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是一如往常的炎熱, 屋內是一如往常的情景。林茯神抱着小熊布偶窩在沙發上昏昏欲睡,林鬼白則坐在電腦前瀏覽網站的留言板。
離林茯神說起有個叫小媛的少女來找她的事已經過了兩天,他有些擔心希望孤兒院和孫延的情況。心裡一旦被某些事情牽掛束縛住, 林鬼白便無暇再去接手別的委託, 瀏覽的心思不知不覺散開了。
蘇樂南那之後也沒來他們這裡, 不知道要他調查的事情是否有進展。這樣既不能分心做其它事, 又不能繼續手上的事情, 實在挺令人難熬的。
俗話說,白天不要說人,晚上不要說鬼。這不, 纔想起蘇樂南這個人,他就登門拜訪了。
一進屋, 他首先朝林鬼白這邊打了聲招呼, 便直接走向林茯神, 在她身邊坐下來。打量了林茯神一眼後便擡手誇張地揉亂林茯神的頭髮,笑道:“今天穿的是吊帶裙?真可愛。抱着布偶不熱嗎?”說着, 又用手繞起林茯神的頭髮梢低頭吻了吻。
這麼輕薄的行爲林茯神自然不能容忍,她猛地跳起來掄起布偶就往蘇樂南身上砸,漲紅臉破口大罵道:“你這個該死的混蛋,誰準你碰我了?混蛋,混蛋!”
蘇樂南心情很好的一邊笑一邊躲:“像撓癢一樣, 果然是心疼未婚夫的原因?好好好, 別再砸了, 是我不好, 不應該逗你。我有消息了, 冷靜下來聽我說。”說到前面時,林茯神拎起的布偶往他身上砸得更加頻繁用力, 最後蘇樂南不得不繳械投降。
林鬼白只在一旁看着他們鬧,即不打算阻止也不打算插手。自從和蘇樂南有了來往之後,林茯神的神情比以前有了更多的變化,更像活着的人了。
一直陪在林茯神的身邊,默默惟她命是從的自己辦不到這樣。即使再寵她,再盡心守護她,他也只是個暫時的避難所,而蘇樂南纔是林茯神真正的“太陽”。
總有一天,就算沒有氏族的婚約,她也會和蘇樂南在一起吧?
因爲這是不可抗力的因素。
只是,蘇樂南在乎的只有林茯神的“眼睛”,他不能把自己的姐姐交給那樣的人。
想得有些多了,林鬼白揮揮手,似乎想揮散這無聊而遙遠又不切實際的想法,“你查到什麼?”
林茯神已經停手,不再打蘇樂南了,自己窩在沙發一角鼓着腮幫子,和蘇樂南保持距離。蘇樂南卻死性不改,非常擠在林茯神身邊,若無其事地伸手拿起林茯神的長髮把玩:“你們想從哪裡聽起?”
“長話短說。”林茯神已經沒有力氣去揍蘇樂南,只能任他胡作非爲。
“讓我想想從哪裡開始。我打聽了希望孤兒院的孩子和小媛被收養的去處,但是沒有查到。”蘇樂南變本加厲地把手搭到林茯神肩膀上,一副很親密的樣子,笑眯眯道。
林鬼白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這件事上來,並沒有在意他們的動靜:“沒有查到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那些孩子自離開孤兒院之後,沒有了任何消息。我還用特殊的渠道打聽過,他們並沒有任何存在於世的檔案。”
林鬼白的神色略有變化,他挑眉,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才問:“你是說他們的存在不被承認嗎?”
林茯神已經換上一臉淡漠,瞳孔亮起火點般的光亮:“他是指他們沒有被記錄在案,也就是說他們可有可無。即使死掉了,或是失蹤了也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和關注。”
“這不可能。一般來說,孤兒肯定會記錄檔案,這是社會義務。”林鬼白斬釘截鐵地接過林茯神的話,正色道。
“鬼白,你要知道,這個世界每時每刻都會有人失蹤有人死亡,但這些人又會被多少人知曉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人類自身的存在比自己想像的其實還要更渺小。”
“別把氣氛弄得那麼沉重。至於小媛的消息,也跟那些孩子一樣,無從下手。”蘇樂南嘻笑着打發掉漸向凝重的氣氛說道。
林茯神抱緊小熊布偶,換了個姿勢,用布偶擋在蘇樂南和自己之間:“不,至少已經知道孫院長他沒有對我們全盤托出。”
“所以?”蘇樂南期待地注視着林茯神,等她的下文。
林鬼白的目光也落在林茯神身上,想知道她接下來的打算。
“有難得的‘客人’委託工作,機會不多,總覺得一定很有趣。”林茯神眨着眼睛,從沙發上跳下來,“所以再去趟希望孤兒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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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延在辦公室裡拿着美工刀給孩子們做新的玩具,沒想到張志泉這時會隻身前來孤兒院找他。見到張志泉他顯得有些慌張,正想找藉口打發他,張志泉推推鼻樑上的金邊眼鏡,沒有半分感情的開口:“爲了不令人懷疑,我本不想經常出入這裡。但我打你電話很多次你都不接,我只好親自過來了。”
他仍是一幅斯文的精英模樣,聲音也同樣沒有溫度。他就堵在孫延的辦公室門口,很強硬的樣子。孩子們正專注玩遊戲,對他的到來似乎並不好奇,也許是因爲他之前來過的原因。
孫延瞧他的樣子知道自己打發不了他走,只好請他進屋,把門關上。
“小張,我知道你來的目的。可我已經跟那家孤兒院說好,他們明天就會來接走孩子們。”孫延裹緊身上的衣服,一臉嚴肅地對張志泉說道。
張志泉並不爲所動,“這跟之前說好的不一樣,孫院長。當初我們這樣約定過吧?你負責提供小鳥,我負責找買家,賺到的錢對分。你知道H市的那個首富出多少錢嗎?一億,是一億,你真的不賺這筆錢嗎?”
一億?孫延愣在那裡。一億是什麼概念?那是多少張人民幣?孫延動了動手指,心臟猛地跳動起來。只是提供骨髓就能賺到一億,很划算的生意。
比起以往的任何一樁生意都要有誘惑力,孫延不禁動搖起來。
右肩上的肉瘤在突然之間刺疼起來,他下意識擡起手握緊肩上的東西。張志泉見狀,問:“你怎麼了?我之前就覺得奇怪。孫院長,你爲什麼會穿着冬衣,走路的姿勢也有點奇怪。”
孫延痛極失笑,他臉色怪異地擰着眉,說:“你也想知道?就給你看看好了。”他說着就把衣服脫下來。
張志泉在看到那個肉瘤後,沒有任何表情的臉終於現出驚訝和荒謬的神色:“這是什麼東西?孫院長,你要去醫院看看,把這個肉瘤切掉。”
“這不是普通的肉瘤。它有眼睛,我被附身了!就算給我十億我也不敢接這生意,你還是回去吧。”孫延看到肉瘤後動搖的心再次堅定,他穿好衣服,下了逐客令。
“這世上怎麼可能有那麼荒謬的說法。你可不要像我們老闆那樣,相信那些所謂風水師的胡說八道。”張志泉很快恢復原來的態度,“孫院長,這一億我是賺定了,你不幹,我幹。我要領養那個孩子。”
“不行,小張。”孫延想都沒想就拒絕張志泉的要求,“我不能這樣做。”
張志泉逼近孫延,隔着鏡片的眼睛閃爍出兇狠的光芒:“孫院長,事到如今,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了。你要是拒絕我,我就把你殺死小媛的事情說出來。這樣一來,你就會因殺害兒童並非法販賣人體器官而被送上刑臺。而我最多隻是判個協同罪,很快可以出獄。”
戳到孫延的痛處,孫延抓起張志泉的衣領大吼道:“我不是故意殺她的!我沒有殺她,那只是意外!你要敢那樣做我就殺了你,我真的會殺了你!”
張志泉用力推開孫延,整理好自己的衣着。既然孫延想撕破臉,他也沒必要客氣:“孫院長,現在你只有兩條路可以選。一是賺了這一億,一是等着吃牢飯上刑臺。”
說完,張志泉就轉身準備開門離開,不再跟孫延廢話。
孫延站定身子,耳邊突然傳來似有似無的歌聲。熟悉的歌聲有着詭異的曲調,是外面的孩子玩鬼猜謎唱的歌聲嗎?
“鳥兒,鳥兒,在你身後的是誰?”有聲音真切地傳進耳朵裡,孫延瞪着背對着自己的張志泉,看到了小媛站在了張志泉的身邊,背對着自己。
心裡有一個聲音不斷在慫恿他,雜亂的話語讓孫延沒辦法進行思考。
孫延緊盯着那個後背,手無意識的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美工刀。耳邊又清晰地傳來那個聲音,一直不斷的質問他。
張志泉的手在握住門把的一瞬,聽到孫延的聲音從自己身後響起:“在你身後的,就是我!”接着血像細珠子般從脖子噴灑出來。淺棕色的門被灑出血的染紅了,他僵硬地轉過身看向孫延,沒能發出任何聲響就倒在了地上。
看見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孫延像是清醒過來般,嚇得倒退了兩步。
發生了什麼,爲什麼張志泉會突然躺在地上,脖子還噴着血?孫延混亂不已,手上的粘稠感更加突顯地刺激着他。他低頭往有粘稠感的手上看去,愣住了。他的手正握着沾滿血的美工刀微微顫動,手指染上了不少血。
震驚和恍然兩種情緒一同漫上心頭。他手勁一鬆,美工刀就直接掉落在地上。他捉着頭,一臉茫然和無措:“怎麼會?是我殺了他嗎?爲什麼我沒有印象?怎麼辦,怎麼辦?”
他不安地來回轉圈,牙齒緊緊咬着指甲。不能讓人知道是他殺了張志泉,得找個地方把他藏起來。他打量着辦公室的四周,目光鎖定在放資料的大櫃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