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的焰火,讓席菲這個衆人之中最活躍的分子,竟然一下子安靜了很久,很久到第三天的中午,一行人登上前往雲鼎機場的“越野車”之後,看着道路旁雨後潤澤如油的青山秀谷,樂觀好動的天性終於又迴歸到了她的身上,開始和身前身後的同伴有說有笑起來。
知道這時,幾個“長輩”們才真的鬆了一口氣,天翻地覆方是席菲本色,對於她而言一天多時間的異常安靜和足不出戶足以令人心悸,雖然已經隱約知道其中的原因,卻總是無法把這個原因和眼前這個恢復了活潑心境的小姑娘聯繫到一起。
“我說楚志,你看這小丫頭真的就只是爲了馬上要出國留學才變成昨天那樣?”
聽見嘰嘰喳喳的笑語聲又充斥在耳邊,坐在整個車最後一排的嚴飛舟推起了原本改在臉上的棒球帽,轉過頭對着坐在附近唯一的同伴問道。
“嘿,老嚴啊,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八卦了?人家小兒女的事情,用得着你去操心麼?再說了手心是肉手背也不是糧食啊!這事兒,我們還真是少管,最好還少聽,少看!而且你剛纔自己也說過了,小丫頭再有幾天就要出國了,這個問題恐怕也不會再是個問題了,時間這東西,藥性很大的。”
楚志輝看似沒有答非所問一般的回答,卻無疑說明了對於嚴飛舟的看法的認同,嚴飛舟在一旁頻頻點頭,等他言罷,兩人故作高深的互相嘿嘿一笑,楚志輝依然有一搭沒一搭的看着手上幾份文件,而嚴飛舟則是向前面投去一個饒有興趣的眼光後,又從新靠回了後背上,拉下棒球帽繼續打起盹來。
在車廂前部,那兩個剛剛被關懷着的年輕人此刻正聚在一起。
因爲蒙芊卉在臺裡還有節目要錄製,昨天就先行離開了山陽,此時失去了最主要的關注目標的何訪,閒來無事又沒有什麼睡意,自然把騷擾的目標集中到了同樣正在展示着旺盛精力的席菲身上,不過,他選擇的題目似乎有點問題。
“喂!小丫頭,昨天光是我就去敲了七八次門,你倒還真能撐得住,死活不開,我還以爲你是因爲前天晚上興奮過度累着了,不過現在看起來,你身體很好嘛,又開始活蹦亂跳了,”何訪說道此處,身體前軀,做了一個仔細觀察的神態,像往常一樣把臉貼的很靠近,擺出誇張的造型,“要不,你是突然有了神靈附體,轉了性子,開始閉關修煉,準備得道成仙?”
不過這一次,以往意料之中的暴力回答並沒有出現,隨着何訪的身體帶着侵略性越來越向前傾,席菲的臉上突然漾起一抹紅暈,眼神也變得有些閃爍,身體也向後靠去,開始躲避着近在咫尺的那張年輕男人的面孔。
“嗯!?到了嗎?”
坐在車窗邊本來戴着耳機聽音樂,但早已經眯着的石淑媛被突然間撞過來的一個肩膀驚醒,還沒有看清現場的狀況,就失口叫了一聲,不過稍有常識的人都可以想象一下,一個戴着耳機的人說話的音量到底有多大!席菲和何妨彼此都愣了一下,何訪馬上覺出了自己的姿勢的不妥,立刻向後跳開,席菲也趕忙坐正了身形。
“哈哈哈——”
這下倒好,一時間整個車上的人,只要還是清醒着的都被這一聲大叫吸引了目光,結果又順勢看到了何訪和席菲之間接連擺出的兩個頗爲奇妙的從敵我變陌路的態勢,也不知道是誰開的頭,反正是數量從一個到一羣,聲音從小到大,眨眼功夫大笑聲響遍了車廂。
“你看看,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想用威脅別人的那套小伎倆來套我的話,沒門!就算我怕你有怎麼樣?還有這麼多主持正義的人在看着,你的陰謀不會得逞!”
“這什麼跟什麼啊?”
何訪初聽小丫頭大聲說出來的一番話,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其中的真實意思,馬上配合起來。
“哪有怎麼樣?你看清楚了,這個車上除了王師傅以外,可都是萬千星輝的員工,而我可是除了楚總之外職位最高的人,你說會不會有人來幫你?”
說到這裡何訪擺出高傲的模樣,四處環視,不過他只看到了一頂頂黑色的頭髮,至於這些頭髮的主人,就像是聽了口令一樣的,全都低下了頭避開了何訪的目光,似乎什麼也沒有聽到看到的樣子,只有坐在離自己最遠的地方,有兩雙眼睛在看着這邊,不過那眼中的目光卻好像看透了一切般的讓人心裡發虛。
何訪馬上知機的收回了目光,接着對席菲道:“算了,本來想關心一下同志,結果遭到打擊,好心沒好報啊!算了,愛怎麼着就怎麼着吧,我不管了。”
一番表演,雖然瞞不過兩個人還沒老就成了精的傢伙,但是其他人似乎都被騙了過去,最起碼,表面上看來是這樣的。
“哼!”
重重的一聲嗤之以鼻,席菲再一次當衆展示了自己對於何訪所謂職權論說法的不屑一顧。
本來,事情這樣就算是過去了,可是此時,一直充滿了好奇的看着眼前這一對青年男女的石淑媛終於發現自己的疑惑來源於自己頭上戴着的耳機,連忙拿了下來,接着又是一句不合時宜的問話脫口而出。
“小菲,剛纔是不是何訪又欺負你了?”
雖然是摘下了耳機,不過因爲是第一句話的緣故,音量的大小還是保持在剛纔的水準上,頓時“譁”的一聲,滿車廂又一次被笑聲所覆蓋。
這也是何訪最後一次和席菲在一衆同事的面前互相嬉鬧,回到北京後,席菲就因爲馬上要出國忙着辦理自己的私事,再也沒有時間來到萬千星輝來作體驗。而何訪也幾乎是馬不停蹄的被萬惡的監工們投入到了晚會的後期製作中,一時間又是忙得天昏地暗,也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想席菲將要離開這件事,只是抽空給小丫頭打了個電話,約好了到時候和楚志輝一起去機場送行。
“……你這小丫頭一去就是好幾年,又是那麼好的地方,我說,你還準備會來麼?”何訪在電話裡的聲音有些變味的調侃着。
“廢話!”雖然不是見面,席菲還是保持了一貫的火氣水準,“我爲什麼會不回來?”
“爲什麼?你問我,我問誰啊?這是現在的流行趨勢,那麼多人掙着搶着,擠破了頭要出去,真出去了還有幾個會回來?除非混不下去了,再套着個王八殼子回來招搖撞騙,特別是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那就更是目的明確,動機單純,一旦出去了直接找個好靠山,嫁了就一切OK。”
何訪當然知道以席菲的個性,絕不會是他口中的那種人,這麼長時間的接觸,何妨很瞭解平時看起來喜歡嬉鬧作弄人的她其實很聰明,也很獨立,擁有普通人所不及的堅定志向。不過能借着機會逞一逞口舌之利的感覺還是蠻爽的,尤其還是隔着電話這種相對安全的情況下,就可以更加沒有顧及了。
“你……”果然,電話那頭小丫頭被何訪的一番話氣的夠嗆,不過小丫頭的反應絕對稱得上迅速,言辭之間更是毫不示弱,“好你個何訪,知道現在本姑娘沒辦法收拾你,就開始肆無忌憚了是吧,好,我記住了,你等着,哪天見面咱們再說。哼哼!”
“呵呵!霍霍!”
席菲的話裡充滿了嚴重的威脅味道,不過畢竟兩人之間相隔遙遠,這種沒有實質效果的威脅,反而讓何訪得意地笑出了聲。
“你別太得意了……”席菲正要接着說什麼,卻突然停了下來,透過電話何訪隱約聽到一個女聲在對着席菲說什麼,聽不清楚具體的內容,不過何訪能聽出來這個聲音非常甜美,同時也聽到了席菲在回答時的稱呼,姐姐!
“喂!是我姐,剛纔又給我買回來不少東西,說都讓我帶着,要是再放那就是第三個箱子了,光是超重都好幾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累死我。”
“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好不好,我要是有這麼個愛我的姐姐,睡覺都能樂醒了。”
“我知道!”席菲的口氣中有些不耐煩,“可是她什麼都要管,真是羅嗦!我都這麼大人了。算了不說這些了,我現在鄭重地告訴你,我肯定會回來的,別的不說,最起碼也得爲廣大人民羣衆看好你這個危險分子,絕不能讓你隨便得逞。”
比起剛纔赤裸裸的威脅口吻,席菲的這句似有所指的話,反倒是讓何訪暗中打鼓。
“喂喂喂,你這是什麼話?我危險?我招誰惹誰了?哪個又變成人民羣衆了?還什麼得逞部得逞的?”何訪的反問裡明顯帶着心虛。
“你自己心知肚明,我問你,你過去、現在還有以後有沒有曾經想過、打過或是準備打過誰的壞主意沒有?”席菲毫不留情的揭露着何訪最爲心病的地方,讓他一下子有些啞口無言。
“嘿嘿……”
“看看,被我說中了吧!你的壞心思,我早就看出來了。算了,不和你瞎貧了,我姐又叫我了,我得去準備東西了,先掛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就要離開的緣故又或者是被姐姐反覆催促,席菲的口氣到後來漸漸變得有了些淡淡的蕭索意味,只不過身處在熱鬧的機房之中,何妨當時並沒有聽得很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