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區花園高層,魯馨雅端着一杯紅酒站在窗口。
“怕我動手腳,不敢喝?”
“74年的紅酒太貴,無福消受。”陸華年一身黑色襯衫西褲與黑色真皮沙發融爲一體,雙腿交疊,半倚在沙發上,黑潭幽深,涼薄的脣輕動。
“我有自知之明,你是因爲討厭我,所以不碰我的東西。華年我記得小時候,你對我挺好,沒有這麼冷淡的,到底是什麼讓我們之間變成如今這副模樣。”魯馨雅眼睛紅紅的,泫然淚下,漂亮的手抹掉流到下巴上的淚滴,輕吸鼻子。
“這個問題我們之前討論過,如果小時候給你什麼錯覺的話,我在這裡跟你說聲抱歉。你在詭譎雲波的商場摸爬滾打了八年,早就練就一套對付人的手段。可惜,我也是商人,你的小把戲在我這裡不過就是一場鬧劇,就算是你哭瞎了雙眼,婚還照樣得離。簽字吧。”
“華年,看在我辛苦生下歐陽還差點搭上一條命的份上,你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做一個好妻子,一個媽媽的。對了,陸豐的股份是我說的一時氣話,我可以馬上還你。”
魯馨雅情緒激動,猛地轉身,胳膊甩在厚重的玻璃窗上,清脆聲響和呼痛聲一前一後響起,她手中的高腳杯應聲而碎,瞬間手中鮮血淋漓,一滴滴落在地上。魯馨雅緊咬下脣,左手緊緊握住流血不止的右手,叫了聲華年。
“自殘的把戲早已不新鮮,我認爲魯總就算是右手廢了,左手還是能寫好魯馨雅三個字。”
陸華年眸子微眯,眼底浮現濃濃厭惡,望着地上一朵朵血花,她對自己真狠。
“華年我都這樣了,你不送我去醫院也就罷了,還說這種話。你知道我從小就怕疼,剛剛是個意外,我沒你想的那麼有心計。好,你無視我的傷,那我自己去醫院,離婚協議改天再籤。”
魯馨雅吼的歇斯里地,想到他對另一個女人無微不至的呵護,魯馨雅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他不是冷情,只是她不是他在乎的那個。
“離婚協議書今天不籤,你哪都不能去。”陸華年聲音淡漠,卻帶着一股不容忽視的威壓。
“陸華年你還是不是個男人!這樣逼一個受傷的女人!”
魯馨雅氣的臉色漲紅,拿過桌上的離婚協議書用力撕毀,擲在陸華年身上。
“對於出爾反爾的女人我不用客氣。離婚協議我這裡還有,要不要繼續撕?”
陸華年輕輕拂掉身上的紙屑,拿出公文包中的協議書扔在桌上。
“你就不怕我有個好歹連累到你!”魯馨雅已經憤怒到極限,失了原先的優雅,精緻的臉孔有些猙獰扭曲。
“監控從我進入這棟房子的時候就已經開了。整個過程,我都坐在這裡未動,就算是你突然猝死,好像和我的關係也不大。”
“你······”魯馨雅染滿鮮血的手顫抖着指着陸華年,“好,我籤,我馬上籤。”
說完,彎下身子拿過放在桌上的簽字筆刷刷幾下寫上她的名字,拿起來給豎在陸華年面前,“現在滿意了!可以放我離開了!”
陸華年拿過,仔細看了眼,點點頭。
“有件事情忘記告訴你,剛纔有人打電話告訴我,你寶貝的那個女人去了醫院,好像還是去了婦產科,不知道去看病,還是去拿掉孩子。我覺得應該是後者,因爲她填完單子去了做人流的地方。”
魯馨雅擰開門回身,一臉的幸災樂禍,“這就是你糟蹋我真心的報應,你疼她入骨,她連孩子都不想給你生,老天開眼讓你也嚐嚐這種錐心之痛!”
“魯馨雅最好祈禱這件事情不是你在裡面搞鬼,倘若因爲你的關係,她和孩子有任何三長兩短,我會讓你跟整個魯家陪葬。”
聞言,陸華年收好東西,急匆匆起身,腳下生風,快速出門。
“醫院那麼多人,倘若不是她自願,誰能強逼她做掉孩子我,我勸你最好不要自欺欺人,更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扣在我的頭上!”
魯馨雅笑的得意,十多分鐘前,她接到電話,手術已經完成。翻看下她還在不停流血的右手,咬牙用力拔掉手心的玻璃渣。血,瞬間橫流。魯馨雅倒抽口冷氣,握緊右手,疾步出門,進入電梯,如此好戲,她哪有錯過之理。
陸華年拿出放在公文包中調成震動的手機,四個未接來電都是景昕的。他回撥回去,無人接聽。
一下樓,快速坐在車中,戴上藍牙,耳邊又傳來冷冰冰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候再撥。”陸華年低咒聲,啓動車子,猛踩油門,車子一路疾馳奔向市區。
近一個小時的路程,他硬生生用了不到半個小時,打電話詢問過陸媽,她沒有回家,陸華年失了平常的冷靜,整個人焦躁不堪。
車子直接停在醫院樓前,陸華年直奔婦產科,一腳踢開辦公室的門,拎起正在幫人看診的醫生衣領,拿起手機放在她的面前,“她有沒有來過這裡?”
“你先放手,我說你們夫妻兩個怎麼回事,早上她也是這麼闖進來,現在你也是,有錢就了不起了嗎?我告訴你······”
已經從她的話語中聽到想要的信息,陸華年沒有時間再聽她絮絮叨叨,鬆開她的衣領,闊步出門,直奔人流手術室。
“有沒有一個叫景昕的人來這裡做過流產手術?”
陸華年鐵青着一張臉向護士描述下景昕的長相,身高,年齡。
“長相我記不太清,不過確實有個叫景昕的,她手術已經做完,中間出了點小狀況被送進了病房。”
這個人是同事讓她幫忙照看下的,她有印象。
“幫我查一下病房號。”
“我這裡不能查,這個你得去······”
“打電話給我問!”
陸
華年臉色極差,聲音更是冷的駭人,渾身散發出一股冰凍三尺的冷氣,整個人如來自九幽地獄的索命閻王,拿起放在她旁邊的電話放在她的耳邊。
護士懼於他身上的怒氣,慌忙點頭,顫顫巍巍的按着電話鍵,太過緊張,撥錯了好幾次,就在電話接通之際,陸華年餘光中瞥見捂着肚子皺着一張泛白小臉緩慢向這邊走來的景昕。見她這般有氣無力的模樣,陸華年更加肯定了魯馨雅的話,她私自流了孩子。
血一股腦涌上腦門,哪有心思再去聽護士剛剛打聽到的病房號,三步並作兩步跨到景昕面前,用力扣住她的肩膀。
“爲什麼一聲不響流掉孩子,是我哪做的不好,讓你不滿意了?還是你一點兒都不喜歡我,所以才容不下這個孩子?”
陸華年怒極,鳳眸猩紅一片,想到早上她還一副幸福的模樣,現在卻做出讓他措手不及,心如刀絞的事情,他就恨不得立刻掐斷她的脖子。
該死的女人!是你的演技太好,還是我陸華年太蠢!
景昕秀眉緊蹙,莫名其妙的看着陸華年。
“又是這副無辜迷茫的表情,曾經以爲魯馨雅會演戲,現在我才知道你纔是真正影后級的。”陸華年揚起手欲甩向她的臉,不忍停在半空中,最後緩緩放下,輕閉下眼睛,“滾,就當我陸華年從不認識你。”
“陸華年你說的什麼亂七八糟的,孩子不好好的在我肚子裡面嘛,哎吆,又來了。”
景昕皺眉捂着肚子,她發誓以後再也不吃西瓜。鬧肚子,肚子一直在疼,怕專家走心急火燎的護士也沒有去催她,她就一直呆在洗手間,直到兩條腿和一雙腳麻的都不是自己的了纔剛剛出來。這不,纔出來就碰到早上還好好的陸華年抽風抽得厲害,說了一堆胡話,聽的她雲裡霧裡的。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孩子在哪?”一臉心傷的陸華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的肚子,再次握緊她的肩膀。
“除了在肚子裡,還能在那裡啊。哎呀,不說了,我要去洗手間,你去幫我掛個號,待會去問問醫生,鬧肚子對孩子有沒有影響。”
景昕暗歎了聲,孩子你還真是命運多舛,纔在肚子裡生根不到一個月,腹疼,眼睛被砸,現在又吃壞肚子,十月懷胎,還剩漫長的九個月。如果按照這樣遭受災難的頻率來看,能平安生下來,你生命力得多強大啊。
陸華年愣怔下,再次詢問。
“哎,陸華年,我好好的幹嘛要流掉孩子,你聽誰胡說八道呢。我現在要去洗手間,等我出來,咱們再仔細聊聊剛纔的事情。”肚子難受,陸華年又神經兮兮的,景昕心生煩躁,把手中的包甩在陸華年懷中,“拿着!”
陸華年目送着她進入洗手間,遲疑下走向服務檯,“你確定剛纔做手術的是她?”
“不是剛纔那位小姐,具體長相我記不太清,但我敢肯定她是個長頭髮而且看起來比剛纔那位小姐要大上一些。”
剛纔她還奇怪,同事告訴她,她親戚纔剛成年,怎麼會顯得那麼老氣。
陸華年薄脣緊抿,記下病房號,站在洗手間門前等待景昕,遲遲不見她出來,想着她剛纔蒼白的小臉,陸華年心生擔心,闊步進入洗手間,隨後幾聲女人的尖叫聲響徹整棟樓。
景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慌忙起身探出頭正好對上陸華年滿含擔心的眼睛。“你,你,你怎麼進女洗手間了,趕緊出去。”她有種捂臉遁走的衝動,很想對留下看熱鬧的女人說一句,她不認識他。
“出來,我帶你去看醫生。”陸華年不理會滿臉無奈又羞又惱的景昕,欲拉開她的門,景昕快速關上,整理好衣服後打開門,低着個頭拉着陸華年在一衆人各異的目光下奔出洗手間。
“那是女洗手間,你一個大男人進去合適嗎?你想讓我出來,可以給我打電話啊。”
景昕拍拍額頭,轉過身子躲避開那些從洗手間出來的還不停對兩人行的注目禮,跟着陸華年向婦產科走去。
“從郊區到市區我給你打了不下十個電話,你一個都沒接,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要急死了。”
想到剛纔一路不要命的瘋狂飈車,陸華年都覺得自己是瘋了,她讓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肚子疼的難受,想死的衝動都有,沒接很正常。再說,我一個具備自理能力的大活人,大白天的能出什麼事?你有必要緊張成那個樣子嗎?說說,剛纔那番話,是什麼意思?別說是魯馨雅告訴你我流了孩子,你來興師問罪的。”
“好,很好,你相信她不相信我。剛纔是你說讓我滾的吧,好,我現在就滾的遠遠的,不要跟着我。”
陸華年抿脣不語,景昕心中蹭蹭升起股怒火。沒想到兩人之間的信任如此薄弱,他竟然會聽從魯馨雅幾句教唆而向她興師問罪。景昕氣的忘記肚子疼,疾步前行。
“你慢一點,還懷着孕呢。”
“孩子沒了,還懷什麼孕。別碰我,離我遠點。”景昕扯掉他的手,惡狠狠的警告。
“對不起,我不該不相信你。但你得給我個解釋的機會。”陸華年緊走幾步攔在她的身前,“你人在醫院,護士那裡又有你做人流的記錄,你讓我怎麼不激動。”
“我來醫院是來找宋潔,然後醫院的護士給我打電話說醫院有活動。”景昕察覺不對,詳細的把事情給陸華年講述遍,“我只簽了一張護士帶我檢查的單子,不是什麼人流單。”
陸華年濃眉緊擰,臉色更是沉得駭人,景昕凝眉仔細回想下,當時護士的行爲確實有些怪異。
“難道是那張體檢單的問題?”
“應該是,我們先去看醫生,等下我會處理這件事。”
“不行,這關係到我自身和孩子,我要知道所有的真相。”沒想到只是簡單的一次醫院之行,她就落進了別人的盡心設計的圈套中,
以後她還敢出門嗎?
醫生辦公室,剛被陸華年一陣好嚇的醫生自然沒有好臉色。
“年輕人,你們就折騰吧,早晚把孩子折騰沒了,你們就舒心了。”醫生在病歷上快速的寫着,嘴巴一張一翕,訓完兩人後,再三叮囑注意事項,把病例遞給陸華年,“去付錢拿藥吧,別擺一張臭臉,以後在醫院我還真不想看到你們兩人。”
“抱歉,我覺得孫醫生人挺好,盡職盡責,以後我太太的產檢就勞煩你了。”
陸華年收好病歷,握緊景昕的手,轉身離開。
“我也覺得孫醫生人挺不錯。”她嘴巴雖然毒點,可是囑咐的事項卻很詳細周到,而且大多數人有個不好地習慣,越是別人好聲好氣的說,很多時候都不會記得別人說了些什麼。孫醫生這般連嘲帶諷的冷言冷語,很讓人印象深刻!
陸華年輕笑着點頭,拿完藥後就地找了杯子倒了溫水讓她服下,感覺好了些,陸華年要把她送回家。
“我想去用我名字做人流的人的病房去看看。”
陸華年以她不舒服拒絕,景昕執意,陸華年無奈妥協。推開病房門時,景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看見宋潔躺在牀上,咬着牙去拿牀頭櫃上的杯子,景昕快速走了進去,幫她在裡面又加了點熱水扶起她,把水遞到她的脣邊。
宋潔一口氣喝下半杯,景昕撫着她的胸前示意她慢一點。她一身病號服,臉色慘白如紙,脣瓣也毫無血色,景昕心中有太多的疑問想問,顧及到她的身體,很是糾結。
“宋潔,你最好能給我解釋清楚,你爲什麼要來醫院,還頂替了景昕的名字做了人流。”
“怎麼着,我頂替她,她手術沒做成,你心裡很難受?不是聽說你很喜歡她肚子裡面的孩子嗎?原來是在媒體面前做戲呢,現在平波平了,就要拿掉這個孩子?你們這些男人怎麼都那麼自私呢!”
人都有脆弱的時候,平時冷靜的宋潔也不例外,越說越激動,最後不停的咳嗽起來。
“你先冷靜一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宋潔對陸華年一番誤解的話卻讓景昕深深感動,幫她不停的撫着胸口,示意陸華年先出去,她要單獨跟宋潔談談。
“那是什麼樣子的,別告訴我,你昨天晚上還要生下孩子,纔不過一晚上的功夫,你就要拿掉他。”
“沒有,我們沒人要拿掉孩子,我應該是被人下了套。”景昕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遍,“只是我不明白,你怎麼頂了我的名字做了人流,還有你,你爲什麼打掉孩子?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嗎?兩人有矛盾,你們可以協商解決,不能爲了丁點兒的小事就那麼衝動,好歹也算是條人命吧。”
在公司時,看蔣毅的表現根本就不知道宋潔來醫院不是不舒服而是做人流。
“我的事情以後再說。”宋潔躲避開景昕的目光,輕斂下眼瞼遮擋住裡面的情緒,“其實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我就是覺得自己還小,沒有做好當媽的準備,就想着來醫院拿掉孩子,可是又有些不捨,我就在醫院裡面閒逛着,逛着逛着就來到了做人流的地方,我站在服務檯看着即將流產和已經流完的女人痛苦的模樣,糾結孩子的去留,無意中聽見護士說‘這個叫景昕的怎麼還沒來’,S市姓景的人不多,我第一個就想到了你,拿過她手裡的單子,她問我是景昕嗎?我當時也沒多想,覺得手續齊全,連手術費費都省了,就跟着護士進了手術室。”
聞言,景昕眼中淚花閃動,一臉心疼,用力抱緊宋潔,她剛纔對陸華年說的那番言論已經體現了她的良苦用心,宋潔希望她能保住孩子。
“宋潔謝謝你,是你救了我肚子裡面的孩子。同時也很對不起你,是我害的你失去孩子。”
“我沒那麼瑪麗蘇,我本身就想拿掉孩子,救你孩子也是無心之舉。別搞的我好似做了天大好事般,我會自我膨脹的。好了,我累了,你跟陸華年回去吧。不要把我住院的事情說出去,特別不能告訴蔣毅。”
“你跟他······”
“我們沒什麼,我是揹着他流產的,他還不知道,等我身體好些親自去跟他說,你別給我長舌,讓我糟心,小月子做不好。”
“好好好,你啊,就是太要強,給你找個護工,另外還得讓陸華年給你安排兩個人守着,我怕那些人今天沒害着我和孩子,找你尋仇。”
這絕對有可能,佈局這麼天衣無縫卻沒想到被宋潔的給攪亂了,極有可能趁她現在虛弱來找她泄憤。
“今天我才相信跟着聰明人在一起時間長了,自己也會變得聰明。走吧,走吧。”宋潔閉着眼睛對着景昕擺了擺手。
“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
肚子還隱隱作疼,今天她不能留下。
“別了,我沒那麼脆弱,說不定明天就出院了。今天的事長個教訓,以後沒陸華年陪着你還是儘量少出門。”
病房外,陸華年掐滅菸頭,上下打兩下她,見她沒有異樣,提起的心才向下放了放。
“宋潔不是壞人,她之所以會頂替我的名字也是個意外,多虧了她。”景昕讓陸華年把宋潔這裡處理妥當,纔跟他離開醫院。
車上,陸華年一直握緊她的手,沉默不語。
景昕知道他是因爲今天的事情心生內疚,沒有理會他,任由他牽着,臉別向窗外,看着不斷後退的景物。
“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景昕撇撇嘴,一句對不起就讓她徹底原諒他,好像也太便宜他了,陸華年鬆開她的手,撫上她的小腹,“媽媽生爸爸的氣了,你幫我哄哄她吧。”
“陸華年你很無聊哎,他纔不到一個月,能聽懂你的話就怪了。”景昕無奈將他手到一邊,臨下車丟下一句“今天我很生氣,所以你不能回房間。”進了別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