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爭三
金鈴忍不住問:“你看得到我嗎?”
銀鎖甜甜笑道:“大師姐,你猜猜看。”
金鈴估摸着她又有詭計,便拋卻諸般念頭,專心進攻。
她的劍法僅有刺挑抹點幾個簡單招式串連,幾招花式也是從向碎玉處偷學。卻勝在內功修爲壓銀鎖一籌,此時她轉守爲攻,每每攻其不得不躲之處。
方纔二人相對搶攻,銀鎖已知此人打起來根本不要命,是以每次二人對攻,銀鎖都不得不後撤一隻手來防禦。一去一來,被她迫得不得不跟着她的節奏。
金鈴則從未與這樣旗鼓相當又完全不同的對手過招過,這一架打得酣暢淋漓。此時她方覺向碎玉每日督促她練習的良苦用心:倘使她每日少努力一些,今日便會敗在這對手手下。
她眼中只剩下銀鎖一招一式,滿心都在思考如何破解她的招式。
此時太陽已要下山,山下雲氣高漲,外面雲海波濤洶涌,彷彿漲潮一般。兩人均穿白衣,此番都被落日鍍成金色。銀鎖佇立在陽光下,影子被拉得斜長,兩柄彎刀上金光跳躍,身上唯一□□的下巴和脖頸此時分外地吸引眼球。金鈴看着她,忽然嘆了口氣。
黑色的皮面罩替銀鎖擋住了所有的光線,金鈴眯起眼睛靜靜打量着她精緻的下巴,暗暗覺得有個眼罩十分佔便宜,此時陽光晃眼,她也很想把眼睛遮起來。轉念一想,銀鎖雖然擋住了眼睛,視力好像卻絲毫未受影響,自己必不能如此,若是有個眼罩,不免落了下風。
兩人激鬥至下午,銀鎖似乎已經習慣了金鈴猛烈的攻擊,沒有再被金鈴擊飛,也沒有再被她擊破招式。初時金鈴本以爲是兩人磨合一天的結果,可越到後來,她越覺一招一式,威力大減。銀鎖必是發現了這一點,攻擊猛烈了許多。
金鈴既無法擊破她的招式,便只能着力尋找銀鎖招式中的破綻。可她身法奇快,破綻一閃即逝,弱點又不易攻破,若不是對金鈴有所忌憚,必防她所攻之處,金鈴會更加難以招架。
太陽下山之後,金鈴難以見物,而胸中血氣翻滾,竟似有真氣岔行的徵兆,心中不由得有些後悔,方纔沒有解決掉她。
銀鎖白日不能視物,聽覺卻異常敏銳,到了晚上,金鈴視覺大受阻礙,比起銀鎖來吃了大虧。她恐夜長夢多,發起一輪強攻欲逼得銀鎖棄刀認輸,卻叫她一雙快刀盡數攔下,無功而返。不單如此,自己也氣血翻騰,情況更加不妙。
山中落日乃是一瞬間之事,太陽落下去,很快連紫色的餘輝也燃燒殆盡,灰塵散落天空,留下滿天星辰。
金鈴反身就走,毫不戀戰。她本已想好好幾條迂迴的路線,可以製造些“障耳法”對付目不視物的銀鎖,誰知她居然並沒有追上來。
金鈴從懸崖山壁上溜下一段,尋了個穩妥的石窩坐下,等了一時半刻,見銀鎖並未跟來,就開始運功鎮壓岔行真氣。
她曾有兩次真氣岔行,每次均是兇險萬分,差點送了性命,是以此番不敢怠慢分毫。
她所練的這門內功,須得少欲少念。越是無情無慾,則功法越強,而若是雜念叢生,則不免有一半力氣都在和心魔對抗。向碎玉有一門心法,專門練心練氣,可叫人高築心門,防止外魔入侵,自然少欲少念,使內功更強。功法強順,自可壓制諸般慾念,與心法相輔相成。
這次卻頗爲順利,雜念很快平息了,將要岔行的真氣也疏導了回來。她擡頭望着山上,側耳欲聽銀鎖是不是到處在找她,可惜滿耳盡是風聲。她倒是放下心來,因她聽不見銀鎖,銀鎖也聽不見她,她安心躲在此處,打算小憩一會兒。
鬥了一天,腹中飢腸轆轆,她自懷中摸出向碎玉臨出發前給她的錦囊,打開一看,果然是個麪餅。
向碎玉精通廚藝,這個無酵餅竟也被他做得鮮甜可口,金鈴三口兩口吃完,又覺口渴,擡頭看了一眼山上,決定去弄點水喝。
她小心翼翼爬上來,生怕弄出些響動讓銀鎖發現,這一路卻安安全全,讓她輕鬆容易摸到了水潭邊上。
她除下鞋襪,赤足淌水到泉眼處取水,又需時時提防銀鎖偷襲,這一路雖然不到一丈,卻好像走了一炷香的時間。
幸甚銀鎖並未來攻,她不知身在何處,好像消失了一般。
金鈴猜測銀鎖會在附近窺探,只不過夜間風大露重,互相都聽不見。她重回高地,心念一動,縱身躍上高樹,藏身樹冠之中。
今夜星光遍地,約莫過了一個時辰,一聲輕微的碎木聲吵醒了假寐的金鈴,她低頭一看,看見銀鎖似乎換了一身深色的衣服,貓着腰走到了水潭邊上。她毫不遲疑,舉劍飛身而下。
銀鎖一口水沒喝到,往旁邊就地一滾,躲開金鈴雷霆萬鈞的一擊。她抽出彎刀,擋下她後續的突刺,笑道:“大師姐竟然偷襲我,真是太壞啦。”
她雖然語帶調笑,卻瞬間還了兩招。金鈴看準破綻,在她兩刀揮起之前刺向她手腕。饒是銀鎖事先有所察覺避開來,皮手套也被劃破。
“大師姐好準頭!今晚必是晴天吧?”
金鈴點點頭,隨即想到她看不見,便輕輕嗯了一聲。
兩人鬥在一處,又是相持不下。
與上次不同,她此番已感覺到內息又隱隱脫繮,不受控制。手中卻毫不敢放鬆,連搶攻十八劍,銀鎖雙刀快劈,勉力接下,卻被她震得虎口發麻,武器險些脫手。銀鎖一刀封住鐵劍,稍稍穩住節奏,狂風暴雨一般反攻起來,刀身似已化爲千把,從四面八方包圍着金鈴。金鈴一招一式分明,一邊還擊,一邊撤出她的包圍圈,每一劍都似有千斤重。
忽地銀鎖狂風暴雨般的刀光全部消失了,金鈴愣了一下,竟不知她逃到哪裡,她並未遲疑,轉身躍入樹叢,又回到了方纔崖邊的石窩裡。
她壓下心中的煩惡,內息也漸漸平順下來,心中卻茫茫然不知爲何如此容易岔行,與銀鎖交手一天,已不對勁了三四次。
喻黛子從九凝峰上下來,走過鐵索,卻沒有看見兩位師兄,他心中略慌,怕這兩人扭打起來掉進了深淵,不由得慌慌張張找起來。
不過不一會兒他就發現林中有個亭子,亭中二人正在對弈。他鬆了口氣,跑了過去。
向碎玉被殺得大敗,正負隅頑抗,與陸亢龍在棋盤一角打劫。形式很不利,向碎玉不由得皺眉道:“陸亢龍,十幾年不見,棋力見長,這幾年你怎麼過的?”
陸亢龍笑道:“我在西域被人攆着到處跑,若不是還要留一口氣來見大師兄,孟婆湯都要喝三回了。”
“怨不得你銷聲匿跡,我還以爲你終於大徹大悟,知曉自己錯了,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懺悔。”
“師兄真愛說笑……倒是小呆子,當年爲何會去找我們?”
向碎玉見大勢已去,乾脆地把一盤子和到一起。
喻黛子遲疑了一下。想說什麼,卻沒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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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6點1212會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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