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嘆了口氣,道:“你也留神點四周。我聽人說,以前金鈴師姐小時候出來招呼客人,叫沒眼色的人衝撞了……”
“什麼叫衝撞了?”
“便是……調戲了,她長得那個樣子,自然容易招蜂引蝶。”
宇文一縮脖子:“誰這麼敢?”
“也不是人人都膽子小,還不是有色膽包天的,譬如說……”他壓低了聲音,“小龍王。”
“唔。”
“是以雖然金鈴師姐是大師伯唯一的弟子,但大師伯再也不讓她出來招呼客人了。而且我聽說……大師伯以前也經常叫人調戲。”
“哦,這個我聽過,他年輕時候在輞川收拾了幾個不長眼睛的登徒子,結果對方叫了很多人來,他把人都揍回去了,方得‘輞川君’之名。”
“對對對,可見長得好看未必是什麼好事。”
宇文道:“哎,長得好看的,指不定便被達官貴人家拉去做孌童,我瞧你這皮相,當初若是沒遇到我們,說不定早就被人拐了賣到有錢人家過好日子了。”
阿七嗤之以鼻,“以色事人,算什麼好日子?不過有一件事叫你說對了。你們碰到我的時候,不是見到有個人在跟我說話嗎?魯老大一來就把人嚇跑了,那人確實是要拐我,好險好險。”
“好險好險……哎呀,你屁股後面什麼時候多別了一根棍子?”
阿七一愣,扶了扶背後的傢伙,道:“什麼棍子,這叫鐗。”
“哦,鐗,是太史慈那個嗎?”
從前魯不平一本三國志講到爛,什麼丈八蛇矛方天畫戟幾個小娃娃聽得爛熟,可三國名將不愛用鐗,是以宇文不識得這等兵器。
“那是鞭!”
兩人回到山門口,陸續又引了幾個人上山,這幾個人剛巧都是從襄陽麻城安陸等地來的,遇到一處,卻不怎麼說話。其中一人似乎總是不住地往附近望去,宇文便忍不住問道:“嚴當家,怎地總往外看?是有什麼東西丟了嗎?”
那嚴當家相貌看着十分威武,只是如今精神頭卻不怎麼好的樣子,聞言趕緊搖頭,道:“烏山還是世外桃源一般,想來外人不大容易進來。山門處防守甚嚴,果然不愧是塢壁首領的地盤。”
宇文笑道:“過獎過獎,幸而行主手段高超,纔沒叫人將烏山糟蹋了去。前一陣子鮮卑兵在烏山做亂,還是影響了點收成,好在不多。”
“那就好,那就好。”
這嚴當家還是不住往外看,阿七略一思量,便道:“嚴當家放心吧,不論你在外有什麼仇人,進烏山都屬不易,更不可能在行主眼皮子底下動手。”
那嚴當家聞言一個激靈,點頭如搗蒜:“是是是,嚴某多心了,多心了。”
宇文見另外幾人臉色有異,不知出了什麼事,當下也不再說話。阿七同旁人聊了兩句,見他們殊無言語之意,便也作罷。
門口知客弟子來報人已到齊,阿七宇文等人便留在山上,不一會兒,有人敲響了烏堡上的大鐘,衆位食客與烏山子弟則集中在烏堡之中的空地上。
空地上以幔帳和屏風支起了臨時的帳篷,向碎玉衣袂飄飄,姿容豐偉,坐在東主之位。他身旁有一白衣少女,隱在陰影之中,容色端麗,華光卻被向碎玉遮去不少。衆人列席兩邊,坐了幾排,人人面前都有一案,擺着酒食。酒是上好黃酒,瞧來乃是烏山自釀。
釀酒需要糧食,黃酒更是大米釀的,開春打仗,各地的糧食都很緊張,能像烏山這樣有閒心釀酒的地方實在已經不多了。
這個道理在座的人人都懂,單隻釀酒一樣,向碎玉就不露聲色地顯了顯自己的實力。
向碎玉舉杯敬酒,朗聲道:“此亦是危急存亡之時。羯胡亂樑,而鮮卑人虎視眈眈,秣馬厲兵,南而圖之。我等塢壁依國境而生,皆乃五胡亂華之際,漢人爲求自保不得已而爲之。數百年來我等依託塢壁,苟延殘喘,得一口飯而活命。然而胡人視漢人爲豬狗,隨意瓜分爲奴,動輒打罵取樂。自神州陸沉,胡人漸進,那些併入魏國版圖的塢壁是何等下場,大家心中想必有數……”
宇文正看着兩片陰影中的光條發呆,聞言戳了戳阿七,低聲道:“我瞧也未必吧,聽說東魏鹽鐵稅低得很呢。”
阿七道:“天下那麼多稅,人家不收鹽鐵稅,還要收人頭稅呢。他對塢壁行主,自然要這麼說。”
他所料不錯,向碎玉特意說到塢壁,便是因爲宇文丞相曾下令強行解散境內塢壁,將塢壁內的黑戶計入戶籍,用以充實在籍人口,好增收賦稅和徭役。而西魏徵兵,並非國家徵兵,乃是徵做鮮卑人部落的府兵,改鮮卑姓,說鮮卑話,將自己全當做個鮮卑人。
塢壁塢堡大量的錢財來自食客家臣的貢獻,若無這麼多不在籍者的支持,塢堡行主只不過是一般的地主罷了。向家向歆能爲了行主之位將向碎玉告個造反罪,在座的行主自然也不願意。
“東魏高澄雖然是漢人,然則高家說鮮卑話,行鮮卑禮,高歡剛死沒多久,大家沒忘了高歡叫什麼名字吧?”
高歡便是在鮮卑軍鎮中長大的漢人,說鮮卑話,行鮮卑禮,大家不稱他高歡,而稱他“賀六渾”。
塢壁最初便是因爲國家闇弱,無力保護人民,而由一宗一族以家法凝聚起來的,塢壁中最大的律法乃是家法,最看重的乃是孝悌仁義,倘使塢壁解散,宗族子弟想要維持現在的地位,便要改個鮮卑名,這可是數典忘祖的大罪。
“侯景乃是個羯胡,胡人每下一城,無不屠城燒殺,搶掠財寶和女人。建業城原是中土最繁華的城市,可不過一年,就千里絕煙,寸草不生,侯景胡兵圍攻臺城而兵糧不足,甚至以城中死屍充作糧草……我長兄向歆曾派向家子弟一千支援侯景,其中有五百隨他圍攻臺城,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大家若以爲侯景正在三吳之地劫掠,顧不到我們,那可有點自欺欺人。諸位應該還記得潁川單氏塢壁,開堡請降,行主單見膝行出堡以表誠意,卻被敵方的將軍一刀砍下了頭,鮮卑人隨即將單氏塢壁夷爲平地,男丁屠盡,女人孩子盡皆爲奴爲婢,被他手下的鮮卑士兵瓜分一空。此事不過過去二十年,望諸位莫要忘記此事。”
“輞川君,”一中年文士長身而起,微微一揖,“前一陣子聽說那賊將破多蘭打到烏山來了?”
向碎玉微微點頭,指了指身邊的白衣少女,應道:“啊,勞煩薛掌門掛念。破多蘭死於我徒金鈴之手,頭砍下來給單老太送去了。”
金鈴微微拱手。
“後生可畏……單老太還好嗎?”
向碎玉搖搖頭,道:“自盡了。屍身叫主人家丟了出來,操琴已將她葬回潁川。”
衆人唏噓不已,一時嗡嗡之聲大作。
向碎玉微微揚手,道:“我說這些,並非只是嚇唬大家。國仇即是家難,不論誰來打,我等塢壁都是互爲援手,抵抗到底。南方太平了幾十年,有許多塢壁都已許久沒打過仗了,望各位不要爲了一時的安逸,葬送了項上大好人頭。”
“向某身爲諸塢壁首領,定當殫精竭慮,保大家平安。只望衆位遇到戰事,死戰不退,方纔對得起列祖列宗。”
衆塢壁首領略顯激動,一人起立,懇切道:“在下乃是張氏塢壁行主。衣冠南渡之時,我家在青州定居下來,後又遷至陽平。當時賊人肆掠,整個中原亂作一團,胡人將漢人當做麥子來割,周圍的人一家一家地死絕。若不是我們這些塢壁,保住了這許多人丁,幾十年後,淮南淮北哪會有這等繁榮的景象?塢壁是漢人最後的希望,我張氏塢壁,只戰不逃!”
“我大別山萬氏塢壁,只戰不逃!”
“我雲龍山陳氏塢壁,只戰不逃!死戰到底!”
……
“只戰不逃!死戰到底!”
向碎玉深深點頭,示意大家安靜,“向某定當力助大家。”
他轉身又道:“衆位掌門大概在想,‘你們塢壁的事,與我們何干’。”
“不敢不敢……”
向碎玉道:“我請來的衆位掌門當家,都是一方龍頭,能有今天的勢力,也是一方水土養出來的,試問若是一地戰亂,爾等還能有這等特權,這等奢侈的生活嗎?”
宇文見今日接的那嚴當家起身道:“我等在南方,也是薄有產業的……”
向碎玉緩緩搖頭:“刀劍無眼,若不想死,便只有逃難,南方人對待流民的態度,衆位該當早已知道。上庸房陵等地二十年前屠殺北方流民,屍體燒了十天十夜都沒燒盡,皆因外來流民,擠佔本地人的地盤。南方諸郡縣,大抵也是這麼想的。這裡面沒有嚴當家這樣手有產業的當家嗎?不但有,還有許多個,都被人藉着這等由頭抄家滅族了。”
“這、這、走也是死,不走也是死……這不是走投無路了嗎?!”
向碎玉陡然皺起眉頭,盯着他道:“死戰不退,或有生路。”
嚴當家嚇得跌坐下來。
在場略有騷動,阿七捅了捅宇文,道:“哎,你看,是今天最後那幾個人。”
宇文隨口道:“總覺得這幾個人有問題……哎?”
作者有話要說:7.8有喜聞樂見
今天發個新加坡的單
原先說海外發水陸路函件最便宜,郵局有個列表,給你列出去哪裡多少g起跳多重多少錢
我之前問了新加坡屬於1區還是2區,心想估計四五十就夠了,爲了謹慎起見還是取了三百塊揣身上。
我單子什麼的都填好了也包好了,這時候郵局的大姐摸出一個磨損很嚴重的文件夾,翻開第一頁,然後特別無辜地跟我說:新加坡不通水陸路函件
#WTF陸路不通爲什麼水路也不通說好的扼馬六甲海峽咽喉呢!!!!#
寄航空150,我就問還有便宜的嗎
最後寄了包裹
哇靠報關還要八塊錢……
比去美國還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