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栽着葡萄架,周菲被擋在七夕畫的圈外,掙扎着要進來,然而一步天塹,永遠無法跨越。轉頭見她嘴巴張合在說什麼,我們在圈內卻連聲音都聽不到。
我對七夕這招挺好奇的,問:“這招叫什麼?”
“你的移形換地啊?”七夕翻着白眼,臉色一正遞給我一個眼色說:“上。”
兩間土房子內沒有燈光,木門虛掩着,裡面可是冥王肉身,我憋着呼吸,把手按在門上輕輕用力,吱呀一聲,門緩緩打開,入眼一片黑暗,突然桌邊的油燈亮起米粒大小的火焰,只照亮了桌子一小部份,其餘的地方依舊一片黑暗。
我驚得沉了一口氣,七夕點燃打火機,轟的一聲,整個房子燒了起來,有人在背後把我們推了一把,力度非常大,我們兩一頭撞進屋內,只聽見啪的脆響,大門被關上了。
房子是木材和泥巴混合製造,火勢很快蔓延到了樑上,屋頂的油麻布燒得濃煙滾滾,我嗆的劇烈咳嗽,保持冷靜的注意着四周。
七夕冒着火拉了幾下門,拍打着身上的火苗跑過來,說:“咱……咱……們……咳咳……這對爛兄爛弟,沒想到會死在一起。”
冥王一百多歲了,她已經成就元神,算是陸地神仙,殺她肉身的最好方法是查明住處,然後給她幾顆*,她的肉身就掛了。這樣衝進來,其實就是雞蛋碰石頭,這不連人影都沒摸到,就被滾滾烈火包圍住了。
咔嚓。
木樑燒的斷掉,慢慢砸到地上,我們已經被薰得眼睛都掙不開了,七夕眯着眼睛抽出一根菸,摸了半天不知道打火機跑哪兒去了,艱難搖晃兩步,把煙杵在不大的火苗上點燃,抽了兩口,說:“死前能用冥王打的火點菸,也算沒白活一遭。”
我坐在地上,有氣無力的笑罵:“你倒是看得開,老子還不想死。”
周圍狼煙滾滾,煙火四起,眼看頭頂燃燒的木片和油麻布要掉下來,七夕苦笑的說:“老子也怕,也不想死啊。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就不會發生的,人吶,得有勇氣接受現實,然後……”他把手裡的菸頭一丟,對着火焰最大的地方衝去,幾乎是同時,我對着相反的方向衝了過去,一頭撞出火海,身上衣服全着了,我在地上打了好半天滾,火焰滅掉,狼狽不堪的起身。
只見院子不遠處,七夕帥氣的髮型被燒得像狗啃了似的,他哭喪着臉,用手抓着打結的頭髮,說:“元神會的法術也不是全然無解嗎?生門關不住人,死門堵不住你這具屍體。”
大火燒的正烈,撲面而來的熱氣,襲得我臉上火辣辣的疼,我知道這並不是幻覺,而是真的大火。突然,熊熊烈火滅了,就像飛馳的汽車突然靜止下來,給人的反差非常巨大。
“你們來了。”
木屋燒的殘巖斷壁,佝僂的老太太杵着光滑的柺杖,從燒得半塌的土屋走出來。七夕看到老婆婆,轉頭看過來說:“我下不了手,你來殺吧!”
“你下不了手,我就能對這老太太下手?”
面前腳步蹣跚的老太太就是冥王的肉身,人家手一揮就能化虛爲實,用肉搏的方式可殺不掉她,可見到她的樣子,我連動手的心思都沒有,人家太老了,總感覺欺負人。
“不殺我,你可要死了。”冥王全是褶皺的老臉看過來,渾濁的眼底帶着對萬物的慈愛。我搖了搖頭,說:“解決問題的辦法並非只有殺戮。比如,您解開堵在我胸口的那口氣,我就能離開這具身體。”
“如果我不肯呢?”她問。
“七夕之前說過,很多事情不是人想就能實現的。”
這一刻,我真把生死置之度外,侃侃而談。赫然,堵在心口的氣消散無蹤,我魂魄一輕,只要我動念就能離開這具不屬於我的身體。
“生亦合歡,死亦何苦,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生何嘗不是死的結束?死何嘗不是生的開始?”冥王笑着,自顧的嘆了口氣。“造化弄人,人弄造化。”
她的話我似懂非懂,不過我明白自己不會死了。不是冥王放了我,而是我自己救了自己,選擇放棄殺她,把生死置之度外,堵在胸口的那口氣自己消散了。
如果死抓着不放,就算殺了冥王肉身,冥王死了,我胸口那口氣依舊不會消散,依然會死。
我的生死,與冥王的生死,並不是同一個問題。
我扶着地慢慢起身,說:“七夕,小菲在外面都快哭了,這裡沒什麼事情了,你去安慰安慰她。我有事與冥王商談。”七夕較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說:“如果小菲要殺你,我會爲了女人倒插兄弟兩刀的。”
他怕我殺了冥王,然後小菲怪我,同樣他也在表達一個態度,他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要殺冥王他跟着一起。我搖了搖頭說:“放心了。”
七夕有些不信,遲疑好久慢慢走向他畫的圈,我死死盯着冥王的反應,見冥王沒有玩自殺,我才鬆了口氣。如果冥王自殺了,小菲肯定會怪七夕。
等七夕出去後,冥王笑着說:“你爲什麼要騙七夕呢?”
“我自己真不想殺您,再說,我也殺不掉您。”我無奈的攤了攤手,話鋒一轉,說:“還是七夕那句話,很多事情並不是人想就能實現的,我不想殺你,可我必須把您的元神送上崑崙,不然我另一位兄弟會自廢境界下陽間。不想殺但有非殺不可的理由。”
冥王拿出一張猙獰恐怖的面具,只看一眼就讓我心驚膽寒,她說:“這是由秦廣王生前的人皮煉製而成的冥王臉,戴上它就是陽間冥王殿的殿住,你接下這個面具,我現在就可以上崑崙。”
冥王殿這段日子做了什麼好事?追殺各大勢力的主角,以及誅殺各大勢力的縣級和府級高手,這可是全業內公敵,這個爛攤子非常燙手。
免得許仙犯傻,我又打不贏冥王,就算明知是坑也得跳,別無選擇。
我沒有說話,冥王笑眯眯的誘惑:“冥王殿可有三十六天姬,七十二地霜,全部都是大美人,並且實力強悍。”我哭喪着臉,說:“有整個五棺厲害嗎?”
“沒有。”冥王搖頭,繼續誘惑:“接手冥王殿,應該能繼承天下十分之一的造化,因爲冥王殿是天帝勢力的陰面。”
聽到造化,我像見到腥的貓,深吸了幾口氣,說:“爲什麼是我?”
“因爲你與曾經的天帝一樣都是異數,我喜歡看天下大亂,你繼承冥王殿最合適不過了。”
“又是託天帝的福。”我小聲吐槽一句,接過她手裡的面具,說:“還要做什麼?”冥王想了想,說:“八月十五,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必須讓冥王殿主出現在武當,獲得天下前五的排名。”
不等我疑惑,她說:“東南西北中,天地五方都存在造化,這是五方業位,天下前五能收穫一部份五方造化,排在後面的都沒有。”
讓分身和本尊一起上,拿到兩份五方造化,對我沒啥損失。我點頭答應,冥王咳嗽兩聲,慢慢軟倒在地,月光如洗的夜空突然電閃雷鳴,我暗道不好,趕緊跑出了院子。
氣喘吁吁的跑出一百多米,只見院子上空面相二十出頭的女人被雷劈了一下,隨後消失的無形無蹤,我並不認爲冥王的元神被劈死了。
“祖奶奶。”
雷霆消散,周菲像瘋了一樣衝向燒的黑乎乎的土屋,七夕黑着臉走過來,說:“你說不會殺冥王的。”
“你認爲我殺的死嗎?她是自殺。”
“屁話,我當然知道,可你確實在她死後跑出來的,以小菲一根筋的性格,不追殺你到天涯海角,我跟你姓。”七夕滿臉晦氣的罵着,過了一會說:“你做好被我倒插幾刀的準備吧!”
“放心,你現在打不贏我。”我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轉身舉手搖着說:“拜拜。”
走出幾十米,七夕在後面喊:“謝了,朋友。”
小菲怪我就不會怪他了,他感謝的是這事,聽到他話裡的不捨,我頓住腳步,停了一會又大步往前。
朋友免不了分別,短暫的相聚又爲各自的事情各奔東西,心中有情,就算時間流逝,再見,那份友誼只會更純,更香。
回到靈堂,一屋子人驚悚的看着我,我不知道說什麼,也沒想說什麼,爬進棺材躺下,魂魄立刻離開了這具身體。
飄到山巔,站在一顆大樹上,看着浩淼的星空,我摸着手裡的冥王面具,慢慢戴在了臉上。
魂魄的感知很遲鈍,但這張面具戴在臉上卻傳來陣陣微熱,我用手摸了摸臉皮,好像是真的一樣,找鏡子一看,表現出來的形象嚇了我一跳。
血色儒生服變成了玄色東皇衣,衣服上繡着陌生的銘文,神秘幽深,臉被猙獰的面具擋着,好似本來就長着惡鬼臉,讓我哭笑不得的是面具額頭長角了,尖尖的,看着挺可愛,完全破壞了整張面具陰森的感覺。“這角不會是冥王自己加上去的吧?果然女人還是女人。”
“稟報冥王。”
正在我研究這身新裝扮時,一陣鬼風吹過來,一位帶着面具的女人魂魄出現在旁邊,不過我詭異的可以看透面具,知道她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妹妹。我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說:“何事?”話一出口我傻眼了,聲音變得非常機械,根本聽不出是男是女,自然也聽不出年紀。
“擊殺五棺七位縣級高手,一名府級。道尊勢力六位縣級,兩名府級。賴家二十九位縣級,沒有府級。佛尊勢力八位縣級,兩位府級……”來人報告完戰績,依舊保持着冷漠的語氣說:“七十二天姬損傷十一位,三十六地霜死傷二十一位,各大勢力已經組織好人馬,圍剿我們,請問冥王后續如何行動?”
整個業內算上鎮級,大概也就三千人不到,縣級和府級的比例佔的非常少,除開天帝勢力,一下死了好幾十,這劫難來的還真恐怖。
末世大劫的天意是讓業內人死光,這還只是人劫呢?如果天劫和地劫再次發力,業內人還真沒人了。
“你們全部藏起來,等武當山論法,再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