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突然,不過瞬息,滔滔霧氣翻滾,便如同那山巒之間驟變的雲霧一般鋪展而開。“速退!”衆人皆是神色大變,不待吳偉下令,身形已然掠出雙丈開外,然,終究是慢上一步。雖步步計較,心有提防,但終究難以面面俱到,更兼這詭霧神出鬼沒,一失足,便成千古恨。
面對着那撲天蓋地而來的霧氣,吳偉不敢久留,帶着衆人便自原地竄出數丈之遠,除了衛熵前頭開路之外,衆人身上皆揹負一名昏迷的男子,還好這幾人的身上沒有其他機關所在。
四人前頭碰面,旋即便施展全力而爲,身形在那林中穿梭,如風馳電掣一般,迅速朝來路急急退去。
然而,天不遂人願,這密林之內,原本那不起眼的諸多樹木,進來時還好,未曾有所感覺,等到衆人急欲出去之時,卻發現那過度的枝幹儼然成了阻礙衆人前行的障礙。
印力自刀尖狂涌而起,衛熵橫刀揮斬,將眼前那阻礙行動的枝椏盡數斬落,然而,只是慢了一步,便失了先機,這密林之間,片刻之間已然是一片茫然,四下望去,視野之內盡是白霧,一時之間,竟是找不到那來時的方向。
若是再如那無頭蒼蠅一般亂撞,只怕形勢只會愈加混亂。
“這霧甚爲詭異,大家切莫驚慌。”眼前茫然,心中慌亂,目力難以所及,心中難免不安。
不過衆人皆是有經驗之人,一經提醒,均是收起了慌亂,安定下心神來,雙眸微閉,神識向四周鋪散而去,這片小樹林方圓不過數百丈,只要依靠神識來丈量,想來不過片刻,便能夠找得到來時的方向。
然而,詭異的是,在這迷霧之內,原來能夠伸展數十丈乃至數百丈的神識,此刻方行進了數丈,便如陷泥沼,再難寸進。
視野受阻,連神識亦是一片滯緩,此等情況,吳偉等人還是初遇見。
暴起發難,實屬突然,這一切,只能怪自己察覺的晚了。
“且循着原來留下的印記試試。”衛熵出言道,衆人入林之餘,以防萬一,皆是有人有所留手,設下用以追蹤的記號,如今大霧瀰漫,無奈之下,只得偱印索跡,試看是否有一些生機。
衛熵經驗老道,帶領衆人往前行進了數丈之遙,折返了兩三次後,他的眉頭卻是越發的緊皺起來,這方圓不過數百丈的距離之內,自己的印記亦是每隔十數丈便有一處,而如今,那原先林中佈下的印記,更是如同大海撈針一般再難看見,惶惶而不可尋。
不出片刻,這片百丈方圓的小樹林中,氤氳霧氣愈發的濃郁,那原本綠意盎然的樹林,此刻在衆人眼中,便如那索命的魑魅魍魎一般。衆人徘徊半天,終是難以尋覓到來時的出路。
“我們又回來了。”明明是順着記憶中的方向而去,前頭帶路的衛熵遲疑片刻,開口說道,衆人微微一怔,四下打量,只看見前面一棵巨大的母樹,高約數十丈,除了他們先前離去的那母樹還能是誰。
兜兜轉轉,衆人輾轉半天,卻是又回到了原地。
“吳偉副隊長,若是沒猜錯,此處應當是被設下了一處小迷陣。”衆人之中,一名爲陸漢的男子出聲道。先前或者還不肯定,但此刻重新回來之後,對着詭異的迷霧,他便有了八成的把握。
“迷陣?”對於陣法,身爲獵手的衆人雖有聽聞,但卻並非通曉,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若真是如陸漢所言,那對於衆人來說無疑是前所未見的難題。
“迷陣,物如其名,主要用來擾敵困敵之用,若是配合獨特的地形,更能擾亂被困者的神識和方向感,使其難以出陣,而這片密林,恰恰使得這迷陣的威力大增。”陸漢不假思索的說道,頓了頓,再度補充,“不過此陣只有一個時辰的有效時間,只待時效一過,其霧自退。”
一個時辰,足以夠異獸將衆人發現,並且撕碎上百次了。
“可有破陣之法?”吳偉努力回想着在不木老人那裡看過的各種陣法要訣,只不過本就是興趣所致,草草看過,此刻又能憶得幾分。
“破陣之法,不外乎三種,其中之一,以力破之;其中之二,尋其陣眼,以力法破之;其中之三,以陣破之。”陸漢無奈的攤了攤手,卻是環顧四周,“諸位之中,可有精通這三法之人,若是有,實在不宜藏着掖着了。”雖是知道不可指望,但陸漢仍是病急之中亂投醫,且看是否有奇蹟的發生。
以力破之,力有不逮,以法破之,奈何無人懂法,以陣破之,何來奇陣相剋,雖看似有三法,只不過卻是條條水中月,法法鏡中花。
衆人內心苦笑,卻又不知奈何。
“你們且將這三人先行救醒,問清楚緣由,看看是否能從其口中問出些門道,以待有所轉機。”吳偉仰頭而望,那母樹看得見的地方便有約莫數十丈高,除了那遮天的枝葉,便是那其間乳白色的濃郁霧氣。
吳偉心下一計,手腳並用,身體向上竄去,去勢極快,一個喘息之間,便已是躍上那樹腰半段,極目遠眺,能見的,依舊是一片看不到邊際的詭異白霧。不過一處數百丈大小的密林,此刻卻是如那天地間的混沌一般,愈發的詭異猙獰。而頭頂之上的蒼穹,竟也是渾噩一片,連東西南北都難以辨清,更遑論腳下那幾道人影,只掠去幾丈之高便只能聞其聲,而不再能見其人,這大霧之中,聲音倒是傳的比視線稍遠,但遠去也不過十幾丈,並無大用。
陣法,倒是常見,例如那酒樓之中,便有那防止竊聽的陣法,亦有隔絕印力的陣法,不過迷陣,卻還是初見。與印陣最大的不同便是,陣法缺少了印紋的操持,故而在威力之上要遠遠弱於印陣,不過究其本源倒是有着五成的相似。
想到此處,吳偉神思一動,不管有無作用,權且一試,腦海之間風起雲涌,神識附帶着一道銀光驟掠而出,往那詭異的濃霧之中竄去。那原本滯阻難當的霧氣,竟是被這道神識撕開一個缺口來,那詭譎的氣機,亦是緩緩間翻滾而起,似是有所變幻。
十丈,十數丈,數十丈。
“有轉機!”吳偉面露欣喜,正待再度滲入,去勢卻是陡然一滯,那原本被擠在兩側的霧氣竟是去而復返,倒卷而回,巨大的慣性使得吳偉直覺胸口一悶,那神識一陣抽痛,那“序”字印文,竟是硬生生被擠了回去。
不知是吳偉的對印文的使用不足,抑或是這小迷陣之中別有洞天,在使用了印文之後,吳偉的神識勉強維持在二三十丈之遙,再不得繼續往前。
“吳偉兄弟,他們幾人醒了!”恰逢此時,那樹下隱約傳來衛熵的聲音,令得吳偉神情一變。
母樹之下,三人面色蒼白,雖是已然轉醒,但卻仍是極爲衰弱,那戰鬼身體強健,倒還好一點,倒是那剩餘的兩人卻是氣息微弱,闔目微閉,靜坐調息,而無暇開頭。
“是你們?”戰鬼面色憔悴,看得吳偉,卻是自慚一般笑道,那面色之間,盡是苦澀。
“天道昭昭,因果循環,沒想到,最後來救我們的竟還是你們?”戰鬼順了口氣,說道,“讓你們陷入這迷陣之中,戰鬼代兩位兄弟向諸位道歉了。”
“求死扶傷,但求本心,不求勉強!無需道謝!”吳偉搖搖頭,自顧說道,恰巧碰見,又作了決定,皆是運數使然。
戰鬼面色赧然,卻是舉手微拜:“諸位前來救助,卻使得各位反身陷囹圄,雖非吾等本意,卻依舊是遂了秦如風的心意啊。”
衆人聽聞,皆是面色一變,秦如風跟吳偉有敵意的事,清源鎮之內皆是瞭然,想不到此次設局的竟竟又是他。
戰鬼一口氣長嘆,緩緩道來。
原來自徐黑死後,秦如風對戰鬼等人心生不滿,早已安排計劃,欲將衆人圍困與迷陣之中,從隱藏的細作口中得知吳偉等人今日的突襲方向之後,更將三人打傷放入這密林之中,設下迷陣,做出遇襲求援之像,再發出求救信號,引衆人入甕。
不僅如此,離這密林不遠處更有探子蹲守,只待衆人一踏入那迷陣周圍數十丈之內,迷陣便會自行發動,只要衆人撤退,便會引發那大霧,而觀察之人,便伺機將那東面的異獸引來此處,將此處團團圍住。如此這般,不管是在迷陣之內,或是這迷陣消失之後,異獸圍困之下,衆人皆是難以倖免,而證據亦是隨着衆人身隕而消失於那異獸腹中。只不過,吳偉謹慎而先行查探,故這迷陣之中只困住了眼前幾人,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秦如風那小子,真是讓人不齒與其爲伍。”衆人皆是一陣啐罵,將他祖宗問候了遍方纔住口。
“我們身上之傷,乃是秦如風的暗勁所致,雖不致命,但有礙行動,諸位若是尋得機會,且自顧自遁去,萬莫要顧及我等。”
“且不提這些,我待問你,關於這迷陣,你可是否知曉?”吳偉不接戰鬼的話語,反是問道。
對衆人來說,離開此地爲第一要務。
“這小迷陣,乃是秦如風早年購得的陣法,有擾亂神識之功效……”戰鬼講的,與陸漢所知大多不差,唯有一點,卻是額外。
“你是說,這大樹之下,可能是陣眼所在?”陸漢面露欣喜,問道,若是真尋得到陣眼,那至少有了一絲盼頭。
“他們佈置這迷陣之時,我佯裝昏睡,故迷迷糊糊看到他們在這樹下,做了些手腳,隱約還提起過陣眼之類,咳咳……。”戰鬼說完,終是連連咳嗽,顯是牽動了內傷。
“若真如此,倒真可以一試!”陸漢眼中精光大放,迫不及待的說道。
“且慢!”說罷,吳偉起身而望,那視線卻是朝着那不遠處遙遙望去,神色一變,“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