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
面對着谷致華算不上疑問的疑問,靳昌澤的回答當然而且只有一個字。
“是!”
靳昌澤沒有理會在一旁偷偷用腳踢着示意的創意部部長——那個猥猥瑣瑣、沒有一點骨氣的老傢伙——堅定的大聲迴應道,在他的心中,這就是答案,唯一的答案。
他不能接受自己和下屬花了這麼就得時間做的功課,在別人的眼裡只是一個輕視的目光,何況這個人還是自己的上司,最不可忍受的她更是一個女人。對眼前這個近兩年在集團內聲名鵲起的女人,他也曾經做過研究,而最終的結論是,儘管她確實有着極強的能力,但她最幸運的是趕上了整個東南亞地區這幾年難得的經濟穩定快速增長和天空開放的自由傳媒政策,才使得多年來止步不前的本地區業務在她掌握的幾年中獲得長足的發展。
運氣嘛!誰都會遇到。
面對着谷致華凌厲的眼神,靳昌澤同樣神情嚴肅,毫不退讓的注視着,無論從那裡看,他都找不到自己應該輸給面前這個女人的道理,除了舅舅爲了避嫌,而一直限制着自己的向更高職位的衝擊。
氣氛一時有些凝固,谷致華自從發出那聲疑問之後,也沒有再繼續說什麼。
不過靳昌澤的背景身份,似乎從來沒有對谷致華產生過任何影響,而他本人在進入星空世紀後,也一直沒有太張揚的表現,任務完成的情況也算不錯,唯一的一點囂張恐怕也就剛纔的那一番話。
其實谷致華知道就憑着自己公司裡現有的這些人,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是達到了他們的極限,這個極限倒不是能力上的極限,而是處於對一個完全陌生,又堪稱全世界最複雜、最奇妙、最無定序的巨大市場之中的一種無力。
這種無力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不好着力、無規可循的感覺,非但是下屬的員工有,就連自己這個負責人,也未嘗不是感受良多。就像初到這裡時最被看好的項目《慾望無限》,自己舉着最高的報價,卻甚至連伸手的機會都沒有,最終還是被早就疏通好關節的何訪順利拿下。再如昨天剛剛拿下的R省衛視晚間的這個非黃金時段,星空簽訂的合同資金總額幾乎比之前打探到的平均行情多了一半,這還不算私下裡疏通從上到下的各路關節所花費的隱形投資,作爲僅有的兩個知情人,谷致華清楚那並不會比白紙黑字的合同上的數目少很多。
什麼都沒有幹就已經投入一箇中型影視公司一整年的資金投入規模,這也是讓谷致華對於節目預案緊催不已的原因之一,而另外一個原因,則來源於對之前與亞洲總部的決策層共同商議之後擬定的對手——何訪還有他的公司。自從收到消息,楚河很可能還會繼續與N省衛視以及地市電視臺聯盟攜手合作,更會把播出時間前移到暑期時段,谷致華就已經開始着手加速整個項目的運作,而前陣子與何訪的初次會面,更加強了她催生新節目的決心。
但是手下的調配,尤其是中層幹部的任命權限,並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這一點,和在東南亞區時一樣,天宇這個已經超過50年曆史的老牌傳媒巨鱷,在外人看起來是輝煌一片,只有身居其中才能感受到另外的真實一面,尤其是在完全由16個男人加入的董事局,以及12名各司其職卻具有同樣性別屬性的正副總裁之下,一個女人,一個年輕女人,一個看上去外貌比內涵更惹眼的年輕女人,想要提升自己,實在是太難了。
在別人眼中,自己前兩年的連升三級,或許堪稱奇蹟,可谷致華自己最清楚,即便是出任大區副總,自己仍然只是一杆槍,一杆衝鋒陷陣的槍,而廝殺屠戮的回報,卻映在了那個幾乎完全充任着甩手掌櫃角色的大區經理身上,憑藉着她的表現,他輕鬆跨級躍升爲第12位全球副總裁。而從內部傳來的消息告訴她,她甚至從來沒有被列在考慮的範圍之中。
好在權位本來就不是谷致華最看重的東西,儘管心理上多少還是有些不平衡,不過沒有中層的任免權,卻無異於一個巨大的障礙。說實在的,現在的星空世紀,還有幾個剛招進來,沒有太多實際經驗的最基層員工,幾乎都沒有在中國大陸工作的經驗,她自己雖然也沒有,可是十幾年的生活,還是會打下一些難以抹去的印記。
想到這裡,谷致華暗吸一口氣,試着把語氣平緩一些,這些年在集團裡工作的經驗,早就讓她慢慢的適應了各種人,其中也包括了靳昌澤這種邊緣公子類的人物,一味的用強勢打壓,效果並不會多好,很可能適得其反,尤其是在人事任用權利並不掌握在自己手裡的時候。
“JASON你說的,我都清楚,可現在的情況是,我們必須要在暑期推出我們的第二季節目,和楚河的《慾望無限》直接對抗,這不但是我還有你們策劃組的選擇,更是大區總部的決定。雖然這次的成敗,並不會關係到我們的生死存亡,但它關係到我們星空世紀的聲名基礎,關係到我們這個別人眼中具有國際背景的製作公司能夠拿出什麼樣的作品出來,關係到如何儘快的讓更多人認識我們,熟悉我們,儘快的在這裡站穩腳跟。中國大陸的綜合環境和我們以前所在的東南亞任何一個國家,甚至說是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國家都不相同,並不是所有在我們那裡或是歐洲、美國本土獲得成功的經驗,移植到這裡來都會獲得相同的成功,甚至結果會完全相反,她有着她自己的一套規律。像這裡面的大部分東西,”谷致華又一次把手放在那疊提案文檔上面,只不過這次她只是輕輕的拍了拍,“不要說想通過電視臺的審查了,就連我這個只是粗通這裡相關法規的人都不可能通過,學不會這裡的規則,我們寸步難行。”
哼——
儘管對於谷致華的說法並不十分認同,但這次靳昌澤並沒有出聲反駁,而只是在暗中表示了一下不屑,畢竟從職位上來看,目前的自己過於直接的對抗同時兼掛着亞太大區副總裁頭銜的谷致華,無論如何都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剛纔的嗆聲更多還是一時的衝動。而且雖然自己並不覺得情況像谷致華說的那麼嚴重,但畢竟呆在這個地方已經有了月餘時間,對於很多的完全不同的環境、外因,還是能夠體會到一些,尤其是那些個聽起來奇怪的單詞,諸如Zxb、掃黃辦之類的,以他的經歷見識,怎麼也體捉摸不出這些東西爲什麼能夠左右一個國家的傳媒以及它背後的製作領域。
從這點來說,谷致華的說法也不是完全不可取,他最清楚,因爲時間緊張的緣故,自己手下的那些傢伙爲了功課的好看,在裡面摻雜了無法吸收的多少水分。這些,只是用話來掩護,力量是不夠的。
靳昌澤不覺中把原本鐵硬冰冷的表情慢慢的鬆了下來。
但他沒有察覺,卻不等於別人也沒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