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兵斷之比已過了十日有餘。
“嘿嘿,算我以前看走眼了,沒想到你這小子,竟然還是頗有膽色的。”
印力世界內,能面那詭異的笑聲驟然響起,似是甚爲得意。
吳偉卻是不搭不理,只是雙目微閉,在身體之內連番運轉陰陽太初經,如今的他,已經能夠運轉十次有餘,且每日運轉的時間,亦是不足原來的一半。
縱觀全身的傷勢,已然好了八九成。昨日那郎中來診斷之時,亦是對吳偉的身體痊癒之快,深感驚詫,如此這般的詭異,便是吳偉,亦是無法自圓其說,只得將這一切歸咎於身爲修煉者得來的益處。
回想起千源子曾經說過,印力充盈者,實乃是天賦所至,吳偉體內印力的充沛,正是他修印天賦高於其他人的證明。而換成是其他的修印者,這等傷勢只怕沒有一個月根本難以癒合。但事實真的是否只是這樣,吳偉不知。
修煉之初,他還未有察覺到有甚異樣,但隨着氣旋逐一的凝成,那股體內充斥的印力亦是愈發的水漲船高,自己的疑惑亦是越發強烈,只可惜此處沒有千源子那般的老師可予指導,這一切的一切,均只得依靠自己。
在他認識的人之中,不木老人實力最強,只不過他那一臉三緘其口般興趣寥寥的態度,實在是讓他報不得太大的希望。
吳偉的神識在體內巡弋遊動,探查着體內那股印力暴涌的來源。
如今他體內的印力世界已然比原先擴展了一倍有餘,神識在其中行進,恍若在新世界之中探險一般,所見所看,皆是令他充滿新奇,這個明明是自己體內的世界,然而看起來卻似是與這外面的世界相勾連一般,充滿着無盡的玄奇奧秘。
印法運轉之下,洶涌印力,恍若悠悠長河,在體內充盈奔涌不息。
吳偉體內的三個隱秘角落,三道迥異於他本身的印力分割而立,如同楔子一般,形成一個一個穩定的三角,據角而守,那正是千源子原來在他體內設下的保險,只不過如今,隨着吳偉實力的提升,那其中的一角卻是有着隱隱鬆動的跡象。
修印者的神識在體內巡遊一圈不過片刻,一念之間,印力世界的動向盡在掌握,然而卻並非能夠完全掌握印力世界的各個角落。
不少死角,如同印力世界內詭秘的異域一般,便是這個印力世界的主人,亦是難以完全掌控,正如同人類自己的身體一般,明明是屬於你,卻又並非在你的掌控之下。
在體內搜尋了半天之後,吳偉亦是不得法,只得收起渾身外放的印力,收斂整頓,將其安撫下來。
微微長嘆,印力在間隙之間流傳。四旋中期有餘,四旋末期不足,但實際上藉助印力充沛的關係,便是與五旋初期一戰,亦有六分勝機。
收斂氣機,吳偉起身,朝外走去。
雖是身體有恙,但他也並非整天閒着,有他不能做的事,自然也有他能做的事,從昨日開始便是不時去清源鎮中心,兵武巷和不木老人宅中轉轉,時而看看妖狼蛋,在不木老人的允許下,翻翻他收藏的那些古怪的典籍,其中不乏有陣法、各種古怪印紋,不過以吳偉此時的能力,充其量也就看個半懂,當然,少不了去莫涯那邊收取每日的地渾珠份額,以及上上異獸培訓課。
鎮內的獵手,皆在忙碌之中,倒是此刻的自己,卻落的最爲空閒。
兵武巷之內,沒了外人擁堵,莫涯的氣色好了不少,最近更是接了不少新來的訂單,將兩個月之後的日程擠得滿滿當當,其中更是有着不少定製兵器的訂單,摻雜於其中。
“這兩個,搞定了。”看着吳偉進來,莫涯樂呵呵一笑,擡腳轉身,神秘地從內屋之中摸出兩個東西來。
吳偉面色不解,接過手來,卻是臉色一跳,這手感,這模樣,分明是個大號的地渾珠,難道是……?
“沒錯,就是先前提過的那個改良版的地渾珠,不過至於放到裡面的材料,就得你自己想辦法了。”莫涯攤攤手,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
“你行啊!”吳偉狠得拍了前者一眼,一時興奮,下手沒了些輕重,頓時疼的皮糙肉厚的莫涯齜牙咧嘴,連連慘叫。
血源晶的話,除了張誠他們手中的那半顆之外,已是沒了存貨,倒有必要去哪裡再去弄一下,吳偉的腦海之中,不由得跳出先前書青博那個紅光大放的匣子,隨即自嘲般的搖了搖頭。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非君子,又該何處生財?
將手中的兩顆特製地渾珠和那些已經制作好的地渾珠裝入隨身攜帶的包中,吳偉緩步而行,朝着那鎮北面走去。
外策之中,吳偉曾提到過兩個方法,其中一個便是找出異獸圍攻清源鎮的原因,只不過這點卻是實難實現。
衆人猜測過各種冥血妖狼襲擊清源鎮的目的,不過卻皆是難以令人信服。
而在吳偉看來,也許異獸圍城的真正原因,便是爲了那妖狼蛋,但是,又要如何去驗證這點,總不可能跑到那異獸羣中,與那冥血妖狼當面對質。
吳偉沿着大路,一面思索,一面搖頭,不臾片刻,便是到了城樓北門之下。
不同於其他三面的包圍之勢,清源鎮以北的攻勢從來沒有哪一天減退過,衆人沒有看到那冥血妖狼的出現,只看到那如潮水般綿延不絕的大軍,以及在那潮水中忽隱忽現的六道高聳的異獸身影,他們的存在,與那獸潮顯得尤爲格格不入,就如那潮水之中的砥石一般,任那潮水沖刷而兀自挺立,崢嶸盡顯。
“吳偉兄弟。”正望着那獸潮之間的起伏心有所感,吳偉的耳邊忽的響起一人的聲音來,循身而去,卻是看見一名身着戎甲的中年男子,正是曾經在城樓上有過一面之緣的黃天。
“虧得吳偉兄弟的計策,如今這異獸的攻勢是弱了不少。”身爲守城隊長,黃天自是最有發言權,吳偉的突襲策略,削減了三面異獸的數量的同時,也使得北面異獸不得不分出幾隻五旋巔峰的異獸前去各方坐鎮,自然也使得北面的壓力減了不少。
吳偉不敢怠慢,雙手輕擡,施禮而回,“自異獸圍城之後,黃天隊長日夜操勞,方纔是居功至偉之人。”
這年輕人,身懷印力,卻不居功自傲,而是謙卑有禮,倒不失爲一個可交之人。
與黃天相談了片刻,吳偉的視線轉向那那獸潮之中,遙遙望去,在那如同巨潮一般異獸羣中,那身爲冥血妖狼的獸狼,此刻又在何處呢?
相隔清源鎮數百里之外的數座孤峰,仙氣縈繞,百禽沖天,層巒疊嶂,仙宇亭臺,綴於那盎然綠意之間,筆峰峭壁,恍若那林間翠竹,挺拔聳立,山峰之間,雲霧飄逸,風雲四起,宛若一片無極雲海,日照之下,一片靉靆久纏不散,如仙如夢。
一座鬆翠環繞的孤峰之上,一處平坦高臺之間,不過數丈大小,其中央乃一處偌大的青石洞府,高三丈三尺,恍若由一整塊巨石刀切斧砌一般,洞府邊上,乃是蒼松翠拍,奇花異草,交相輝映,離洞府六七丈之距,壘着一塊兩三丈高的青石,青石邊緣之上,茂盛的翠綠青苔沿着石壁的凹槽一路生長,恍若一片密林一般,其間還有螞蟻緩緩爬行,卻是不知那凹槽乃是一個環形,故只是無止境的向前爬動,直到那天累了,倦了,又或者是死了,才從那凹槽之間掉落。
青石之上,卻是極爲光滑,如同刀劈一般,極爲平坦。青石之上,一道靚麗的倩影一動不動,恍若融入那一片天地之間,五彩氤氳印氣,自其身之間徐徐逸散,如潮汐一般緩緩起伏,交錯縈繞。
忽得,似是感應到了什麼,少女的清澈明眸緩緩張開,看向那天邊雲海的一角。
視線所及之處,一黑點緩緩變大,轉瞬之間,一道耀眼金光便似將那雲海割開一般,一道青色身影自雲間穿掠而出,出現在這峭崖邊緣。
下一瞬間,那道身影倏然自這孤崖邊飄落,且行且走之間,那腳下的銀白飛劍化作一條詭異匹練,鑽入那隨風揮甩的衣袖之間。
“大伯!”少女櫻脣微啓,那聲音似黃鶯一般婉轉悅耳,沁人心脾。說話的少女正是清源門的下任宗主張佳佳。與數個月前那尚還有些懵懂的少女不同,此刻的張佳佳眼中卻是透出一絲明慧的狡黠。
一聲“大伯”叫得來者面上一喜,衣袂無風自動,仙風道骨之姿具現。
輕拈白鬚之際,老者的身子緩緩前移:“小丫頭,可怨我將你放在這孤峰之上,不許你下山。”
“大伯的好意,佳佳曉得,怎會有怨氣。”那如溪水般清澈的眼睛古靈精怪地閃爍了下,“若不是大伯在爹面前替我周旋,只怕現在的我只能呆在清門禁地,怨天尤人了。”
“小丫頭明白就好,不過大伯也是爲你爹着想,你爹那個硬脾氣,你又不是不曉得,尤其是關於你的,說出話來,不出一時半會便會後悔,我護着你,不是也是爲他好麼,免得他後悔了又到時下不了臺。”
“而且,等你修到三印天印,你自己便可以下得這孤峰了,倒時候諒你爹也無話可說。”這被喚作大伯的人,除了千源子還能是何人。
張佳佳輕舒細腰,極爲乖巧的螓首微點:“對了,大伯,你來了就好,這山上啥都好,就是太無聊了,都沒人跟我說話,你跟我講講門內的事吧。”
不由得千源子出聲,張佳佳搶先說道:“上次三叔上山來看我,說這宗門諸峰之間異獸有所異動,攪宗門之內好生不得安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會不會影響到那清源鎮的大比?”
“呵呵,我知道小妮子你想問什麼,這幾日來,據山門弟子回報,曾看見諸峰之內有行蹤詭異之人出沒,不過,你也知道,本來就有很多門派覷覦我清源門,如今招收大比當前,不少其他門派之人更是蠢蠢欲動,全宗上下,自是嚴加戒備,萬分小心。不過清源門之內的異動,諸峰長老自會處理,你無需擔憂。你問此事,不過是想知道清源鎮那邊的動向吧,”
似是被老者看穿了心思,少女的臉色一窘,剛想出口分辨,卻聽得千源子接着說道,“清源門大比,是我宗門百年難得一遇的盛世,我等自是不會輕怠,上次提到監察之人,我千說萬說,終於是讓古老頭子派了陳輕羽那小子去。憑那小子跟你的關係,他定當會對你那個便宜兄長照拂一二,這樣安排,小丫頭你可滿意?”
“陳師兄去了!!”張佳佳眼色一亮,要知道,在這清源門中,陳輕羽跟她的關係算是最鐵了,有他出馬,那萬事無憂矣。
張佳佳裝模作樣的點了點頭:“看來,老頭子你還是很識時務的啊。”
片刻之間,大伯便換成了老頭子,這小妮子的心性,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的改一改呢。千源子在心中默默的唸叨着,視線卻是朝那雲海之中一道極爲顯眼的筆峰遠遠撇去。那一處,山峰如槍,霸氣凜然,那,正是清源門的主峰——恆天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