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是新車,但並不代表質量就過硬,路上拋了一次錨,好在不是什麼大問題,待到在大雪中修理好,穿過重重雪山來到瓦迪賽爾時已經是下午五點,這邊同樣飄着鵝毛般的雪花,天色灰暗陰沉,看起來儼然已經入夜,整個瓦迪賽爾籠罩在一片美麗的燈光之中,各種木製結構充滿歐洲風味的旅館、餐廳,彩燈的光芒在雪山的山谷間襯出一片溫暖的異國氣息。
兩大車睡得昏昏沉沉的學生被這片景觀所吸引,互相推搡着醒了過來,有的人驚歎於這山谷間的美麗,有的人在一片飄雪的暮色中尋找着傳說中的索道與纜車,不一會兒,大型的旅遊車在一間四層樓的旅館門前停下,一打開門,冰冷的雪風直向車內灌了進來,衆人又是大呼小叫地找外套,待到進入了旅館內部,便都變成了興奮與讚歎的議論,嗡嗡嗡地擠滿了整個旅店大廳。
雪場中的旅店內部,裝潢基本以暖色調爲主,暖色調的燈光、暖色調的天花板、暖色調的牆壁、暖色調的看起來溫暖無比的沙發座椅。顏色用得鮮豔活潑,卻並不會給人厭煩庸俗的感覺,各種充滿歐式風格的壁畫,大廳內部的立柱甚至帶着漂亮花紋的壁爐,一切的一切,足以使前一刻還置身於寒冷中的人們感到身在天堂。
大廳之中原本沒幾個人,此時頓時便被熱鬧的氣氛擠得滿滿的,由於事先便已經預定,那旅店負責人大概是從下午估算的到達時間開始就在大廳裡等着了,這羣人雖然晚到了三個小時,但那一頭白髮穿着紳士服裝的的法國老闆卻看不出任何疲累的樣子,眼見這麼多人到了,當即笑得臉上皺紋都多了一倍,與兩名導遊說話,做介紹,法語從口中說出來,就好像是在放機關槍一般。
接下來的時間裡,便是大概的遊覽與吵吵嚷嚷中的房間分配,旅店只有四層,內部面積卻實在夠大,要說相對豪華的單人間當然也不少,但五十多個人一塊跑來旅行,該節儉的地方自然要節儉,反正同住這種事對學生來說也算是正常的體驗,最後的分配結果,家明的房間在二樓,與一個同樣沒什麼存在感的男生同住一間房,以前互相沒什麼接觸,基本上也就是那種打個招呼,然後彼此可以無視的關係。
雖然這邊的時間才入夜,但對於仍保持着中國作息時間的衆人來說,生物鐘卻已然到了深夜,在旅店的大餐廳裡一塊吃了一頓熱熱鬧鬧的法國大餐之後,接下來的時間便變成了自由活動。不少人下午在車上都睡了一覺,此時初到雪場,心中興奮,便相約好了到旅店內外走走看看,也有類似東方婉這樣作息時間相對嚴格的,在吃飯的時候就已經呵欠連天,此時自然便打算回房睡覺了。
作爲家明來說,待到吃完了晚飯,便開始雪場內外走走轉轉,他沒什麼目的,此時也不存在危機感,無非是職業習慣般的看看周圍環境,掌握可以掌握的資料。此時正值滑雪旺季,由各國而來的遊客隨處可見,將整個小鎮襯得熱鬧無比,隨着夜色的深入,小鎮中心也開始上演驚險的冰上摩托車特技表演,他看了一陣,大概八點半的時候,轉身回旅店。
穿過長長的走廊,上樓梯的時候,略有些混亂的聲音,從三樓上傳了下來,好幾個聽到動靜的同學都興奮地跑了上去。
“什麼事啊?”
“聽說樑明超跟李鬆打起來了……”
“爲的什麼啊……”
“賭錢的事情吧,快去看看……”衆人的議論之中,家明也隨着上了三樓,在房間分配當中,女生基本便是住在旅店的這一層上,當然,某些男男女女關係較好的,趁着還沒睡,自然也有到彼此房間聚會的情況,例如樑明超、李鬆、羅靜雯、王圖佳加上另外兩男一女,七個人關係較好,便約在羅靜雯和王圖佳的房間裡或打牌或下棋。不過,當家明上來,卻只能聽到房間裡傳出似乎在扭打的聲音,羅靜雯在用力地拍門,憤怒地喊:“你們兩個到底發什麼瘋啊!”王圖佳也在旁邊拍門:“喂,你們要打出來打,這是我跟靜雯的房間!”
一名服務生疑惑地過來,被衆人揮手打發掉了。
假如只有兩三個人蔘與的國外旅行,多半會和睦融洽得猶如一家人,但人數一多,發生分歧也不是什麼難以想象的事情,裡面的聲音持續了不久,披着一件風衣的東方婉跑了過來,皺着眉頭,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分開幾個人,把家明的身體往旁邊擠開:“什麼事啊什麼事啊……怎麼了?你們去找服務生拿鑰匙,或者把門撞開啊……”
她纔剛剛睡下,還以爲發生了大事,當即便要招呼旁邊的男同學撞門,羅靜雯連忙揮手道:“沒事沒事,小婉,沒事的,就是那兩傢伙突然秀逗了而已……喂,你們還不開門我們就撞了……”
這一次,裡面的動靜終於停了下來,隱隱可以聽到李鬆的說話:“到此爲止啊……”
“我到此爲止?你他媽開不起玩笑就不要開!”
門砰的打開,李鬆站在門口,看起來倒也沒怎麼缺胳膊少腿,臉上也不見傷,也不知兩人剛纔在裡面那麼大動靜在交流些什麼,家明惡意地亂想了一下,李鬆大聲道:“是誰開不起玩笑!誰開不起了!不過去一次賭場,從阿姆斯特丹說到飛機上,從上飛機說到下飛機,再從里昂說到這,吃了晚飯你還是說個不停,你要說通宵,你是唐僧啊!”
“我說通宵關你什麼事了!你不過在賭場輸了幾百塊,見不得人贏錢,心理不舒服是吧!”
“幾百塊是我陪你們玩的,我本來就不在乎,可我就是看不慣你賭術賭術的說了一路,世界上哪有什麼賭術,你要吹牛拜託一次就好了,你念一整天像念緊箍咒一樣的念,我讓你別說怎麼了!”
“什麼沒賭術!找個地方我們打賭啊!”
兩個人在門口互揭傷疤,羅靜雯王圖佳等人便要推着他們進去:“你看看你們像什麼……”
“別在走廊上說了……”
“明明很好的朋友,爲了這點小事吵什麼吵啊……”
“明明他開不起玩笑……”
“是誰開不起玩笑……”
推推搡搡之中,這邊的東方婉陰沉了臉:“喂,拜託,我們現在是在國外,你們要讓別人看我們的笑話啊!”
她說了這種話,兩個人才陰沉着臉被其餘幾人推進了房間,事實上兩人吵到這,其餘人也多半知道了原因。這個七人小組合基本都算得上是條件不錯的帥哥美女,像是羅靜雯、王圖佳這樣的女孩子,玩的圈子或許與靈靜沙沙等人不一樣,但在漂亮評判上卻是相差不多的,四男三女之中,樑明超與李鬆算是最出色的兩個男孩子,多半都有些感覺良好和愛出風頭的習慣,雖然表面上是很好的朋友,實際上卻互不相讓。
不光在吸引人的目光上,更多的恐怕還是在吸引女孩子的目光上較勁,在給羅靜雯獻殷勤的同時又忘不了王圖佳,在王圖佳面前出風頭時又想要讓羅靜雯一塊看到,偏偏幾個女孩子又不向任何一個人表態,於是這個小組合就在這樣曖昧的狀態下保持下來,誰都在體驗着走鋼絲的那種刺激感,卻是誰也不願意作出選擇——他們僅僅將這種事當成彼此魅力的體現而已。
或許也是因爲這次樑明超的運氣太好,他不光贏了錢,偏巧還會幾手關於撲克的小魔術。爲着這個事炫耀的也真的太久,再加上旅遊這種適合發展戀情表現自己的氣氛,兩個人的矛盾便正式爆發了。
不過,在女生的強勢調解下,至少在表面上,兩人已經暫時放下了矛盾,當房門關上,東方婉揮手示意散開,轉身要走時,卻彷彿是突然發現家明也在旁邊一般,皺着眉頭看了他好久,隨後打個呵欠,踩着小碎步一言不發地回房去了。
無聊的小男生,無聊的爭風吃醋,無聊的惱羞成怒,看完這些,家明回到房間睡下,跟他同一個房間的男生大概十點多才回房,開燈關燈一陣,房間裡安靜下來。時至深夜,一個急促的腳步聲在房門前突然停下,家明在睡夢中的意識瞬間被拉回了一半,這是東方婉的跑步聲……隨後,敲門聲響了起來,他睜開眼睛,拉回全部的意識。
睡旁邊那牀上的仁兄猶如死豬般的沒有半點反應,家明打開門,東方婉氣喘吁吁地站在那兒,大概是倉促穿好的衣物,此時原本漂亮的衣領顯得亂七八糟,頭髮也是紛亂無比,看起來像是個跟有婦之夫偷情在倉促間翻牆離開的人妻。家明打了個呵欠:“找誰?怎麼了?”
“樑明超和李鬆又搞出事情來了……”
“又打架了?”
“不是,他們一幫人跑出去賭錢,樑明超輸了很多,後來說是出老千被人抓了。”東方婉滿臉焦急,家明撇了撇嘴,微微皺眉。
“這附近沒賭場啊。”
“聽說不是賭場,是一些人玩着玩着就隨便找了個房間玩錢弄出來的,羅靜雯她們差不多是哭着跑回來……那個樑明超……他開始還說這是大家隨便組織起來的賭局,根本不會有人發現他……”
“真傻真天真……”家明暗罵了一句,歐洲這樣的滑雪區每到旺季各地來旅遊的人便好像聯合國一樣,這地方沒有專門的賭場,有時候組織地下的黑賭場多半也有風險,但這樣巨大的商機誰會放過?能夠看似無意地將一羣人拉到一塊聚賭的,多半就是專門開這種零散賭局的地頭蛇,利之所趨,黑社會總是無處不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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