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黛兒還沒開始講訴她碰到的事情,剛陷入回憶,兩眼渾濁,額頭滲着香汗,繃直的身體微微發顫,要不是招弟扶着她,她可能被回憶嚇的軟倒在了地上。
“陳……先生,姐姐沒事吧?她身上好冷。”招弟剛碰到黛兒的胳膊,着急的大喊。
我捏了捏黛兒的手,溫度低的嚇人,趕緊捏着她尖圓的下巴,弄開她的嘴巴,口腔內沒有任何異常,粉嫩的舌頭也很正常。吳黛兒輕輕甩了甩腦袋,喘着氣說:“沒事。”
面對招弟擔心的眼神,我快速的檢查吳黛兒的眼、耳、口、鼻,十指連心以及她的幾根手指,沒有外邪入侵的情況,沉思一會說:“你姐沒事,這是恐懼過度的正常反應。”
恐懼過度分許多情況,黛兒這種屬於長期性恐懼過度。
黛兒這種是碰到恐怖的事情,沒有得到釋放,可能在心底長期回想那件恐怖的事情,恐懼的情緒在心裡紮根,導致只要想起那件恐怖的事情,她就會出現這種症狀。
在業內高手的認知裡,黛兒的魂魄出了問題。
魂魄掌情緒,反過來情緒也能影響魂魄。三魂生七魄,三魂掌管七魄、掌控情緒的,七魄是產生情緒的。吳黛兒想到恐怖的事情就出現這種身體反應,她居然還沒發瘋,說明她的三魂還能控制七魄,或者說在恐懼情緒的侵襲下,她的三魂一直在成長,壓制着七魄。
如果那天三魂壓制不住七魄,先瘋魔,三魂和七魄相沖導致魂灰魄散。
古老相傳,地魂在地府該閻王管,天魂在天庭該神仙管,人只有命魂,這些是忽悠人的。如果只有命魂在人身上,三魂缺了兩魂,三才就沒辦法穩定,命魂根本存在不了,懂行的都知道三魂七魄是在人身上的。按我猜測,地府只擁有一絲地魂氣息,地府以一絲氣息勾魂奪魄,人們認爲閻王管生死理所當然,自然不會反抗,地府就輕而易舉的把魂魄勾走了。
如果地魂在地府,我殺了鬼差、屠了城隍、坑了牛頭,搶了黑白無常,那我還蹦達個屁,下面一棍子敲在我的地魂上,我就躺了。
陽壽?陽壽只是規定老子的三魂七魄該在某個時間點離開身體,下陰間輪迴或者上天庭當神仙,不能留在陽間了。我的陽壽沒到,用一絲氣息來抽老子的魂,那就亂了陰陽壞了天道定下的三界規矩,結下了大因果,我反轉因果閻王爺也會招報應。
這裡面關係到另一個問題,我會不會反轉因果,如果我什麼也不懂,下面也就敢強行勾魂了。
這些是關於三魂七魄的基礎情況,在人間,命魂是魂魄的老大;在天界,天魂是魂魄的老大;在地府,地魂是魂魄的老大。天、地、人三界,從來都是平等的,相互依存編織出了天道,從來沒有誰比誰厲害。在人間,人就是王,神仙不按人間的規矩來,神仙也得跪。至於天界和地府在哪兒?我也不清楚,但絕對不在浩瀚的星空,浩瀚星空如果沒有人,也就沒了人道,人道不存,三界沒法平衡,還有個屁的天庭和地府。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衆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搞清楚吳黛兒的病情,我念着道德經裡的一些句子,隨後解釋着這些的意思,等黛兒平靜一些,我含笑的說:“殭屍和鬼怪之類的沒什麼好怕的,並且你也離開了以前的生活,該嘗試着放鬆下來,接受當初發生的事情。隨後你會發現,那些東西真沒什麼好怕的。你的恐懼就是狂暴的洪水,治療水患,堵不如疏,等疏通了,洪水自然會變成柔水,你曾經的經歷會變成你人生中的養料。”
招弟撫摸着黛兒的背心,黛兒癡呆的看着我,我說:“水善利萬物而不爭,你恐懼,它就是洪水猛獸。你能接受,它就是養料。嘗試着說說你自己的事情吧?這是接受恐懼的第一步。”
這就是醫病,如果是別人出現黛兒這種情況,我會說,她中了邪,往嚴重的嚇唬。然後讓她出錢請一塊寫着老子無常職位的牌子回去,再賣給她一本《道德經》,規定初一、十五給牌位上香,讀幾遍書,書裡總有一兩條經文適合患者的。當然如果患者信佛,我就賣《地藏功德經》之類的經文,只要病人按照要求做,魂魄會在潛移默化中自然平衡下來,病也就好了。
賺錢、擴張自己的影響度、病也醫好了,大善!
我親自給黛兒講經文,挑選合適的經意爲引,再深入講解,黛兒這是在享受五星級待遇。
“那是我剛過十八歲的時候,還沒懷上孩子……”
招弟把黛兒扶到一邊坐下,黛兒依舊渾身僵直的開始講事。招弟不忍心的說:“陳先生,要不別勉強姐姐了?”
“算不上勉強吧,這是半推半就好不好?”我嘿嘿笑了兩聲,吹着口哨,擠眉弄眼的說:“黛兒,你說是不是?”
“滾。”
臉色蒼白的黛兒微微一笑,嬌嗔的罵了句,緊繃的心緒放鬆了不少,接着講起了她的事情。
在我聽來事情並不恐怖,黛兒嫁了兩年,十八歲肚子還沒響動,村裡三姑六婆亂七八糟的出了很多主意,黛兒也亂七八糟的吃了很多偏方,其中有個法子,就是生不了娃的女人,十五月圓到林中公母樹下過一夜,拜了公母樹就能懷上孩子。
公母樹就是一顆長歪了的楓樹,與小溪對面一顆桃樹頭頂靠在了一起,兩顆樹就像夫妻對拜把額頭碰在一起一樣。
黛兒那漢子也沒主意,家裡長輩這麼說,他也急着要孩子,這不就讓黛兒去樹林過一夜。黛兒帶着元寶香燭等等一些祭品,從黃昏出發,走到天色大黑就到了公母樹附近。
這片樹林在村裡傳的那麼邪乎,大晚上黑乎乎的,一個小姑娘怎麼不怕?怕也沒辦法,她在樹下襬好祭品,戰戰兢兢在旁邊等着,前半夜也沒發生什麼事,當月光撒在小溪上的時候,她放的祭品詭異的不見了。說不定是被小動物給順走了,但誰知道呢?反正東西不見了,只留下插在地上的香籤和蠟燭。
她嚇的往村裡跑,沒跑幾步,聽到水響,好像有東西從河裡爬出來一樣。如果她當時頭也不回的跑了也就沒事了,偏偏她回頭了,看到臉色鐵青的一男一女從河裡爬起來,男的站在楓樹林這邊,女的站在桃樹林那邊,仰着腦袋對着月光站着。
黛兒看到這種情六神無主的軟倒在樹林裡,等月光便宜,這對被黛兒認知是殭屍的男女,機械的走到她身邊,把她擰進了小溪裡,在子母樹底下泡了一夜的溪水。當月亮消失,臉色鐵青的男女鑽進河裡,黛兒好不容易爬上岸,拖着虛弱的身體走到天亮還沒出楓樹林,直接暈死在了林子裡。
還是正巧過路的人把她送回去的,接下來她就病了大半年,真正的煎熬不是殭屍有多恐怖,而是生病的半年更讓人生不如死。她漢子就是個憨貨,她說只是中了風寒,那漢子就以爲是感冒,兩人結婚就分了家,兩口子洗衣做飯還得黛兒幹……
總之那半年她想了很多,很多,等病自然好了,她就完全變成了逆來順受的小媳婦,內心卻萌生了獨立的念頭。
聽完她的講訴,我甚至懷疑,她能滿山遍野的跑,是不是因爲面對“殭屍”毫無還手之力,無意識的產生了鍛鍊的意識。
“你確定那兩個人全身冰冷,臉色鐵青,沒有一點生氣,並且還散發着屍體的臭味?”我仔細琢磨着她對“殭屍”的形容,再次確認。黛兒縮着脖子點了點頭,我呻吟片刻,說:“那不是殭屍是人。”
秦霜如今已經變的紅脣紫裡發黑,如果她繼續吸收死氣,最後會變成一副鬼樣子,到那個時候就是魂飛魄散。但人是活的,誰也不想死,自然會想着拖延自己的死期,有一種辦法最簡單,用活陰來衝擊死了的陰氣,續命。
黛兒見到的兩個人,不定就是兩個死陰爆棚的業內人,藏在這裡吸收活陰,在月圓的時候蹦出來吸收月亮代表的天陰,以活着的地陰、天陰,來制衡身上的死氣。
“怎麼可能是人?”黛兒不信。我說:“我說過屍體沾上活人是不放的,他們又沒抓着你不放。把你泡在水裡,應該是讓水沾上你的人陰……這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這兩人說不定已經死了,我們去找找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