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老太太聯繫自己的家人,我看我還是去找大夫過來再看看老人的情況。你就等在這吧。”
簡單交待了一下,何訪又一次來到診室,找到剛纔的那位年輕的醫生,不一會年輕醫生就帶着一個護士走進了老人的病房。
“你好,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年輕醫生俯身詢問老人的情況,並開始檢查起來,老人睜開眼睛首先看了看年輕醫生的胸前,那裡掛着他的職位胸牌,可能是確定了來人的身份,這次老人終於開了口,有問有答的配合着醫生的檢查。
意料之中的,何、席二人除了席菲拿回了自己的手機之外,又一次被老太太用眼神擋在了門外。
呆立在病室門外,何訪輕輕嘆了一口氣,而席菲則又是習慣性的聳了聳肩,微微扁了扁嘴,兩人既不好意思繼續凝視老太太的白眼,又多少覺得還有着一分責任感不好就這麼走掉,只好繼續杵在那裡。
“咚咚咚——”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何訪擡眼望去,一個鐵塔般的身影如同黑雲一般的衝了過來,方向好像是直衝着自己的所在。
“難道?”
砰——
一聲巨響之下,病室的門被來人猛地撞開,屋裡的小護士被嚇得一個哆嗦,差點把手裡的醫用托盤掉在了地上。而來人看都沒看屋內的兩個人(當然就更不要提像樁子站在屋外的兩個人了),而是直接走到病牀前,低聲和老太太耳語交流起來。
這是家人麼?何訪透過房門上的小玻璃窗望過去,只見那個大漢一身黑衣黑褲,寬肩乍背,體型健碩,行動敏捷,就身材而言何訪本人也是屬於高大的類型,但這個黑衣人顯然比他更強壯了幾分,特別是臉上的那股強悍之氣,就像是久歷陣仗的戰士一樣。不過,一臉悍色的黑衣人唯獨見了躺在病牀上的老太太卻是另一幅溫和、恭敬的模樣。耳語之間,雖然他人聽不到什麼,卻可以看得見幾乎全都是老太太在說話,而那大漢大多數時間只是一個勁兒的連連點頭,顯然是在聽着什麼囑咐或是吩咐。
依照何訪的判斷,這面目上和老太太差之十萬八千里的大漢應該是老人的保鏢護衛之類的吧,弄不好還是什麼退伍兵之類的高手,當何訪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給席菲,後者點了點頭,又眨了眨眼,想是在說“怎麼樣,我說得沒錯吧,這老太太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要不怎麼會有保鏢?”
何訪只好伸出右手的拇指向上一挑,稱讚對方的先見之明,正在此時,從被大漢推開後就一直沒有關嚴的門口傳來一個聲音。
“你是醫生?”
結束了和老太太的交談,鐵塔般的大漢轉頭面向正有些發懵的醫生問道。
“啊?哦!我是醫生。請問……”
“你什麼都不用問,我們的情況我們知道,麻煩幫我們辦一下出院手續。”
“出院?老太太的情況最好是……”
年輕醫生還要接着說下去,卻不留神看到那大漢目中露出的兇光,一下子竟然忘記了自己本來應該要說的話。
大漢揮動着蒲扇般的大手,斷然道:“不必了,我們自己會處理。麻煩幫我們辦理出院手續。”
還沒等年輕醫生再說什麼,旁邊的小護士已經一扭頭“登、登、登”的一溜小跑着出去主動幫忙辦理這裡的出院手續去了。
年輕醫生愣了一下,尷尬的笑了一聲道:“那也好,老人家那裡的醫療水平比這裡可能更好,不過還是要小心一點。”
“謝謝!”這一次是兩個聲音,一個粗厚的當然是那個大漢,而另外一個很有些優雅味道,不急不徐,卻又顯得有些隔離感的聲音,想來就應該是那個始終沒有在何訪兩人面前吐出一個字的老人。
“不客氣,那我就先去忙了,等會剛纔那位護士會幫您把手續辦完。”
年輕醫生急急忙忙和老人打了個招呼,就快步走出了病房,只是在經過何訪身邊的時候,何訪隱隱約約的聽見了他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喃喃道:“……這個傻大哥是什麼人啊,這麼……”
到了何訪業沒聽清年輕醫生對黑衣大漢的評價,不過看情形也能分析出個大概。
等到何訪再轉過頭去的時候,竟然發現那個黑衣大漢的手正指向自己。何訪與席菲對視了一眼,推開門先後了進去。
“是你們把老人見送到醫院的?”
“是!”何訪作爲代表回答了這個問題,直到此時直接面對,他才感到了黑衣人凌厲的眼神所帶來的壓力,不過聽到這個問題,何訪心中倒是突然覺得有點好笑的樣子,因爲他想到了地中海大叔,那個被小丫頭片的一楞一楞的中年男人,自從把病人送到急救部之後,三言兩語的就被完全變了臉色的席菲打發掉了,自己從急診室被轟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了他灰溜溜的走出醫院的門口,本來何訪還想上去再感謝一下,卻被席菲拉住,原因是“別理他,誰讓他爲老不尊,動機不純”,兩句話就判了對方的死刑。
“是我們發現老人倒在了XX大廈門口的廣場上……”何訪把當時的情況簡單描述了一遍,又把那張大廈保安部負責人給的名片交到黑衣大漢的手上,“如果老人家確實是因爲那個人的碰撞而出現什麼問題,大廈方面和我們說可以幫你們找到那個肇事者,聯繫賠償等方面的問題。”
“嗯。”黑衣大漢不置可否的把名片順手揣在褲兜裡,又伸手從上衣的口袋裡掏出一個皮夾。
“這裡是一點心意,老人家讓我代表感謝你們兩位的幫助。”
“你這是什麼意思?”何訪看到眼前的一疊紙幣,臉上驟然變色道。
“這只是表達我們的一點心意,是不夠麼?”黑衣大漢又向皮夾中摸去。
“謝謝,我們一直留在這裡,只是爲了等老人的家屬來,能夠確保老人的安全而已,沒有別的意思,告辭了。”聽着黑衣大漢的話,看着他的一舉一動,何訪彷彿受到了侮辱一般,臉色瞬時間變得鐵青,半咬着牙關,對着黑衣大漢甩下一句話,徑自衝出門去,就連身旁的席菲也沒有顧上搭理。
席菲重重的哼了一聲,道:“喂!你覺得你們是誰?可以用錢來侮辱別人,誰稀罕你們的錢?如果不是看老太太孤零零一個人的話,我們才懶得管呢?你以爲別人都和你們一樣麼?”
說罷用力的瞪了那黑衣大漢一眼,也轉身快步離開,循着何訪的方向去了。
黑衣大漢看着倆人先後離開的背影,沒有預想中的因爲別人不識擡舉而帶來的惱怒,反而是緊緊地皺起了那對濃黑的雙眉,似乎是在用心思考着什麼。稍頃,黑衣大漢轉回頭看向病牀上的老太太,想從那裡找到答案,卻見老人同樣的皺緊了眉頭,和黑衣大漢對視了片刻之後,終於是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後竟然又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緊接着又是搖了搖頭,只是面上的神情彷彿輕鬆了許多,仔細看去好像還透出些許的歉然,至於其中包含的複雜意思,恐怕只有在場的兩人才會明白。相顧無言,病室中突然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醫院門口的花壇旁,席菲找到了正在狠狠地吸着煙的何訪,正準備要說些什麼,卻見到何訪突然間對着自己齜出了雪白的兩排牙齒,難道,難道他在對我笑?席菲有些莫名其妙,但最終確定了何訪的表情確實是一個笑容,很高興的那種笑容。
“爲什麼你在笑?”席菲真的有些迷惑了,雖然初次見面的時候,席菲對於何訪的印象很一般,只不過是個徒有外表的高頭大馬而已,但是接觸的時間越久,席菲對眼前的這個年輕的男人心裡到底在想着些什麼就越無法作出正確的估計。可正因爲這樣,心裡的好奇和探究的心思反而更盛起來。
“爲什麼我不笑?”何訪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淡淡反問道,只是那一絲微笑落到席菲的眼中卻變得有點可惡的樣子。
“愛笑不笑,管你呢?好心好意來看看你,怕你生氣,哼,像你這種人還是氣死一個少一個的好。”本來就聰明過人的席菲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麼,剛要開口回答,眼中卻又再次看到何訪那張此時看上去讓人討厭的臉,終於忍不住下意識的跺了跺腳。可她萬萬沒有想到美人跺腳在古書裡往往代表着小女兒的心態,很誘人的哦。而這恰恰是導致了某些不良青年此刻洋洋自得的小人心態的一點點初始動機。
“嗯!不錯,小丫頭的這個樣子倒還是蠻可愛的,這纔像是女孩子嘛。女孩子要那麼聰明有什麼用,拿來氣人玩?還是可愛最重要!”
當然這句話,教訓多多的何訪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