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哦!有。”那綠眼弟子喜道,“早上熊老大來過。”
銀鎖回頭看了一眼金鈴,金鈴奇道:“熊老大,就是勸我們在襄陽過一晚的那個大鬍子?”
“是他。”
“我還道他跟着船去了下游……”
銀鎖恨道:“看來我叫人算計了,這筆賬我一定會親自跟他和師父算的。走,我們進去見見師父。”
銀鎖拉着金鈴,幫她戴上了兜帽,自己也將帽檐壓下,道:“裡面不太平。”
這戶普通人家似乎只是義陽分舵的一處入口,兩進院落後本該是堂屋的地方兩面的牆壁都被打通,銀鎖領着金鈴繞過重重院落,漸漸往深處走去,附近的白衣弟子們響動越來越大,房頂高處不知何時被人佔領,白衣弟子們跪在屋脊之上,端着手弩指向某處。
銀鎖看了金鈴一眼,點點頭,鬆開她的手,拔出了雙刀。金鈴亦將悲風捏在手中,跟在她身後。
“銀鎖……”金鈴遲疑地開口,“會不會是……我師父?”
銀鎖低聲道:“或許是,我們走上面。”
她說着便蹬着牆身上了屋頂,金鈴學着她跟在她身後。銀鎖依舊是一副笑臉,眼底卻透着一絲不捨。
金鈴捏了一下她的手,溫聲道:“你知我心中是如何念你的。”
銀鎖笑道:“我們走。”
她二人越過兩個屋頂,周圍不時有人看她,發現是影月右使之後,紛紛退讓。她順着人羣聚集的方向往漩渦的中心走去,看來在這片巨大宅邸正中。
不時有金鐵交鳴聲傳來,兩人對望一眼,雙雙加快了腳步。兩人從屋頂望下來,都忍不住驚呼道:“師父?!”
院中一灰袍人,一白袍人,打做一團旋風。向碎玉的杖法似腿法,腿法中又有杖法的痕跡,似風似雷,每一杖踏在地上,都是一次精妙的轉進,而每一次轉身,都帶起一道勁風。
銀鎖看着便覺心中冒出一陣寒意,金鈴一隻手搭在她腰間,輕聲道:“……後會有期。”
“大師姐!”
兩人一齊出手,銀鎖雙刀引走陸亢龍的單刀。金鈴手中長劍則劃在雙杖交換的空隙間,粘在手柄處,消解了他旋風一樣的攻勢。
這股冰心凝神的勁力向碎玉十分熟悉,是以面前這人雖然白袍兜帽,腰間還束着一條火紅火紅的腰帶,他還是雙杖點地,鬆了口氣,道:“金鈴,你回來做什麼……今日怕是,怕是出不去了。”
金鈴看着周圍,心中雖有戰術,卻苦無趁手兵器,只得嘆道:“師父……我把鐵鏈弄丟了。”
向碎玉嗤笑一聲,道:“我右手上,還纏着一條,你且拿去用。我們若能上房頂,便容易逃跑了,只是我被陸亢龍纏着上不去……可我要是上去,你怎麼辦,這還是條死路……”
金鈴低聲道:“不妨事,我能擋住他們兩個,師父先走,我隨後。”
“不行,我不能……”
“師父要麼打要麼跑,但我可以邊打邊跑。且我有恩於銀鎖,她不得不保護我。”
“可此番我需要你的幫助。”
金鈴神色淡漠,“不要緊,我出得去。動手吧師父,往南走有兩匹馬在馬廄中。”
“向碎玉!”陸亢龍忽然隔空喊道,“你聽我一言!”
“陸亢龍!道不同,不相爲謀!我有我的烏山,烏山尚有外敵,你也不希望金剛臺落入高家手中吧?”他說完便壓低了聲音,對金鈴道,“走!”
金鈴將那兩重焚心訣催到極限,監視着周圍的一舉一動,眼睛卻緊緊地盯着銀鎖。
銀鎖笑嘻嘻地站在陸亢龍身邊,但時不時便咬一下嘴脣,又像是怕暴露了什麼,立刻鬆開來。她的眉頭亦皺起又放下,眼中淨是擔憂。
這等時刻,金鈴竟有空對她眨眼睛,她讓金鈴逗笑,卻聽見旁邊的陸亢龍發出夜梟低鳴。
兩人都識得這指令:包圍。
金鈴動了起來,向碎玉見她動起來,騰空而起,上了屋頂。正在此時,幾個白衣教徒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他附近,四雙刀纏住雙杖,另有兩人手持鐵鏈,不時在旁搗亂。然而向碎玉武功甚高,不多時便將包圍圈掃開,他抽空低頭看了一眼金鈴,她手中鐵鏈已傷了兩名白衣教徒,一把鐵劍盪開雙刀,鐵鏈倒卷屋角,輕輕巧巧地翻上了屋頂。
被她擊退的教徒裡有好幾個熟人,金鈴並未下狠手,只是專打關節處。那威力十足的招式卻已震懾了這羣曾跟她一起出生入死的人。
“不死金身!是不死金身!”
向碎玉見徒弟如此神威,不禁微微一笑。
可就在他愣神的瞬間,陸亢龍和銀鎖已雙雙跟了上來。兩人避開金鈴,直往向碎玉處攻去。金鈴沒有絲毫猶豫,腳下連番轉進,一柄鐵劍爆出數道寒光,不同時間裡的劍招因着她奇詭的步伐疊在一處,打在陸亢龍刀刃上,竟將他逼退。
見陸亢龍有麻煩,銀鎖一步搶在他身前,對上了金鈴。
金鈴仍是一臉淡漠,劍尖低垂,劍氣含而欲出,眼神卻在詢問銀鎖。
銀鎖嘻嘻一笑,兩人擦身而過的瞬間,她在金鈴耳邊輕聲道:“聖火令。”
金鈴聽了這句話,先是一愣,隨即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搖搖頭,轉到銀鎖身後,手中悲風當頭斬下。這一招化自“驅夜斷仇”,銀鎖身形微微前傾,雙刀背在身後架住她一劍。
她耳邊響起金鈴的低語,“胳膊肘往外拐。”
銀鎖在其中聽出點點溫情,反身揮刀將她逼退,一式圓月斬斬過去,淡淡的刀氣彌散,激起的氣勢一往無前,連陸亢龍也忍不住叫了一聲好。
兩人這一招卻是早就揹着陸亢龍練得熟了,金鈴一劍刺在她雙刀相交之處,銀鎖雙刀回撤,一股粘勁將她拉向自己懷中。這胡兒笑靨如花,在揹着陸亢龍和向碎玉處,眼中愛意毫不遮掩,她直視着金鈴雙目,輕聲道:“把我推向師父。”
金鈴盯着這淺琉璃色的雙眼,一時挪不開眼睛。兩人不知是第幾次在這等混亂的戰場上對上了,可她似乎每一次,都忍不住沉在這琉璃色的酒杯裡。
銀鎖催促道:“大師姐。”
她扭開了頭,見陸亢龍又與向碎玉纏鬥一處,金鈴長劍再動,三條劍氣將銀鎖籠罩其中,當胸一劍將她逼退。金鈴的劍氣未消,鐵鏈卻又捲了過來,銀鎖無法,只得又退了一步。
金鈴腳下又動,一招騙出銀鎖雙刀,踩着九宮步到了銀鎖身後微張雙臂。
兩人在神仙谷時,常常用這個姿勢*,此時陡然間被金鈴使出來,銀鎖額想也不想便靠在了她懷裡,耳畔是金鈴的輕笑,低聲提醒她:“小心了。”
她的手搭在銀鎖腰間,將她推了出去,撞入陸向二人的攻擊範圍內。銀鎖雙刀護身闖入狂風驟雨之中,金鈴一條鐵鏈跟在她身側,明面上是追上來的殺招,實則是護着她,替她消解向碎玉的鐵杖。
瞬間叮噹之聲大作,兩人的攻擊全都向着她招呼過去。向碎玉看準時機,帶着周身旋風后退突圍,陸亢龍則生怕傷着她,先行將她護在身後。
向碎玉的雙柺雖然無堅不摧,但陸亢龍簡直是在用人來堆他,不一會兒周圍淨是雙刀,他閉上眼睛,低聲道:“天不叫我出去……”
金鈴搖搖頭,攔在他面前,掏出懷中聖火令舉在手中,朗聲道:“讓路——!”
衆弟子見她手中聖火令,都停止了攻擊,面面相覷,你看我我看你,最後一齊望向陸亢龍。
銀鎖一愣,低聲道:“糟了,簡直失算……”
陸亢龍亦是一愣,問道:“你給她的?”
銀鎖道:“說來話長……”
金鈴一雙妙目,穿過重重人羣,停在了銀鎖身上,她朗聲道:“影月右使,你們明教的承諾,到底算不算話?”
銀鎖轉頭愣愣問道:“師父,聖火令大,還是你大?”
陸亢龍恨恨地空揮一刀,咬着牙道:“聖火令。”
金鈴又問:“影月,你是管事還是不管事?”
陸亢龍恨道:“給他們讓路!”
金鈴舉着聖火令,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聖火令前,白衣教徒們不得不後退,向碎玉跟在她身後,往方纔的宅院走去。陸亢龍帶着銀鎖,亦緊緊跟在後面。
“師父,前面有馬,快些,別讓他們把馬搶走。”
向碎玉便掄起柺杖,連續兩道勁風逼開衆白衣弟子,金鈴陡然拔起,掠過一片白衣,落在了馬背上,剛纔的綠眼少年剛把馬拴好,滿心以爲前面沒有自己什麼事,不料金鈴從天而降,一劍斬斷繮繩,衝着向碎玉招呼道:“師父!”
向碎玉亦落了下來,坐在金鈴背後,拍拍她的肩膀。
金鈴手中鐵鏈揮出,拉着另一匹馬,一抖手中繮繩,把兩匹八百里快馬搶走了。銀鎖只來得及目送她的背影離開,那背影還被向碎玉擋了一半。
金鈴回頭望她,在煙塵之中看不清楚她的臉,但那目光似乎已穿透了煙塵。銀鎖忽然意識到現在耳目清明,彷彿眼前障目黑紗已被狂風吹淨,她心裡也像陡然間開了一個大洞,風灌進來,幾乎立刻就將心吹得涼透了。
那快馬極是迅捷,片刻間已看不見蹤影,只有揚起的塵土指示着痕跡,陸亢龍深深吸了口氣,道:“銀鎖,你可壞了我大事。”
銀鎖立刻下跪,雙手觸肩,道:“弟子知錯,願受任何責罰。”
陸亢龍嘆了口氣,道:“關你禁閉,別的處罰過兩天再說。”
“是!師父,我們還追不追?”
“追,走!”陸亢龍轉身跳進馬廄,牽出一匹駿馬,與銀鎖一道追了出去。
今天一天都在外面,用手機修改的,同步弄了好久晚了一點
這一段講的是她們不得不分開連傷感的機會都沒有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