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笑林有些無聊的站在火車上,張開嘴打了一個哈欠,絲毫沒有了昨天剛上火車時的新鮮勁。
在腦海裡算了算路程,還要三個小時才能到下一站。而且下一站還不是終點,他還需要轉一次車,然後再坐十幾個小時的火車,才能最終到達真正的終點站:浦海。
從家裡出發算起,到目的地浦海;經過步行,拖拉機,汽車,火車……,前前後後加起來差不多要花費三天的時間。而且即便是搭乘汽車和火車,基本也都是站着的,期間除了一兩個小時的候車外,幾乎沒有任何休息時間。
如果換做其他人,這趟旅途恐怕到不了一半就無法爲繼,楊笑林此時卻是除了偶爾打打哈欠之外,臉上並未見多少疲態。
這份恐怖的體力耐力如果讓人知道的話,必然會讓整個車廂內的人爲之側目,只是此時的楊笑林卻是絲毫不引人注目。楊笑林身材普通,未滿十八歲的他身高一米七五左右,身材偏瘦,非常大衆;再加上一路的風塵,將他面容的清秀遮掩了許多,而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穿着:普通的t恤加洗得發白的牛仔褲,更是讓他看起來像一個最爲普通的年輕學生。
“沒有吃午飯的旅客們,這裡有盒飯,方便麪……讓一讓……”乘務員推着餐車走過來,楊笑林連忙縮了縮身子。
當餐車上的飯菜香味飄入他的鼻子,楊笑林忍不住嚥了一口唾沫,心中卻是暗罵了一句:老頭子,你這個吝嗇鬼。剛好給夠一路的路費,而且路費還是照着的最廉價的火車票價給的,至於路上的食宿,老頭子則是直接兩手一攤,說道:老大不小的了,吃我的,用我的十幾年了,你小子總不好意思繼續剝削我這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了吧。錢就那麼多,你省着點用吧。
這個讓楊笑林恨得牙癢癢的老頭子,雖不是他的父親,也不是他的祖父,不過卻是從他記事起,就和他生活在一起,養他教他,和他相依爲命的老海。
老海的年齡有多大楊笑林並不知道,不過他記得在幾歲的時候,老海的頭髮鬍子就已經有些花白了,現在則是須發皆白。
楊笑林和老海走在一起,無論是誰看了都會認爲他們是祖孫兩人,他小時候也問過老海是不是他的爺爺,不過老海卻是不允許楊笑林叫他爺爺,只能叫老海。
後來等他稍微大了一點,問他和老海之間是什麼關係時,老海皺眉想了半天,最後說道:“你算是我的徒弟吧。”
其他的孩子都有父母,而他自小就沒見過父母,爲此楊笑林也問過老海多次,老海只是對他說:你是我從孤兒院領養回來的,你父母是誰,我也不知道,等你長大以後自己找去。
可對於楊笑林追問那家孤兒院的所在地和名稱,老海卻總是用自己老糊塗了,不記得當時的情況了這樣的藉口來敷衍。隨着漸漸長大,楊笑林追問父母的心思也慢慢淡了,雖然沒有父母疼愛,不過和村中的其他小夥伴相比,他顯然也要自由的多。
站在火車上,無聊之極的楊笑林,不由得回想起在小山村中快樂自在的生活,山中打獵,水裡摸魚,樹上的美味野果,田裡的碩大紅薯……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回憶都是美好而快樂的,從記事起,每天天還沒亮,他就會被老海從牀上提起來,無聊至極又艱苦不誤的站着樁,如果站的不夠好,不夠認真,挨幾下棍子都算輕的,甚至還有可能沒有早飯吃。
飢餓和疼痛對孩子的威脅是巨大,所以儘管他非常不願意,還是很快就形成了每早站樁的習慣。
等到了十歲左右,老海又開始教他一種呼吸法,每天晚上睡覺前都要練,剛開始他也是不甚其煩,不過後來在老海的威逼利誘下也漸漸習慣。
等他慢慢長大了一些,發現自己的體力耐力比身邊的玩伴都要好得多,在學校的體育考試,成績更是每次都首屈一指。
再大一點,開始在山裡瘋玩再到打獵,他這方面的優勢更加體現了出來。
想到這裡,楊笑林撇了撇嘴,因爲他腦海裡立刻出現了老海那張充滿自得的臉,彷彿又在對他說‘怎麼樣,聽我的話沒錯吧。早和你小子說過,我的話就是真理,我的話字字如金。’
相對於老海這種頗有些棍棒式強加教育,楊笑林顯然更喜歡山伯伯和田伯伯的教導方式。
這兩位其實也都是頭髮鬍子花白,看起來和老海年齡差不多,按年歲他都應該叫爺爺,但是老海只讓叫他們伯伯,顯然是老海這要面子的老傢伙怕掉輩。
老山和老田與楊笑林他們住在一個山村,老山是一位老中醫,對山草藥材非常精通博學,醫術也可以說是非常高明,村裡的村民有什麼病病痛痛的,老山基本都能幫着解決;甚至附近一些村子的村民生了病,都要走十幾裡山路,特意來找老山幫瞧,楊笑林覺得讀高中的鎮上醫院,那裡的醫生可比老山的水平差多了。
楊笑林有一次肚子痛,痛得打滾的那一種,老山看似隨意的弄了兩顆草餵了他吃,幾分鐘後就神奇的好了。
這自然引起了楊笑林大大的興趣,吃草都能治病?那一定要學學,此後他就開始跟着老山學了一些醫術。老山和老海的教育方式完全是兩個極端。老山對楊笑林非常溫和,不緊不慢,不急不躁,往往都是楊笑林先發問,他才就勢而教,從來不逼迫楊笑林學什麼。慢慢的楊笑林知道那兩顆草其實是草藥,而山上甚至是路邊都有很多效果各異的草藥。
老田是一位頗爲神秘的老人,楊笑林有時有一種錯覺,那就是老海似乎對老田有些戒備。老田教楊笑林的東西很雜,不過都是一些小孩子非常感興趣的,比如說飛刀,比如說從彈弓到弓箭的製作等等。
其中還有一個頗爲神奇的門道:對危險的感知。剛開始老田教楊笑林這個的時候,楊笑林只是覺得好玩,沒當真。不過在打獵過程中遇到過危險時,這種感知卻真真切切起到了作用,自此他對這個看起來有些奇幻的門道學得也格外認真。
在那個小山村裡生活的十八年,總的來說,他還是很快樂,很開心的……
美好的回憶之間,時間流逝飛快,列車停了一站又一站,終於到了楊笑林的第一個目的地,也是他轉火車的中轉站常州。
常州在華國算是新城市,是作爲鐵路樞紐興建起來的,經過幾十年的發展,憑藉鐵路樞紐的有利條件,已經發展成了數百萬人的大城市。
從出站口出來,楊笑林直奔售票廳而去,常州的售票廳內常年都排着長長的隊,楊笑林排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的隊,纔買了一張從常州到浦海最便宜的站票。
其實楊笑林也不是有自虐傾向,選最便宜的票說白了就是爲了省錢。買完這張車票,楊笑林錢包裡也就剩下幾十塊錢了。這些錢還要對付兩頓飯,以及到浦海之後的一些基本開銷。
一想到此,楊笑林就是眉頭直皺,心裡又再次將老海這老傢伙抱怨一通。
楊笑林考浦海的新華大學,可是老海鼓動的,並且承諾過保障他的學費生活費。原本楊笑林還以爲老海偷偷存了一筆錢,誰想到了出發前,老海也就給了他路費。
不過老海在浦海有一套拆遷補償房,他讓一個老朋友改造成了幾套小公寓,可以用來出租獲得房租,楊笑林以後在浦海的生活費,包括學費就都靠這些租金了。
楊笑林又嘆息了一聲,走一步看一步吧,就算房租不夠,他堂堂大好青年,再去想辦法打工賺一點就是了,讀高中的時候,老師就說過不少勤工儉學的事例。
售票廳人多,售票廳門口更加擁擠,楊笑林想着心事,警惕性不由有些放鬆,一個身材高瘦,面色蒼白的中年人忽然從後方擦着他的身邊走過。
楊笑林感覺口袋似乎被人撥了一下,緊接着就感覺到口袋好像輕了一點,立刻伸手入袋,發現錢包不見了。想都不用想,就能斷定這錢包肯定是剛纔擦身而過的那個高瘦男子偷了。
高瘦小偷顯然是個老手,不但手法純熟,而且非常鎮定冷靜,得手之後,腳步也不慌亂,只是比別人稍微快了幾分而已。
楊笑林二話不說,擡腳就往小偷身後追去,錢包裡的錢雖然不多,卻是他全部的家當了,丟了這錢,別說吃飯了,到了浦海後,他連坐公交車的錢都沒有。
小偷發現楊笑林追來,自然無法繼續鎮定下去,邁開兩條長腿全力飛跑。
還別說,那高瘦的身材還真不是白給的,這小偷奔跑速度着實不慢,再加上火車站廣場上到處都是人車,楊笑林一時半會還真沒能抓住小偷,不過也沒有追丟。
小偷跑出火車站廣場,按照他以往的經驗,此時應該已經將楊笑林甩出一大截了,誰知回頭一瞧,差點嚇得跌倒在地,此時楊笑林距他不過幾米而已。
小偷連忙轉身跑入一條窄街,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又將楊笑林甩開了一小段距離,然後一個閃身竄進了一條狹小的巷子。
這條巷子非常僻靜,位置也很隱蔽,平日很少有人到來,小偷經常在此躲避警察和失主的追趕。
衝進小巷的小偷呼的一聲,長出了一口氣,猛然間,他好像覺得有些不對勁,定睛一看,就見巷子最盡頭,站着兩個人:一個成年男子和一個小女孩。
小偷還沒來得及仔細打量兩人,就聽巷子口傳來一陣腳步,回頭一看,就見被他偷錢包的年輕人已經站在了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