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平時,黃嬴倒不會與他人談起關於她母親的事,只不過此時看到那對母女,竟是忽得生出些感觸來,,而眼前的吳偉,自然是成了傾訴的第一人選,要知道平日裡在家中,極少能有機會談起那過去的事情來,如今聽到吳偉問起,心中卻是忽的涌起一陣暖流來。
黃嬴的孃親,並非黃氏族人,而是來自於江南水鄉的一個修行家族——嬴氏家族,大多數的人聽說的修行世家,也就是如同吳偉等人知曉的那般,那所謂的清源門,通天靈洞、萬獸谷、蓬萊山等大門派,卻是不知,這世上還有着不少零散的小門派,雖說其門派早已式微,但是依舊不乏有精彩絕豔之輩,橫空出世,就如同黃嬴的孃親一般,這些家族,爲了振興門派,往往便會派遣得意弟子前往大門大派修行,而在這大門派之中,最爲享譽盛名的便是這清源門。
六十多年前,江南一處名爲蝴蝶谷的山坳之中,有着一個嬴氏的小家族,其祖先一脈乃是修印世家,在這修印世家之中亦是小有名氣,只不過隨着血脈的淡薄,那修印的天賦卻是日漸式微,輝煌不再。
直到隨着一個嬰孩的呱呱墜地,給這宅院之中迎來了數十年從未有的歡騰,亦給這個家族帶來了從未有過的期盼。
因爲在這襁褓之中的嬰兒身上,族人看到了許久不見的希望,若只是平常家庭那般的嬰孩,這嬰孩便會如常人被撫養長大,入學,最後融入凡世,成爲那世間的芸芸衆生,然而這嬰孩體內的天賦,卻是決定了她註定將走上一條與凡人截然不同的道路。
經由這家族之內的長老判定,這個嬰孩乃嬴式家族的天賦之女,其體內有隱隱印力縈繞,若是悉心栽培,待此女長大之後,定當可以將這嬴氏一族帶回那昔日的輝煌。有此天賦之女,這家族之內的衆人,當然是決定傾盡全力,悉心栽培。
這嬰孩亦是自小聰明伶俐,長相討人喜愛,被這族內衆人視爲掌上明珠。
隨着日漸見長,嬰孩亦是逐漸長大,取名爲嬴清,步入豆蔻年華之後,最終成爲了一位清麗脫俗的聰慧少女,更是爲族人所尊寵,然則嬴氏雖有着修行之法,只可惜不管是在那資源又或者是傳承之上,都有着不少的缺失,逐漸長大的黃嬴亦是遇到了修行的桎梏。
因着那早已深埋在骨子裡的責任感,嬴清終於提出了,要前往大門派進行修行。
這亦是唯一振興家族的道路,族內長老商議之後,皆認爲此乃上策,而同樣的,對於這些小家族來說,這也是唯一的途徑。既然是進入大門派,離蝴蝶谷最近的,萬獸谷自是第一選擇,只不過商討之後衆人得出,這萬獸谷的修印辦法並不適合嬴清。於是再三考慮之下,嬴清最終卻是選擇了清源門,既然要選就要選當時最強大的門派,而持牛耳的清源門無疑是最佳之策。
雖然凡世可能不知,但在修行者之間,這清源門的位置卻是有着不少人知道,歷經艱苦,嬴清終是來到崑崙仙境,然而,這清源門極少招收弟子,每十年方纔招收一次,她此番到此,離着下一個十年,還差着兩年。
依着嬴清的性子,自然不會輕易放棄,到了清源鎮之後,四旋初期的她,方纔明白,以她的天賦,放在同等年紀之中也僅僅是中上之姿,但她卻自有着一股執拗的性子。
源門不開,雖是無奈,卻不會輕易放棄,於是,嬴清決定在這清源鎮住下,靜待兩年之後的到來。
與現在的吳偉等人一樣,若是要在此久住,便自然要尋得血晶作爲生活費用,嬴清本是來自小家族,家中早已沒有如此多的血晶積蓄,於是自然而然的便加入了獵手工會。
面容姣好的她,不施粉黛卻是清麗喜人,尤其是在這大多數是男人的獵手公會之內,更是受人追捧,再加上其勤加苦練,她的實力,在短短的一年之內便是升爲五旋,而她所屬的隊伍,也順利地進入了這獵手工會的前五。
而當時黃氏家族的下任少主,黃岐,正進入獵手公會開始磨練自身,有着得天獨厚的條件的他,自起步便是高人一等。
初次見到這個清麗的少女之時,黃岐還不以爲意,直到有一次在福源山受傷之時,爲嬴清所救,黃岐才真正注意到了這個容貌清麗的少女,對他來說,嬴清,便是他的心之所歸,情之所繫。
除了這黃岐之外,亦是有着不少的男子追求嬴清,只不過卻終是輪番敗下陣來,便是黃岐,亦是在嬴清面前討不得好,黃岐怠於修煉,多是依仗利器和丹藥,故嬴清卻是有些看不起他來,更兼嬴清以修行爲重,雖有衆人追求,卻是無人與其有所深交。
儘管當着黃岐的面將其拒絕,只不過這黃岐卻是依舊未曾退卻,反是後來不顧阻撓加入了嬴清的小隊之中。
“如果你想追我,就先打贏我。”被黃岐纏的沒辦法的嬴清終是一臉無奈地鬆了口,於是,那黃岐每天一纏最終變成了每日一戰,儘管如此,卻依舊是次次落敗,但這也使得黃岐爲之樂此不疲。
而也正是這一次次的落敗,卻是也使得嬴清對這個帶着倔強的男子心生好感,兩人的感情也一度升溫。
直到兩年之後,清源招收弟子的時日來臨。
“今次,我必要勝你。”黃岐立於那擂場之上,壯氣凌雲,此時的他,已是四旋中期,那黝黑的身軀之中透着一股壯碩,正是他這一年來未曾鬆懈的原因。
而那面對着他的對手,那個讓你魂牽夢繞的女子,卻只是盈盈一笑。
兩人終是再度交鋒,只不過黃岐依舊不敵嬴清,數百回合之後,黃岐落敗,一臉的無奈。
“怎麼了,一臉的無奈!”結束了打鬥,嬴清看着這個有些單純卻又有些固執的男子。黃岐卻只是無奈,或許這一輩子他都不可能追得上嬴清了。
只是他卻不知,雖是輸了一輩子,他實則卻贏了一次,那便是他贏得了少女的芳心。嬴清最終如願進入了清源門之內,成了正式弟子,而數年之後的她亦是與黃岐結爲伉儷,更在其後生下了一個名爲黃嬴的女嬰。
然而,這對於凡人而言幸福的生活,對於一名追求着修印的人來說卻未必是最好的選擇。
“你當真要去修行!”震驚之餘,黃岐的臉上卻是不解,“難道你真要拋下嬴兒和我?”
雖是不忍,嬴清卻只是默默不語,若是讓她放下她的夢想,她做不到。
“修行之路真的就如此重要!”黃岐的面容有些陰沉,有些困惑,有些難以自抑。
然而窺見了這條道路的她,有着不得不走下去的使命。
“嬴兒,就交給你了”語出無奈,卻是真摯,款款離去,淚眼朦朧,她不知此刻做下的決定未來是否正確,只不過她知道,現在她做下的一切,確是錯了。
蓮步微移,她不再回頭,如一抹五彩流雲一般橫空飛去,她若想走,這黃氏之內沒人攔得住她。
那時候,恰好目睹這一切的黃嬴還不明白孃親爲何要拋下自己,也不明白,爲何父親到後來,便再沒派人去尋她。
顧念到此,黃嬴的心,便是一陣刺痛。
思忖片刻,幽幽嘆道,“只不過每每念及孃親離去的時候,想到那時候孃親那日的異常,我若是緊緊地拉着孃親的衣袖,再堅持一些,說不定,這一切的結局就會有所不同。”
似是嗟嘆,似是後悔,少女的眼神之中,有些悠遠,有些惆悵。
雖是往事,但不知怎的,此刻說出來之後,那盤據在心中的大石,卻似是沒有那麼難受了。
“孰因孰果,孰是孰非,你我才步上這修印的道路,又豈能妄論是非,也許有些東西,只待接觸深了,纔會懂得吧,我只能想到,並非你的孃親,不惜愛你們,只不過那個執念,她卻是無法放下。”
“黃家主去尋她,到後來放棄去找她,也許也正是他計較明白了,這一切,只有等到你孃親她自己的回來,不去尋她,並非放棄了她,反倒這正是相信她的表現。”
“你這話,聽得完全不像是安慰我!”似是看到吳偉那有點呆然的表情,黃嬴的嘴脣微微翹起,眼神之中似是有些惱怒,“不過聽起來,卻是意外的暖心。”
看着少女佯裝發怒的表情,吳偉搖了搖頭:“我也是不懂,只不過想到什麼便說出來罷了,本不是你的錯,又何須自怨自艾,你孃親的事,便是黃家主都不能阻止,你當時一個小孩而已,又能奈何。若是想知道你孃親的所在,便是錯也好,對也好,這一切,或許只有如她那般走上了那條路,纔會懂得。”
“你的心中,早已有了計較,又何需我的勸說,不急不嗔,不怪不怨,一往無前,如此行事,方纔是你。”
聽得此言,少女的臉上卻是微不可察的微微一笑:“你倒是嘴貧,光說些哄人的漂亮話。”
吳偉訕訕的笑了笑,卻是悶頭扒了兩口有些泡漲的抄手,他並不擅長說這些話,也只是衷心之言罷了。
不遠處的隱晦之處,一個披着黑衣的男子微微挺立,他的視線,在吳偉和黃嬴的身上緩緩打量,似是在觀察什麼一般。
“他們,就是拿走你東西的人。”男子的背後,忽的響起一道冰冷的聲音來,一時之間,男子的臉上似是有些驚詫,不過卻是轉眼之間平靜了下來,“非也,我並沒有從他們的身上感應到那獸蛋的氣息,不過如果說是那裡能找到獸蛋的話,他們,是最好的入手點。”
那眼光之中,閃過一絲兇戾,不過片刻,卻又是收了起來,他可以感應到,那半空之中,有着兩股強大的神識,幾乎是籠罩了小半個清源鎮,若是自己出手,必然爲其所發現。
“罷了,就讓你們多活幾天吧。”言罷,男子的身影微微一動,與那身後的中年男子擺了擺手,兩人卻似是融入黑暗中一般,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