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對着金鈴,不住自責:從前也並沒有覺得大師姐色氣這樣的重,如今她做什麼,我都似要忍不住了。我到底應不應該帶她出來玩?回去的路途還有兩個多月,都怪我先前把話說的滿了,一會兒說要帶她去這玩,一會兒說要帶她去那玩,我難道還能反悔嗎?現在可好了,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往後兩個月可要怎麼過呢……
“……銀鎖,你慢點!”
她跑得太快,金鈴漸漸被她甩下,忍不住出口叫住她。
銀鎖一愣,勒住繮繩。
金鈴追上來,與她並肩騎行,待她想跑遠的時候,就一掌將那駱駝打回來。來回幾次,銀鎖哭笑不得,道:“大師姐,你生氣了?”
金鈴搖搖頭,“只是防着你將我丟在這等荒無人煙的地方。”
“我怎會將你丟在這,我還得將你完好無損地帶回去交差……”
“你方纔就像是要丟下我自己逃跑的樣子。”
銀鎖皺了一下鼻子,“還說你不是生氣了?你就是記仇呢!”
金鈴不置可否,“我自然得記着。你的好賴我全都記在心裡。”
銀鎖又覺得心跳加速,心中直罵金鈴將這等肉麻的話說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金鈴卻在此時續道:“……否則怎好找你算賬?”
銀鎖噎了一下,隨即白了她一眼,兩人目光相接,都忍不住笑。
兩人並轡緩行,接着走上了沙漠,金鈴疑惑道:“你說的大湖呢?何以成了沙海?”
銀鎖道:“大師姐瞧見前面那處大沙丘了嗎?”
前方茫茫黃沙,波濤起伏,沙土揚起遮蔽了天空,讓遠方模糊成一片,一座高大的沙丘在前方匍匐着,像一隻巨大的蜥蜴怪獸。雲氣在地上投下大片的陰影,使得大地的紋路更加斑駁。
“看見了。”
“很宏偉是不是?湖就在沙丘背面,湖底冒出泉水,積成大湖。湖裡卻沒有活物。”
“何以沒有活物?”
“我們這一路上遇到的綠洲,都是清水對不對”?那是因爲這條路我們的駝隊已經走過許多次了,不會走彎路。但是沙漠之上,有許多泉是不能喝的鹹水。對了,涼州西邊的西海里,便是鹹水。
“因爲是鹹水,所以叫海嗎?”
銀鎖眼珠子轉轉,道:“或許便是如此。”
銀鎖素來不走彎路,是以兩人從山脊上翻過的時候,就看到了山腳下的湖泊。
湖水湖藍,層疊的藍色越疊越深,像是一顆寶石。金鈴道:“像我們在統萬地宮中撿的藍寶石。”
銀鎖笑道:“大師姐已經會看寶石成色了?孺子可教,不如你入我聖教,就在這條絲路上做寶石買賣吧,只要肯去,保管一本萬利,比你在烏山做小地主賺錢得多。”
金鈴微微一笑,看着她道:“待我不做烏山少主,說不定就皈依你的聖教了。”
銀鎖又被她一眼看得心旌盪漾,偏開頭去,道:“大師姐說真的假的?”
金鈴又不置可否,微笑着看向別處。
“大師姐,我們繞到”湖對岸去。
金鈴訝然道:“我還以爲你會讓駱駝游過去。”
銀鎖亦奇道:“大師姐爲何這麼想?”
“嗯,你走路不愛拐彎。”
“我也想能有讓水結冰的術法,我最討厭過河了!”
金鈴忍不住笑道,“我看出來了。”
兩人邊走邊說笑,銀鎖又將自己辛苦想出來的信條戒律給拋到了腦後。這深藍色的鹽湖像是美人眼眸,甜美而多情,縱然是通體純藍,卻在其中能看到高山白雲,也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在情人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總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一件事。
她二人越走越近,兩頭駱駝扭頭便能碰到一起。腳步走得慢,還能相互用頭甩對方。
銀鎖鬼使神差地跳到金鈴背後,驅動駱駝,讓它加速跑起來。
她動作粗魯,心中甚至暗暗期待金鈴把她趕開。
金鈴只是扭頭看了她一眼,眼神透着疑問,卻什麼都沒說。
她甚至藉着顛簸,粗魯地衝撞金鈴。金鈴沒有多想,也沒有提出抗議。銀鎖心裡已忍不住道:大師姐,你若再不阻止我……我便停不下來了。
金鈴卻什麼都沒有說,沉默地靠在她身上,偶爾扭頭看她一眼。
銀鎖釦住她的腰,將她拉進懷中,緊貼在自己身上。自從與輝日匯合之後,她已久不與金鈴同騎,可以這樣光明正大放肆的機會亦是少之又少。她剋制着不去想,可是這身體貼着她的時候,她才認清自己有多麼想念。
多麼渴求。
屬於金鈴的暖香幾乎包圍了她,穿過黑色的面巾衝進她的鼻子。她陷在金鈴的頸窩之中,並未察覺到自己的眼窩已經泛出紅暈。
金鈴卻看得清楚,撫上她扣在自己腰間的手臂,輕聲問道:“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了?像是要哭出來一樣。”
聽到金鈴絲毫沒有察覺有異的聲音,銀鎖心中罪惡感更深,只好抿着嘴不說話。她不敢看金鈴,像是一看便要被深深的愧疚壓垮。可瘋狂的念頭就像是冬日山火,一旦燃燒起來,便要席捲整座山林,焚燒着她的心。
“銀鎖?”金鈴察覺出她的異樣,遲疑地擡起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臉,不料銀鎖往後一縮,避開了她的手。金鈴的手懸在空中,尷尬非常,只得悻悻放下來。
“……你有不開心的事情,說給我聽聽。我便是不會安慰你,至少也能專心聽你說心事……你何必拿自己撒氣?”
銀鎖聽着她毫無波瀾的聲音,心中五味雜陳,不禁咬住了嘴脣。
她越催越急,鞭子啪啪地抽在駱駝背上,那匹馱着兩個人的好脾氣駱駝也不堪摧折,叫了一聲,以示抗議。這駱駝疾奔了一陣子,速度遠比一般的駿馬要快,但漸漸地,它發出粗重的喘息,呼出的白煙拉得長長的,最後消散在瀰漫着沙塵的空中。
金鈴嘆了口氣,道:“你便是不折磨你自己,何苦要折磨這畜生?”
銀鎖咬着嘴脣,恨恨看了金鈴一眼,終是鬆了鬆勁力,不再抽打駱駝了。
金鈴輕輕地拍着她的手背,問道:“你這是要帶我去哪?”
銀鎖卻依舊沒有回答。
金鈴只道她心情不好,但駱駝狂奔了將近一個時辰,周圍已是漫漫黃沙天,只有天邊的崑崙山勉強露出雪頂,與周圍荒涼的顏色不盡相同。但大風吹起的時候,一切都被蒙上了沙塵。
耳聽銀鎖的氣息越來越不穩,金鈴這纔開始有些擔心:怕是這小胡兒心情不好,又開始拉着她亂來。
只是這責怪之意還沒蔓延開來,她又覺得幸虧這小混蛋知道帶上師姐,否則誰來攔着她犯渾?
“銀鎖?銀鎖?下一站是何地?可有綠洲給我們歇腳?”
銀鎖仍是不答話。
“小胡兒?”
銀鎖被她看得偏開了眼睛。
騎着駱駝將金鈴搶走,純屬她頭腦一熱,此時吹了一個時辰的風,她終於冷靜下來,在心中不住地問自己:我當真要將大師姐拐走?她不會願意的……她有什麼可能心甘情願跟我走呢?她並非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我難道要打斷她的手腳,強迫她和我浪跡天涯嗎?……不,她怎麼可能放得下她的烏山,她的師父……她若當真能一口氣拋下這些,還是我傾心的那個大師姐嗎?
她低頭看了一眼金鈴的側臉。雖然整張臉大半被面巾裹住,剩下的一半又被兜帽的陰影遮蓋,銀鎖還是能看見那雙晶亮而堅定的眼睛。
她心中矛盾非常,又不甘心將金鈴這麼放回去,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良機,她又哪裡還有膽子再來第二次?
不甘心讓這人染上風霜,又不甘心就此將她放回去,銀鎖糾結重重,心裡一邊祈禱金鈴乖乖地不要動,又一邊暗自希望金鈴趕快發覺異狀,將她攔住。
金鈴心中的不安漸漸擴大,疑惑地扭過身,捏住銀鎖的下巴,強迫她看着自己。她看見銀鎖滿眼血絲,眼球幾乎赤紅,心中一驚,道:“你的眼睛……”
銀鎖不敢與她對視,又扭開頭。金鈴又使力將她扳回來,道:“你怎地將自己弄成這樣?”
銀鎖依舊不答,緊摟着她,強迫她轉回去。
金鈴當機立斷,反手扣住她的脈門,轉身叩在她肋下。渾厚的真氣透過指節打得銀鎖半身麻軟,她心裡反而鬆了口氣,仰起上身向後倒去。
金鈴大驚失色,伸手去撈她的腰,不料被她一帶,也從駱駝上帶下來了。
擔心銀鎖還要反抗,金鈴用力把她的手按在頭頂,透進了沙子裡。
銀鎖躺在地上,眼神渙散,喘着粗氣,幾根頭髮橫在臉上,被額上的汗珠黏住,金鈴摘下手套,替她撥開額前亂髮,湊近去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球裡仍舊佈滿血絲,淺琉璃色的眼睛如今失了神采,見金鈴在看她,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金鈴一把拉下她的手套,摸着她的脈門,須臾相觸就鬆開來,扯開衣服把懷裡裝的東西都丟在了地上,自其中拿起描金紅瓷瓶,倒出一顆藥來,扯下她的面巾,就水給她餵了進去。
好在銀鎖並未拒絕吃藥,見她臉色蒼白,眼角泛紅,金鈴擔心不已,問道:“你與別人不同,倘若心事鬱結,誰也不知會有什麼事發生。你有什麼不開心,說出來吧……若是我惹得你不高興,儘管打我罵我……總歸比你一個人生氣強。”
銀鎖聽她這樣說,心中亂成一團,只想把方纔所有的事情拋在腦後,但金鈴在側,她不論什麼亂七八糟的念頭,全都散不出去,憋得難受極了。
“銀鎖?”
銀鎖偏開頭去,閉上眼睛,聲音裡已有一點惱怒,“大師姐,你先起來,往前走!”
“我……”
銀鎖皺起眉頭瞪着她:“時間到了,你還待如何?看我出醜嗎?”
金鈴慢慢站起來,嘆了口氣,往後退去。
銀鎖眼睜睜地看着她越退越遠,越變越小,不禁喊住了她:“大師姐!……別走遠了……”
金鈴停下腳步往回走。銀鎖站起身來,拍拍自己身上的沙土,深深吸了口氣,道:“回去吧。”
“可是駱駝都跑了,你能走嗎?”
銀鎖吸吸鼻子,道:“大師姐多慮了,我沒事。”
金鈴扶了她一把,問道:“好點了?”
銀鎖點點頭,指了個方向,道:“那邊,回城的路。”
她走在前面,也不等金鈴,便往前悶頭走路,金鈴跟在她身後,想問點什麼,又怕觸了她的逆鱗。
銀鎖嘆了口氣,道:“大師姐莫要擔心駱駝,這些老駱駝認得路,說不定等會兒便找到我倆,載我們回去了。”
金鈴亦覺苦悶,有時兩人心有靈犀,像是與對方肚子裡的蛔蟲交好一般,有時她又無論如何猜不到銀鎖心中所想,就像現在,只能在心裡着急。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天拖延+忙總是扯到兩三點才睡,再加上h力不足卡了h,慶幸的是在拖延期間把全部的大綱都寫出來了(以前是腦內)
h力不足啊!是不是該有長評留言什麼的來安慰我一下!
另外因爲jj上了參考消息,新一輪嚴打又到來了,我的h發到哪呢……
到時候貼上來的肯定是刪節版,我們還是lofter見吧,我會發圖片格式的,也可以到我微博問我索要。
唔,直接留在文下的郵箱概不受理。
爲什麼要長評呢,因爲一篇長評的分數大概是補一百章短評分數的1100倍吧……長評起分55w,短評的分數好像是字數x分數(並不是特別清楚這個公式,裡面應該還有個係數,而且發一樣的內容會被刪哦,以及很歡迎留言翻頁這種行爲……
下個月恢復日更(大概
最近還是很忙,畢竟是年中,各種項目都壓在手上,請大家多多擔待。現在大概有存文3w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