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如水,月光如瀑,灑落這片孤寂之地。
此處正是原先繁華的西苑,如今故人已去,卻只是剩下廢墟一片,唯有那殘破的土石,依舊在追憶着往日的歡聲笑語。杳無人煙的黑夜中,四下裡更是看不見一絲的蹤影,只剩寂靜在這一片漆黑之中涌動。
忽得,一道別樣的黝黑,卻似是要將這片黑暗劃破一般,從一處黑暗之中陡然刺出,在那銀色的月光之下,化作千萬條流水一般的黑影。
破碎的磚瓦高摞之處,一道漆黑的人影,彷彿是要融入這黑暗之中一般,他的動作看似異常的緩慢然而卻又疾如雷電。
忽然間,空氣之中泛起一陣刺骨寒意,那身影的動作猛然間加快了數倍,他的身形恍若化作片片殘影一般,竟似是要跟着那細長的黑影融爲一體,男子手上那有些難看的黝黑物體,越發的張狂,每一次揮舞,都似是要將周遭的空間垂出一道裂縫一般。
他縱身躍起,凌空踏步,腳不沾地,他化作一道冰冷的長槍一般,似是將這夜空的寂寥刺破。
月光灑下,慘白而又冰冷,沒有一絲暖意,那細長的黑影似是追逐着那月光流水,捲起一抹狂風,翻天的威勢如驟雨一般拍落,周圍的空氣在震顫,大地在抖動,呲,那地面的碎石,似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牽引,猛地彈躍至半空,發出一陣彼此碰撞的聲音來。
一股充沛的印力直貫入那細長的黝黑棍子之中,那棍子的外表上,透出一陣金色的氣息來,隨着印力的注入,這棍子般的速度越發的凌厲,越發的迅猛。
它向前狂奔着,狂舞着,似乎要將這空間撕裂一般。
“轟”的一聲,這周圍的碎石,在一瞬之間猛然碎裂,化爲一陣齏粉。
“停!”那人影正欲再度出手,腦海之中,忽得竄出一道聲音來,頓時,一陣劇痛自腦海之中傳來,前者直覺印力一去,手腳陡然一軟,踉蹌了兩步,摔倒在地,身體各處如同灌了鉛一般。
“記住,依你的體質和實力,只能維持五分鐘,若是再繼續下去,只怕會損害倒你的神識。”那聲音的主人似是有些疲倦,“我先去休息了,這種半融合的狀態實在太過耗費精神了。”
還來不及迴應,卻聽得身體之內的聲音已然消逝,他知道,聲音的主人是真困了。
月光如流水,徐徐打在男子的臉上,那是一張瘦削而棱角張揚的臉,眉若劍芒,眸若星辰,雖算不上英俊但是卻分外耐看,緊接着便是一道削瘦挺拔的身影,整個沐浴在月光之下。此刻的他正盤膝坐,似是揣摩着先前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呼吸,每一個瞬間。他似是心有所得,雙目徐張。
他復而站起,卻是再度揮舞起手中那黝黑的物體。時徐時急,他並未將印力透入其中,他雙手緊握,五指緊扣那手中長棍一般的兵刃,感應着透過手心傳來的每一絲感覺,那徹骨冰冷的張力,讓他覺得從未有過的清明。
震天戟三式,共分爲天地人三式,其中天地兩式吳偉在與能面融合之時,亦有所感應,只不過只能窺其貌而不得其精髓,而至於人式,則是便是先前吳偉使出的那一式,不得不說,這天階功法確實奧妙無窮,每一次出手,便覺得與那天地間的印力仿若融合在一起,身體周圍的印力流動朝着自己徐徐涌來。
冰冷的觸感由肌膚滲入體內,那細長的長棍,觸碰之下卻是感覺分外的冰冷,其外表雖不起眼,但只有持有者才能真實地感應到他的分量與帶來的迫力,畢竟按莫涯的話來說,其中足足用了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清隕鐵精煉,再加入了兩三種稀有的素材製作而成。
百分之五十的清隕鐵,那該有百餘斤重吧。
原先吳偉跟莫涯說的,是要一柄長戟,不過後來一想,卻是最終改成了長槍,畢竟在他看來,比起長戟來,槍更有破而後立之感。
月如流水,吳偉仰頭微擡,躺在那碎石之上,後日便是比試之時,只不過隨着時間越發的近了,自己的心中反而愈加的平靜,能做的自己都已經做到了,剩下的,就只等一份屬於自己的運氣了。
兩日的時間,在清源鎮衆人的議論之中飛速而過,對於在兩日之後,清源鎮的一名叫做吳偉的年輕獵手,將要爲了清源鎮與那山神一絕生死一事,鎮上已是到了三歲小兒都知道的地步。
清晨的鐘聲微微敲響,清源鎮的衆人,便是那平時賴牀的小兒,都起得特早,因爲他們知道,決戰之日,便是今日。他們圍上街頭,準備去目睹那要與山神一決生死的人,他們仰着頭,分外好奇的圍堵在黃府的大門之前,他們張望着,準備見證一位或許將在清源鎮歷史上留名的人。只不過,他們卻是要失望了,因爲這場決鬥的主角,早在一刻之前,便已經離開了黃府。
望着那即將跳出地平線的太陽,吳偉卻是早已準備好了行裝,背上負着一柄黝黑的古怪長槍,口袋之中裝了兩枚特大號的地渾珠,懷中揣着那枚獸蛋。一身上下的簡樸布衣,雖然有着些許的防禦,但在那冥血妖狼面前,依舊是如同紙糊的一般,只不過光着些,就已經使得他身無分文了。
裝備,果然是最燒錢的玩意兒。
合上門扉,吳偉踏出房間,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輕咳,卻是黃岐。他早已立在庭院之內,似乎站立了許久。
“要走了?清源鎮衆人都在爭相目睹你的尊容呢。”
吳偉苦笑一陣,他本想去跟黃岐打個招呼再走,卻是不知他先到了:“黃家主,你就莫要取笑我了。”
“呵呵,可不是取笑。”忽的身後又響起一陣聲音來,吳偉擡頭看去,卻見得不遠處一道飛影快速奔來,“我可是瞧見了不少人呢。”
“華天會長?”
吳偉咧了咧嘴,他本想跟兩人打個招呼便走的,卻不想他們卻是直接找來了。
“你別看我,可是黃岐的主意,他硬是要我陪你去上一遭。”華天會長無奈的攤了攤手。
“呵呵,我本來也想去的,後來想想,還是把這機會讓給華天吧。”黃岐笑了笑了,“只不過其他的家主卻是都說今日有事,不便陪同,不過他們最後倒是推舉了一人去見證這場比試。”
黃岐拍了拍手,卻見得他身後轉出一人來,此人面色凜然,神情倨傲,只是不時間朝吳偉投來一陣毫無情緒的視線。
吳偉愣了愣,舉手回禮。
“此人乃是我清源鎮的公證之人,他們執意要讓他與你一同隨行。”
不過他隨後又補充了一句,“說是公正,不過就是怕你跑了,只不過他們自己又不敢去。”
“在下公孫正。”來者繃着一張臉,卻是毫無表情。
這身邊的人,是越來越多了啊,這麼大一羣人出門,怕是不引人注意都沒辦法。
“吳偉大哥!”
“吳偉兄弟!!”
“吳偉哥!!!”
正思索間,旁邊的屋子之內,張誠和周億等人相繼跑出,身上揹着兵刃裝備,圍着吳偉,神色莫明,表情各異。
“你小子,又要撇下我們,自己去不成?”張誠頂着一對熊貓眼,不滿的搓了搓手,往日優哉遊哉的表情卻是罕見的沒有浮現,取而代之的而是一臉的慎重。
“吳偉哥,我們雖然幫不上忙,但是可以給你助威啊。”周億和李異在一旁眨着雙眼,便是平日裡素來沉默寡言的閆旭,卻也是毫不想讓的抵在了吳偉的前面。
“上次我們沒和你組隊,差點就變成最後一面了,今日我若是不跟你去,只怕後面見了張佳佳,她非得打死我們。”張誠繼而又說,一臉的苦逼。
聽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吳偉的心頭忽得跳了一下,這幾日,他刻意的去避開這個名字,只不過沒想到到了最後,卻依舊還是逃不過這個名字。
“讓你去一決生死,我們已經要死上一次了,若是讓她知道我們沒有陪着你去,怕是要死上千百次了。”張誠湊上來,附身說道。
“你們是把她當成洪水猛獸了啊。”吳偉哭笑不得,這幾人看似鐵了心要跟他過去。
“在你面前和在我們面前,那可完全是兩副模樣啊。”周億吐了吐舌頭,朝閆旭擠眉弄眼了一陣。
“嗯!”閆旭一愣,思忖了片刻,卻是破天荒地點了點頭,緩緩地說了一句,“一起來,一起走!”
“沒錯,一起來,一起走。”便是連小廚子都站在衆人的身後,認真地點頭。
“讓他們和你一起吧。”黃岐看着眼前這堆人,似是回憶起了什麼,呵呵笑道,“不然的話,只怕他們今後的一輩子都過不去這道坎。”
聽見黃岐的話,衆人均是頭點得如同雞啄米一般。
一起來,一起走麼。
吳偉在心中默默唸叨。
“小子,你有不錯的兄弟啊,就跟老子當年跟狼天一樣。”心府之中,能面緩緩說道。
“要去,便一起去吧。”沉吟片刻,吳偉嘴角一咧,將身後的長槍擡了擡,眼眸之中,鬥志涌現。
等到清源鎮的鎮民起來的時候,他們終究沒有看到心中盼望之人,所見到的只是一羣化作黑點的身影。
隨着那初日的升起,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
“吳偉兄弟,馬到功成!”城樓之上,黃天大聲喊道,聲響如雷,震驚四野。
衆人只是如同未曾聽見一般,如同一支短小精悍的箭簇,朝着遠處那黑壓壓的異獸大軍飛奔而去。
“山神,他們來了。”一座巨大的洞穴之中,一隻身軀巨大如同小山般的犀牛打了個響鼻,慢聲說道。
“來了麼?”血洞之中,響起如同雷鳴一般的嘶吼,一道雪白的身影自那深邃的漆黑之中猛然閃出,那猩紅的雙眸之中,血色不住的跳動,雪白的牙齒髮出駭人聽聞的交錯之聲,一陣白色的霧氣緩緩吐出,爲今日這一戰,它已忍耐了太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