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頂在哪裡,一眼便能看出來。它矗立在山尖之上,像是大地挑戰天的權威而舉起的一把寶劍。
天色尚好,曬得也有點熱,銀鎖騎着駱駝跑來跑去,最後終於安靜下來,對金鈴道:“再走半天就到了。”
金鈴的眼睛微微彎起,應了一聲。
那把巨劍越來越近,直直指向天空,灰黃?色的巨大石塊不知是被哪個遠古巨人堆起來,石頭嵌入石頭之中,透着肅殺和孤獨。
從山崗上潛入深谷,又從深谷中盤曲向上,一個黑點忽然從山頂上飛出去,金鈴眯着眼睛,看清楚是一隻獵隼。
這大約是明教的一個崗哨,看見有人從此經過,便放出信使通知前方。
終於從高聳的亂石之中突入羣山腹地,天空陡然遼闊,眼前一片明亮,亂石縫隙之中萌發野草,開始只有星星點點,後來匯率一處,攻佔了盆地之中的每一處。
草場爬過起伏的地勢,駐紮在一條小溪兩旁,低矮的灌木橫向生長,水邊有樹生出來,投下深淺不一的濃綠。
一羣一羣白色的羊正從山邊滴下來,一隻一隻地爬進盆地,匯成一個白絨絨的團,隨着天上的白團一起緩慢移動。
那把利劍從盆地陡峭鋒利的邊緣上伸出,刺進蒼茫的天空裡,薄雲被劍身切碎,化作碎布。這個距離已能看見上面諸多人工開鑿的痕跡,像是裂縫蟻穴,遍佈劍身,石紋曲張,宛若遠古先民粗獷的傑作。
又走了許久,日影已縮得短了,光明頂越來越近,越來越大,不得不讓人仰視。
山腳有分明的分界線,巨石是從草地上長出來的,草也再也不肯往石頭山上多長一分,山下曲折縱橫,留下大地翻身的痕跡,幾座石頭城將進出要道緊緊鎖住,吊橋橫跨數十丈,往來連接着山腳下幾個威嚴的石頭高臺。
駝隊沿着兩山之間一線縫隙拾級而上,走了一段,上到其中一個石頭臺上,這裡亦是一處工事,大半塌方,細看還有火燒過的痕跡,餘下的石牆堆得嚴絲合縫,看得出手工及其精巧。
經過這處石頭臺,須得上了吊橋才能繼續往下走。吊橋在風中搖搖晃晃,駱駝一步一步,倒是渾不在意。
方纔走入山腳下的防禦圈之後,銀鎖就已開始蠢蠢欲動,到如今她終於忍不住了,道:“輝日輝日,你帶人去放東西好不好?我的東西煩請丟到我房間裡,我先走一步啦。”
赫連輝日搖搖頭,拿她毫無辦法,只得點點頭,道:“別忘了晚上來吃飯。”
“忘不了,忘不了。”
金鈴見她專注要跑,像是完全忘了自己還在這,忍不住道:“你走了,我呢?”
銀鎖笑笑,道:“大師姐若是也想先走一步,儘管和我一起,正好叫我考考你,看看你的輕功到底如何。”
金鈴來了興趣,問道:“小貓兒要爬石頭山,想看我出醜?”
銀鎖卻早已飛了出去,踩着阿林侃的肩膀跳到最前方,“來!”
金鈴道一聲“承讓”,亦借力從阿林侃的駱駝上路過。
衆人齊齊嘆氣,其中又以赫連嘆得最重。
須臾間銀鎖就已攀到最上面一層的石臺,從此開始,只有崖壁上開鑿的一條棧道供人畜行走往來。金鈴忍不住問道:“柔然人到底有什麼樣的本事,攻打上去?”
銀鎖道:“咱們會爬牆,他們難道不會嗎?不知他們哪裡學來鉤鎖爬牆之術,夜間偷襲,等到我們的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啦。”
金鈴默然以對,心道不知有多少帝國,都是這樣覆滅的。
銀鎖道:“大師姐不用安慰我,經此一役,教中多方整備,今時早已不同往日,一路上你也看到啦。”
“不錯,你說的不錯。”
銀鎖往上一跳,攀住一塊石頭,轉身把金鈴拉上來,道:“大師姐要不要準備準備?”
“準備什麼?”
“活動活動手腳什麼的……這裡可不比建業的城牆,掉下來就沒有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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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鈴仰頭往上看,道:“在建業的時候,你心心念念讓我爬的就是這個?”
“對。”
這石頭山顏色灰黃,遠看時還有一圈一圈的石環,走近了才發覺是石頭風化後,留下的堅硬節理。
“怎麼,大師姐怕了?”
金鈴看了她一眼,道:“你知我從小就不大懂怕的。”
她在心裡補充道:除了怕你死了。
銀鎖憶起她身懷那無慾無念的心法,知她說的不錯,笑道:“我自然知道,只是不怕並不代表不危險……來來。”
她從背後那個小背囊裡變出一卷繩子,在自己身上纏了幾圈,抖開全部的繩子,又在金鈴腰上纏了幾圈。
金鈴皺了皺眉頭,道:“這是何意?”
銀鎖忽然不笑了,道:“要死死一起的意思。”
金鈴心中一驚,銀鎖卻再度笑起來:“大師姐莫要擔心,你第一次爬光明頂,小心點總沒錯,萬一失手,我還可拉你一把。”
“若是我墜得太急,將你帶下來又如何?”
銀鎖眨眨眼睛,道:“萬一如此,就只好一起死咯。你莫要推辭了,這是千百年來流傳下來的方法。”
兩人中間的繩子約莫一丈,剛巧可以拖在身後。金鈴扯扯繩子,還在試是否能扯斷,銀鎖便已動身開始爬了,她也只得跟了上去。
石頭山常年受風蝕,早已斑駁不堪。表面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凹陷,可供踩踏之處便要比城牆多,可是尺度甚大,有時兩人身長加起來,尚不足覆蓋一個這樣的凹陷。而比之建業城牆,更多了疾風吹拂,若是金鈴未曾與銀鎖爬過那麼多次的城牆,此番絕沒有本事和她一同爬光明頂。
銀鎖在她身前一丈不到的位置,看起來似是全神貫注看着上面,動作迅捷,如履平地,讓人忍不住便信了這是她家前面羊腸小道,她閉着眼睛也能在上面跑。金鈴打疊十二分的精神,跟在銀鎖身後,踩她踩過的地方。叫她略略失望的卻是銀鎖像是放歸的雀鳥,一眼也不往後看,渾身上下充滿了回家的喜悅,只顧着自己玩耍。
只是略略不同她所想,銀鎖是全神貫注,強運耳力,注意着金鈴的一舉一動,生怕她有什麼閃失。
銀鎖爬得很快,不久便到達了一片巨大的凹窩,乃由風蝕出。一路上這種風蝕的洞穴凹窩數不勝數,只是都不如這個大。這一片尚算是平整的場地當中立着一根石柱,雕的是個寬袍老者,顯然尚未完工,“它”的臉和鬍子將將露出,身體部分只是幾條潦草的線,廣場中間已站着幾名白袍人,都已不大年輕,滿臉風霜之色。
銀鎖輕巧落地,拉下面罩,奔過去觸肩行禮,擡頭便是一臉喜色,甜甜地挨個問候了一遍。
當先一名老者鬚髮皆白,笑着將她扶起,兩人不知說了什麼,相顧笑了起來,幾個人圍着銀鎖問東問西,金鈴只聽見他們提到“輝日如何”,“亢龍如何”幾個字,還有約莫“柔然人如何如何”之類的詞,旁的幾乎就聽不懂了。
幾個人一番寒暄,終於有人指了指金鈴,叫了一聲“影月”。
影月右使笑眯眯道:“那是我大師姐,叫做金鈴。”
爲首一個鬍子濃密,眼睛湛藍的中年人問:“是亢龍又收的弟子?啊喲,不對,若是又收的弟子,該是你的師妹……你哪來的大師姐?”
銀鎖笑道:“是師父的師兄的徒弟,大師姐,這是前任輝日左使,莫花兒。”
金鈴拱手問好。
莫花兒拍着她的肩膀衝銀鎖笑道:“她武功好過你,不得了!”
聽說別人比她強,銀鎖也不着惱,跟着大家樂,又將衆人一一替她引薦,一番寒暄之後,衆人挨個交代銀鎖千萬不要慢待客人,銀鎖禁不住衆人教誨,連忙告退,拖着金鈴,往崖壁上的小路走。
金鈴見這巨大的石縫裡,皆是沿着石壁開鑿的小洞,上面門窗俱全,不由得笑道:“想不到這懸崖絕壁之上,也能住人。”
銀鎖道:“自然能夠,你且在我房中歇歇,等會兒我帶你去泡溫泉,還你建業城中借我洗的那麼多次澡。”
“那是送你的,本沒想過讓你還。”
銀鎖不服道:“那是你沒想過我能還得起,現下我還得起啦,定要還你。你莫以爲荒山野嶺便沒有好溫泉……”
金鈴揉揉她的頭,溫聲道:“荒山野嶺裡纔有勝景,有什麼可比的?”
銀鎖鼓着臉,道:“往前走,門畫得特別漂亮的就是我的房間。”
這裡門窗皆以木封,木頭上面澆着厚漆,繪着五色彩畫,有的是騎士,有的是花草,有的是飛仙,而銀鎖的是彎月。
她推開門,把匕首插在桌上,撥開柄端的蓋子,夜明珠發出柔和的光芒。
這才讓人看清她房中陳設:十分簡單,和每一個苦修的教徒一樣,一箱一幾一牀一榻,牀前立着一架子,倒是一塵不染。
銀鎖推開窗子,風一下涌了進來,卻因爲風口太小,而只侵佔了半個房間。
我又算錯了!!!!!!!
不過爲了能讓大家1號看到表白我決定含淚發出我的庫存……快要沒有存文了……最近寫作意願不足……
有什麼問題可以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