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樂南一愣, 哈哈笑了起來:“你知道嗎,所謂的宿命,其實就是人在作繭自縛啊!自己織的網, 無論好壞, 總要把它織完。”
“這是向我哥學的嗎?”
“不不不, 荊介他……是個例外。你們的哥哥你們應該比我清楚纔對, 他是個無論如何都要拼一把的拼命三郎。作繭自縛, 宿命,還有義務什麼的對他來說,就像是屎一樣的東西。”
“不必再聊我哥了。倒是你, 那個大老闆之後就沒再去孤兒院,你跟他說了什麼?”
蘇樂南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修長的腿搭到沙發沿上, 雙手抱着後腦躺好:“‘那裡的風水有問題, 最好不要碰,否則大難臨頭。’我這樣跟他說。有錢人怕晦氣, 以後應該都不會打那一帶的主意了。”
“爲什麼撒謊?”
“因爲是茯神的期望。未婚妻可愛的要求,總不能無視吧?”蘇樂南聳聳肩,笑道。
“姐她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從孤兒院回來後,林鬼白問她怎麼解決孫延肩上的肉瘤,林茯神卻什麼都沒說。她很少會這樣, 林鬼白有些搞不明白。
蘇樂南嘆了口氣, 說:“她跟荊介一樣, 都讓人猜不透。不過她這麼依賴你, 如果你想知道的話, 她肯定會告訴你的。”
“……”林鬼白沒有回話。蘇樂南說錯了,林茯神不想說的話, 就連他也沒辦法問出個所以然來。只是心裡到底還是有些不甘心。蘇樂南明明沒怎麼陪在林茯神身邊,卻好像很瞭解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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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的風是溫熱的。吹過庭院,掛在屋門外的風鈴就響起叮叮咚咚的清脆響聲。月光灑下,溫柔了一地銀光。映出的樹木剪影,屋檐樓臺,各種塗畫都像浸在柔光中的幻象。
四周無人的城郊,寂靜的長夜,希望孤兒院彷彿是座被孤立在海中的島嶼。
屋內的臥房是一張張排列整齊的上下鋪,孩子們就躺在這樣的硬板牀上睡覺。均勻的呼吸此起彼伏,孫延打着手電筒四下晃動,確認孩子們一個不缺地在牀上睡着,便輕輕關上了門。
他剛關好門,右肩上的肉瘤猛地刺痛起來。孫延握着手電筒的手瞬間無力,“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用手捂住那個肉瘤,忍耐着疼痛用沙啞不堪的聲音罵道:“快停下來,停下來!”
像是能聽得懂人話般,那個肉瘤果真不再刺痛他了。但取而代之的是,有嬰孩的哭聲在寂靜的走道里突兀響起。
希望孤兒院每天十一點半後會斷電,孫延計算着時間應該快到十二點。除了他掉在地上的手電筒打出一道光外,周圍沒有一絲光。
暗黑的走道傳來的嬰孩哭聲越來越近。在如此靜謐的空間裡,相當驚悚。孫延慢慢蹲下身,雙手摸起手電筒。手電筒的光忽然一閃一閃的熄掉了。孫延緊張地顫抖着雙手來回按開關,燈卻沒再亮起。他飛快把蓋子擰開,取出電池換了順序又放回去,燈再次亮起。
正當他鬆了口氣再擡頭時,他的周圍不知何時已經站滿了孩子。他們的臉色很蒼白,眼睛盯着孫延一直看,表情似笑非笑。孫延一驚,雙腿立即軟了,霍地跪在地上。
那些小孩子開始圍着他轉圈。嘴裡不停地唱着——麻雀兒麻雀兒,鎖在籠中的小鳥,你什麼時候纔會出來?白天黑夜的時間裡,烏龜和仙鶴都摔倒了,在你後面的誰?
“在你後面的是誰?”
孫延聽到孩子稚嫩的聲音在自己耳邊不停的追問,他痛苦地緊緊捂住耳朵,把臉埋起來。孩子們唱完歌,停了下來,等孫延的回答,“在你後面的是誰?是誰呢?院長先生,在你後面的誰?”
聲音不斷在耳邊重複,孫延受不了了。他肩膀開始不停的抽動,眼淚嘩啦啦的流出來。孩子們又開始轉起圈子,嘴裡一直唱着那首帶着詭異曲調的歌謠。
孫延快要崩潰般握住了肩上的肉瘤,耳邊又響起了孩子的哭聲。哭聲夾雜在歌謠中,近在咫尺。
孫延像感受到了什麼,咽泣的聲音頓時被一隻無形的手卡住般停下。他用力握緊手電筒,用緩慢而無法更迭的姿勢,往自己身後照去。
穿着白衣連衣裙的長髮少女懷裡抱着一個小嬰兒站在他的身後。嬰兒光着身子正在哇哇的哭鬧,長髮少女沒有表情的臉在見到孫延看着她和她懷裡的嬰兒時,忽地揚起一抹意味深長而陰森的笑容。
“鳥兒,鳥兒,在你背後的是誰?”孩子們的歌聲漸漸遠去,孫延在看清少女的臉時,手電筒再次無力的掉在地上。
“啊……啊……”
孫延長在肉瘤上的眼睛正不停地眨動。透過厚厚的衣服,彷彿感應到少女和她懷裡的嬰兒般,開始疼痛不已。
“鳥兒,鳥兒,在你背後的,是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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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拜訪希望孤獨院時,孫延並不在。聽在走道玩耍的孩子們說,有小同伴被人領養了,院長先生就帶着那個小同伴去了新家。
林鬼白其實並不擅長應付小孩子,所以這次的委託對他來說有點難度。倒是林茯神意外的和小孩子很合得來。大概是她也像個小孩子的緣故。
而與委託沒半分關係的蘇樂南也跟來了。用他的話說,他很閒,所以想參一腳。對付一個像牛皮膏般怎麼趕也趕不走的傢伙,林鬼白的方法很簡單,就是隨便他。
林茯神已經和這裡的孩子打成一片,也知道了他們的名字。那個在一羣孩子中年紀相對較大的扎馬尾女孩叫麗娜,而穿黃色衣服的小男孩叫傑偉。
他們此時和其它小朋友在走道上玩鬼猜謎。林茯神也加入進去了,而林鬼白和蘇樂南只能在一旁無奈的看她玩。
孩子們的體力畢竟有限,很快玩累了便就地坐上來休息。熟稔之後那些孩子很粘林茯神。即使在休息也不停找話和林茯神聊。
“姐姐,那兩個哥哥不陪我們一起玩嗎?”麗娜眨着烏亮的大眼睛仰頭問靠在牆邊的林茯神。
“他們不會玩。”林茯神知道林鬼白對小孩子沒轍。而蘇樂南的話,她就沒當他存在過。
蘇樂南似乎聽到了麗娜的問題,興沖沖地走過去,揚起一張討好的笑臉:“可以加入你們一起玩嗎?”
小朋友都喜歡熱鬧。而蘇樂南人長得帥,又熱情,小孩子自然很樂意。麗娜猛地點頭,“當然可以!哥哥,你是新加入的,所以要當鬼!”
傑偉和其它小朋友也在一旁邊拍手邊附和:“當鬼,當鬼,當鬼……!”
蘇樂南不明所以地望着林茯神,“鬼?”
林茯神本不想理他,但是身邊的孩子情緒那麼高漲,她也不能打擊孩子的興致。於是冷淡地回道:“顧名思義,就是負責猜謎的人當鬼,猜在他身後的人是誰。”
蘇樂南感嘆了一聲,“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這種玩法的遊戲。”
聽到他的感嘆,林茯神的眼睛霍地亮起。她馬上問麗娜:“這個遊戲是誰教你們玩的?”
傑偉搶過麗娜的話,奶聲奶氣道:“是媛姐姐。媛姐姐可好了,她晚上還會帶大家回來跟我們一起玩呢!”
“媛姐姐?”對於忽然出現的新名字,林茯神眼前亮起更多的光芒。
“嗯。我知道大家都捨不得院長先生。以後我要是有了新家,我也會很不捨得院長先生。”傑偉拍拍自己的小胸膛,煞有其事的說道。
麗娜和其它小孩子了跟着七嘴八舌地對兩人說起媛姐姐和孫延的話題,看來非常喜歡媛姐姐和孫延。
“那媛姐姐她已經不在這裡了嗎?”蘇樂南笑着問。
“院長先生說媛姐姐有了新家,她不能和我們住在一起了。但是她天天都會回來喔,還帶着一個很可愛很可愛的小寶寶。”
林茯神相當在意:“寶寶?”
小孩子說的話有時讓人很難懂。蘇樂南捉不到要領,無法確定他們說的天天晚上和大家一起回來玩,還有小寶寶這些事的真實性。
孫延在這時回來了。孩子們見到孫延,都起身跑過去圍着他。孫延手上拎着兩個大袋子,裡面裝着蛋糕。他把袋子打開,讓孩子們自己挑一個。林茯神看見蛋糕不禁嚥了咽口水,一臉可憐兮兮地望向在不遠處的林鬼白。
林鬼白沒接收到林茯神可憐的小眼神。在孫延打開玻璃門,孩子們圍上去後也跟着走了過去:“孫院長。”
“你們來了。”孫延把蛋糕派完後,讓孩子們先回臥房休息,就領着林鬼白他們進辦公室。
發現蘇樂南也在,孫延原本還算平和的臉立即黑下來:“爲什麼徐遠東請的風水師在這裡?”
蘇樂南立刻開口以示清白:“我的工作已經完成了。我在這裡是因爲我是他們的幫手。”
“哼,風水師是便利屋的幫手?”孫延嗤之以鼻,看來對蘇樂南的話表示很不可信。
蘇樂南迴答得更加肯定了:“沒錯。這裡面有許多原因,還請你別太介意。”
不要臉到蘇樂南這種程度,連林茯神都不禁要倒寫一個服字。
孫延不打算再跟蘇樂南瞎扯,立即進入正題問林茯神:“你們找到辦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