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便巴巴翹首企盼,見那小侍女衝出去,心想是金鈴來了,怕她進來看出端倪,忽然眼觀鼻鼻觀心起來。南平王見她忽然老實了,着實忍不住笑出來。
王妃嗔道:阿郎,不威嚴了。
南平王似是被戳了死穴,馬上笑不出來,正襟危坐,又伸手理了理衣領和鬍子。
這回輪到王妃掩嘴小聲笑話他。南平王忍不住想實施報復,見金鈴已由人領進來,辛苦忍住,起身道:金鈴來了,對不住,讓你看笑話了。不要拘束,坐。
他夫婦二人對面放着一張案几,金鈴走過去正坐下來,拱手道:尊夫婦感情篤深,哪裡是笑話。勞煩兩位費心了。
南平王妃趁兩人說話,靜靜打量着金鈴。見這孩子脣紅齒白,眉色鴉黑,相貌甚美,放在這暗室之中,猶如明珠,心中不禁洋洋得意起來,暗道:成竹與仲聲還說長得像王爺,我瞧長得像我纔對。這樣的人品氣質,自然是我的女兒。
她正得意着,忽聽南平王道:夫人?夫人?
她回過神來,阿郎?
南平王笑道:金鈴,這是我夫人阿貞,她很想見你。
王妃臉上一紅,羞澀道:金鈴,便當此處是你家,不必拘束。聽成竹說你幾日都沒休息好,想必吃得也不好,我不廢話了,先吃飯吧。
她話音剛落,方纔那一老一小兩個僕婢便開始佈菜。菜品清淡別緻,少肉多菜,聞起來則香醇無比。
金鈴三日來只吃了幾個向碎玉替她備下的無酵餅,再好吃的東西,放冷放硬都不會味道太好,更何況她千里奔馳,區區幾個餅早已消化殆盡,王妃此話剛落,她腹中就嘰嘰咕咕地響起來,好像是在替她叫着要吃飯。
她老臉一紅,看起來倒是更添風致。王妃笑道:快吃吧。
王妃見她仍不肯動筷子,正要再勸,忽然醒悟,忙自己吃了一口,金鈴見狀,也不再客氣,默默低頭吃起飯來。
鱸魚切膾甚鮮,雞絲鮮菌羹也讓人停不下調羹,那小飯碗又袖珍得很,淺得像是手心那一捧。
金鈴不知不覺吃完一碗,略有些驚愕,肚子裡完全沒有飽的感覺,正盤算桌上的菜夠不夠填飽肚子,王妃傾身,溫聲問道:金鈴,再添些飯好嗎?
金鈴點點頭,旁邊那喚作春姐的僕婦便替她又盛了一碗,金鈴接過飯碗,又低頭吃了一會兒,一碗又見底了。
王妃抿嘴笑起來,衝金鈴背後的春姐使了個眼色,春姐便接過金鈴的碗,替她又盛滿了。見她面前盛烏魚脯的碟已空了,也撿走添滿再端上來。
金鈴略略欠身,像是準備吃第二回合。果真飯端在手上之後,金鈴又下兩碗。王妃看得呆愣,南平王把她一撞,轉臉笑道:金鈴,嚐嚐自家釀的米酒。
金鈴端起耳杯,略略舉杯道:晚輩失禮了,謝尊夫婦款待。我流亡至此,二位不但沒嫌棄,還給我一個容身之所,晚輩實在無以爲報。
南平王笑道:哪的話哪的話,我二人幫你便是幫自己,你千萬莫要客氣。請!
他舉杯飲盡,紅光滿面,手一伸,又叫旁人添上,自己跟王妃偷偷摸摸碰了個杯。兩人不知道在樂什麼,活像是撿了寶。
金鈴見這兩人伉儷情深,自己委實有些插不上話,只好默默低頭吃飯,這一低頭,又吃掉一碗。春姐再替她添滿,她又默默低頭扒飯,碗碟都給她清乾淨了,春姐不料她食量這麼大,以眼神詢問她是否還要,她歉然搖頭,顯然是怕嚇着人了。
王妃一直偷偷留意着她,早已替她數過,金鈴今晚吃了五碗,這個食量女孩子着實少有,見她搖頭,便開口問道:金鈴,飽了嗎?
金鈴點頭道:多謝王妃,飽了。
南平王夫婦二人面前碗碟已撤去了,王妃笑道:我吃的有些多,你陪我去園中散散步可好?
王妃實是怕金鈴前日餓得狠了,此時吃這麼多不消化,假託自己飽脹,要帶她出去走走。否則女兒家面上擱不住,斷斷是要拒絕她。
金鈴先看了南平王一眼,南平王忙道:唔,我還有些公事要處理,金鈴,煩請你幫我陪陪夫人。
金鈴見他這麼說,便即應允。只見王妃衝南平王一揚下巴,然後笑眯眯地走向金鈴。金鈴伸出手來,攙着王妃,由她引着,往花園中走去。
南平王一臉妒忌,目送她二人出門。
僕婦連忙跟出來,替王妃披上皮氅,正要跟着,王妃伸手阻止,只拉着金鈴一人走出去。
夜風甚涼,園中處處積雪,潔白的雪反着暈黃的光,反而照得四處都亮堂堂。金鈴覺得對方的手心柔軟又溫暖,與她終年都涼冰冰的手大不相同,不由得有些依戀。
王妃嘆了口氣道:自從我兒子搬出去之後,府上已久不曾這麼熱鬧過了。阿郎今日好開心,許久都沒見過他這樣。
金鈴不知該說什麼好,王妃扭頭,笑容明亮又溫柔,都是因爲你來了。
這……我性子並非活潑……
王妃道:不打緊的。阿郎與你師父輞川居士乃是十多年的舊識,常常聽說你的事,見了你之後,發現你果然是個好孩子,我二人都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
金鈴道:原來如此。
王妃見她不答,笑問:今日的菜還合口味嗎?
金鈴答道:府上廚子真厲害,樣樣都很好吃,竟比師父做菜還好吃。
王妃微感詫異,問道:咦,你師父還做飯嗎?他不是烏山黨長麼?又腿腳不便的,如何會做飯?
金鈴道:師父雖然是烏山黨長,但深居簡出,我與他一道隱居在後山,我平日練武。他覺得侍女做飯不合他要求,便常常親自做飯給我吃……
他真是個好師父。
嗯,師父對我很好,但要求也很嚴格……
王妃笑道:原是應該的,否則你也不能長成個乖孩子。
金鈴聽罷,覺得很有道理,便嗯了一聲。
王妃撲哧一笑,又問道:你小時候身體很差的,現在身體好嗎?
金鈴想了想,道:現在身體很好,幾乎不生病。
王妃聽罷,拉着她的手轉過來,細細打量她,見她膚色雪白,臉色因喝了些酒,有些透紅,顯是氣色好得很,便放心下來,道:那就好。
園中佈景精巧,有院有亭,幾座小屋置於其中,以白牆圍了,別有風致。她二人走到一個院子前面,院中長出些黃色的臘梅來,暗香刺骨,瀰漫到牆外來,門口卻落了鎖頭。
王妃從身上摸出鑰匙,將那院門打開,衝她俏皮地笑了一下,拉着她走了進去。
院中白雪黑影,間或幾聲鳥叫,燈光全都隔在了門外,顯得這院中尤其清幽。王妃不說話,只拉着她默默地走着。
兩人走了一圈,王妃帶着她走向另一個方向。
金鈴微感詫異,問道:前輩,我們這是要去哪?
王妃聽她口稱前輩,莞爾一笑,並不糾正她,帶你去沐浴一下。我家有個湯池,解乏的。
又走過一段路,王妃領着她進了另一個院子,院中溫度不低,只有一個小婢子在旁候着,王妃吩咐了兩句,她就走了出去。
她二人進了湯池,裡面霧氣蒸騰,王妃又扭過來拉住她的手,道:沒別人了,脫了衣服下水吧。
金鈴驚道:什……我……這……
王妃溫柔地笑着,擡起手來摸着她的臉道:我不看就是,你下水之後叫我。
她轉過身去,金鈴猶豫半晌,最終覺得是王妃一片好意,便一件一件脫了衣服,掛在旁邊的架子上,然後鑽進水裡。
水略略有些燙,蒸的人癢癢的,她撲溼了臉和頭髮,王妃慢慢走到她背後,剝出一顆皂莢來,輕輕抹在她頭髮上。
金鈴忙道:前輩,怎好讓你親自……
自她離龍若一去不回之後,已很久沒有人服侍她洗澡了。
王妃卻笑道:這有什麼不好意思?你我不但同是女子,我年紀也已大得足以做你母親。
金鈴道:不,王妃身份尊貴……
王妃阻止了她,嘆了口氣,道:我女兒若是還活着,現下也與你一般大了。
金鈴不再反對,老實地坐在原處。反倒是王妃摸着她的肩道:你怎麼會有這樣的傷疤?
她肩頭和腰間的撕裂傷早已癒合,只是新生的皮膚總與周圍不一樣,平時不顯,被熱水一泡,就顯出與旁邊不同的粉紅色來。
金鈴道:途遇惡人作惡,阻止不成,就打了起來。
南平王妃倒吸一口冷氣,這麼危險?!
金鈴道:不危險,那兩人武功不好,對我沒什麼威脅。
王妃聽她說得如此自信,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她笑得溫柔又俏皮,眼睛也是彎彎的,與小師妹一樣,喜歡邊笑邊歪頭看着她。
她已覺得沒有那麼尷尬,終於放鬆下來。王妃輕輕按着她的肩膀,兩人一時無話,唯有水聲潺潺。
忽然,王妃低聲道:金鈴,我與阿郎……收你做義女好不好?
金鈴愕然扭頭,何以……
王妃笑了笑,道:如此一來,幫你幫得名正言順,省得旁人說閒話。好不好?
金鈴慣於擺出一副淡漠的表情,揮劍殺人,於這般溫情脈脈的攻勢,向來是不在行。南平王與王妃,都不是壞人,還是師父的舊識,自然不能用劍指着拒絕,但她又從未認過義父義母,實不知此舉合不合宜。
見她猶豫,又道:我與阿郎一直想要個女兒,多年來未曾遂得心願,如今只有一個兒子,成日不着家,也不知道體貼爹孃……
她說到這,便不說了,只是懇切地看着金鈴。
金鈴道:我依稀記得我是有個爹的……但總不知是做夢夢見的,還是真的有。
王妃忙道:我與阿郎定會待你如己出……
她說了一半,又覺得太過着急,歉然道:嚇着你了,我便只是問問,你若不同意,我也……我也不逼你。
金鈴搖搖頭,半晌方道:容我再想一想。
王妃聞言有望,喜道:哎,你再想想……
過了一會兒,方纔守在池邊的小侍女領着那喚作春姐的僕婦走了進來,春姐手中拿着許多衣物,放在一旁,又都退了出去。王妃親自替她擦身穿衣,眼見金鈴臉頰越來越紅,真是越看越愛。她已瞧出金鈴性子內斂,不再逗她說話,只叫她背過來,輕輕替她擦着頭髮。
等到頭髮幹得差不多,纔給她裹上披風,親自送她回房。
她將金鈴送入房中,正要說兩句,忽覺不對,便問春姐道:被子呢?
春姐見牀上空空如也,本該鋪好的被子不知所蹤,也愣了一下,道:不可能啊……我走的時候還有……
王妃瞪了她一眼,道:去我那拿一牀。
春姐滿頭疑問地去了,怎麼也想不明白被子怎麼會不見了。
現在的劇真是讓同人無路可走啊接下來能寫的只有肉段子了,dorcter?x也是,poi也是,2bg也是……(不這種耗費h力的事我不做
全世界的劇都開始賣起腐來我反而有點不適應了/_\
大家節日快樂!
(我卻還要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