四個小時。
我……
我都懷疑,我和連君宸還沒出警局,就會被一羣野狗追着咬。
可現在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只能耐着性子,慢慢的帶着這孩子玩手機遊戲,也不去想狗煞可能帶來的影響。
要是放在以前,我是鐵定沒有這樣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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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自己成了母親以後,身體裡面慢慢的就會多出母性的因素,即便是對待別人家的孩子,也會用那種充滿了期許和柔愛的目光看着,心裡頭更是充滿了對孩子的一種暖暖的祝福。
看到這個孩子,我總是忍不住想起我的寶寶。
想想要是我的孩子,被人傷害成這樣,我真的是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他。可簡思就這麼飛灰湮滅了,方左一也被擊斃了。
孩子的身份成了一個敏感的點,將來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眼見,這遊戲越來越難玩,我陪着它玩,似乎已經無法壓制住它內心的暴戾。大概也只有差不多同齡的孩子在一起玩,才能徹底打消這個孩子內心的一股子怨氣。
我指尖禁不住輕輕的撫摸了一下肚腹,想起了自己一直無法再次溝通的寶寶,喃喃的說道:“要是……要是我的孩子能陪着你作伴就好了……”
“媽媽……媽媽……”一聲微弱的聲音傳入耳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