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雪從海東回來之後,情緒依然有些低落,看得出她在海東又遇到了挫折。
而每天晚上的聊天時間,除了能夠讓靜雪心情平復一些之外,楊笑林也能夠感受到她的心理狀態;楊笑林每天九點半準時離開謝家,然後小跑十分鐘,回到住處。
靜雪果然還是站在窗口,無論晴雨,無論是否有朗月繁星,她都靜靜的站在那裡,背對着客廳門的,每當楊笑林回來,他都能看見那個看着孤寂之中顯得格外單薄的背影。
聽見鑰匙開門的聲音,靜雪便知道楊笑林回來了。
“今天課上得怎麼樣?”靜雪轉過身,面帶微笑看着有些驚訝的楊笑林。
楊笑林苦笑搖頭,說道:“看來我真不擅撒謊,派傳單的公司,怎麼可能天天開會呢。”
靜雪走到楊笑林面前,接過他手中的袋子,指了指袋子裡的書本,說道:“我只是發現了這些課本,派傳單的公司總不可能組織員工研究高中課本吧。”
“你不用顧忌我。你能又找到一份家教的工作,我很爲你高興的。”靜雪嘴角微微勾起,露出真誠的笑容。
靜雪的笑很美,無論什麼時候,什麼狀態,即便是這些日子她的苦澀微笑,都能動人心神。
不過楊笑林能夠感受得到,此刻靜雪的微笑之中有着發自內心的喜悅,他心中一動,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道:“你找到工作了?”
“嗯。”靜雪非常用力的點着頭,似乎她早就準備做出這樣的回答,所以在點頭的時候顯得格外肯定;又或許是她早就希望做這樣的動作,現在終於如願以償了,動作幅度纔會如此之大。
“那真是恭喜你了。”楊笑林心中也是一鬆。
沒有等楊笑林問,靜雪就說開了,這次她找的工作並不是什麼電影電視的角色,甚至連平模這類都不是;附近有一家大型的精品服裝店要開業,爲了吸引顧客,招聘了幾個試衣模特,靜雪也前去應聘,以她的條件,在沒有外界干擾的情況下,自然是應聘成功。
雖然和心中理想的工作還有那麼點距離,不過顯然靜雪現在非常需要這份工作,無論是自信心的恢復也好,還是開始靠自己獲得收入也好,這是她離開歐陽家之後,重要的一步。
“一天三百塊。”靜雪說出的這個數字,還不夠她以前隨意的一頓午飯,又或者是幾杯冷飲;現在卻讓她眼睛發亮,聲音之中都充滿驚喜。
“比我可強多了。”楊笑林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虛假,他是真的爲靜雪衷心的感到高興:“我第一份工作是派傳單,才五十塊一天。”
“可是你現在一天賺的錢比我多。”靜雪低頭看着袋子中的課本,再擡頭時,眼中充滿了愧疚,說道:“一定很辛苦吧。白天要在酷暑中派發一天傳單報紙,晚上還要去當家教,回來後還要的備課。”
“如果不是我欠你那幾天的工資,你也不用這麼拼命賺學費的。雖然現在我現在一天收入不高,不過今天應聘的時候老闆說了,如果願意加班的話,可以有獎金的。而且獎金會比工資更高。我會盡力在開學之前,賺夠錢還給你。”
楊笑林這次沒有拒絕,他點了點頭,說道:“你很出色,我相信你一定能行的。不過現在天氣熱,工作的時候要注意身體,別第一天上班就累壞了,中暑了,然後再歇個十天半個月的,那我的學費又沒着落了。”
靜雪當然知道楊笑林這是在和她開玩笑,卻依然裝作生氣的樣子,哼了一聲,說道:“怕我生病原來是怕我不能上班賺錢了,你這也太現實,太讓人失望了。”
靜雪說到一半,板着的臉在撲哧一聲笑中綻開花容,說道:“我上班的地方可是有空調的。說起來,我真的有些好奇,你每天在烈日酷暑中送報紙,派傳單,一天干幾份這種活,強度那麼大,怎麼就能夠保持那麼好的身體狀態?如果換成我,肯定早就中暑生病了。”
“這身體可是自小鍛煉出來的。”楊笑林不由得回想起當年被老海折騰,被老田誘導,被老山灌藥的情形。
“我看那些健身多的人,身體都很壯實,一身的肌肉,你怎麼就那麼瘦呢。”靜雪依然很疑惑,身爲歐陽家的小姐,她見過很多高級的保安,保鏢,這些人往往身材高大,肌肉發達。
“練法不同,體現出來的效果自然也就不一樣了。”這種問題一時半會跟完全外行的靜雪說不清楚,所以楊笑林乾脆打了個馬虎眼,半開玩笑的說道:“而且我從小就生活在小山村裡,家裡也沒錢,沒有那麼多肉吃。營養跟不上,自然也就長不了那麼壯了。”
“這樣啊。”靜雪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最後說道:“其實我還是覺得你這樣的身材看起來更順眼,那些人五大三粗的,看着就殺氣十足,讓人很不舒服。”
兩人又隨意聊了一會,靜雪明天就要開始去服裝店當模特,需要早些休息,楊笑林則開始備課。
浦海東區,並非浦海的市中心區域,不過這裡集中了大批的大學,所以浦海東區被也稱爲浦海學區。
新開業的時代服裝城位於浦海東區,主要經營的是高檔服裝,在繁華地段包了兩層商業樓,面積數千平方米,在這一片區域,無論是規模還是檔次,都算是屈指可數的。
爲了圖吉利,服裝城八點過八分準時開業,靜雪七點半就到了。雖然她的工作是試衣模特,不過在開張時,也要先充當迎賓小姐。十個相貌出衆的試衣模特,穿着同樣禮儀服分兩隊分站在大門兩側。
雖然十個迎賓小姐都很漂亮,不過任誰都能一眼就瞧出靜雪是她們之中最漂亮,最出色的;無數的目光落在靜雪身上,靜雪臉上帶着微笑,非常職業,非常大方,沒有絲毫怯場。
“咦,那個女孩好像靜雪啊……”有人認出了靜雪,不過沒有人相信她就是靜雪,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跑來當迎賓小姐?而且還笑得那麼甜美,態度那麼好。這事情估計傻子都不會相信。
鞭炮響起,服裝城正式開業。
這個上午,作爲試衣模特的靜雪就沒有坐過哪怕是一分鐘,她的出衆無疑讓她成爲了最出色的試衣模特,不斷有顧客讓她試穿她們看中的衣服,雖然她們自己穿着沒有靜雪那麼漂亮好看,但靜雪穿出的窈窕秀美往往會大大提高她們購買的機率。
中午有兩個小時輪休時間,靜雪去更衣室換上自己的衣服,走出時代服裝城。
“給我拿兩個蒸玉米。”靜雪走到路邊的一個小攤旁,取出五塊錢遞了過去。
兩塊錢一個的蒸玉米,這就是靜雪這幾天的主食。
自從離開別墅以來,她已經賣掉了手錶,賣掉了手鍊,能夠賣的值錢一些的配飾,都被她賣到了當鋪。不過現在她身上卻只有兩三千塊錢而已;現在她想到剛離開公寓那兩天的開銷,都覺得有些心痛;如果那兩天節約一點的話,應該能多省下來一千多塊,這幾天再努力一些,多加班,大概就能湊個五千塊。
再加上他自己這些天賺的錢,學費應該就夠了。
靜雪一邊細細的嚼着玉米,一邊默默計算着。
“靜雪。”忽然一個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你……你怎麼來這裡了?”靜雪看着楊笑林的笑臉,下意識的將玉米往身後藏。
楊笑林早就看見了靜雪手上的玉米,卻裝作根本沒有看見,笑着說道:“剛好在附近派傳單,就順便過來看看。結果在服裝城沒找到你,原來是出來吃午飯了。”
“我……這天氣那麼熱,我吃不下飯,所以就買兩個玉米。對了,我最喜歡吃玉米了,這裡的蒸玉米做得很好吃,又嫩又香,你也試一試。”靜雪有些侷促的說道。
“我已經吃過午飯了。”楊笑林搖頭說道:“不打擾你了,我還要趕去下一家公司接活。”
楊笑林說着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停了下來,轉身說道:“你要注意營養,身體可是工作的本錢。”
看着楊笑林漸漸走遠的背影,靜雪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玉米,微微撅嘴,說道:“我以前真的喜歡吃玉米的,雖然現在有些吃膩了……”
下午和上午一樣,幾乎都在歡迎擺姿勢之中度過;這比她以前拍一天的戲都要累多了,靜雪咬着牙堅持着,忍着腳痛保持着微笑。
我行的,我離開了歐陽家還是能行的,沒有歐陽家的月錢,沒有歐陽家的信用卡,她依然能夠自立。
而且和他比起來,最少我不用爲自己的學費發愁不是嗎?他獨自來到浦海,學費都需要自己賺,他都從來沒有放棄,而是不斷的向目標努力。
很累很累的時候,那張帶着陽光笑容的臉,就會非常自然的出現在靜雪腦海中。
一天的工作終於結束,靜雪拿到了她第一天的工資:三百塊。
靜雪已經很累,她真的很想立刻就回到公寓,然後躺在牀上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但是當老闆問她是否願意加班的時候,她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時代服裝城的老闆名叫張洋,是一個身材高瘦的男子,年齡看起來在四十上下,瘦臉小眼,給人以一種油滑活泛的感覺。
“晚上加班三個小時,加班費五百。”張洋開出的價碼真不低,他今天絕大多數時間的目光,都從各個角度停留在靜雪身上。在驚歎靜雪美麗的同時,心中也默默的動起了心思。
靜雪又買了兩個蒸玉米,皺着眉頭吃完。
加班三個小時之後,靜雪感覺自己雙腿已經完全麻木得不聽使喚。
“大家都辛苦了,我請大家吃個宵夜。”老闆張洋看起來對員工非常體貼。
宵夜時,很普通的魚肉粥,靜雪現在卻覺得格外可口,二十塊錢一大盤的炒粉,也是香味撲鼻;這些食物,十多天前,她看都不會看一眼。
吃完宵夜,張洋又提議道:“大家今天那麼辛苦,服裝城今天生意也是開門大紅。找個歌廳,酒吧小小的慶祝一下如何。”
張洋雖然是向所有人提議,目光卻落在靜雪臉上,他這個邀請是向誰發出的,誰都看得出來。
“不好意思,我要回去休息了。”靜雪拒絕了張洋的提議。
張洋眉頭一皺,說道:“今天大家那麼開心,小雪你也不要掃興。而且這些也算是加班的一部分。”
“是啊,老闆請客,大家都給個面子……”
“小雪,不要掃興……”
靜雪搖了搖嘴脣,最後還是堅決的搖了搖頭,然後起身,說道:“我要回家了,再見。”
被靜雪如此駁了面子,張洋心中大爲惱火,冷冷的說道:“那你明天也不用來上班了。”
靜雪腳步只是遲疑了半秒,腳步聲並沒有停止,而是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