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 爺爺也去世了,最後幾天幾乎認不出人了,只到有一天突然的精神了, 醫生說這是“迴光返照”, 爺爺分別的把她和小南叔叔叫進去, 對她說:“以後就只有你和小南叔叔相依爲命了, 永遠記得, 他是你的叔叔,你們是長輩和晚輩的關係,是親人, 永遠不要逾越了輩分倫常。”
盛晚歸沒有多想,立刻便答應着, 她和小南叔叔當然永遠是叔侄關係, 怎麼可能會有成爲別的關係呢?況且, 這別的關係指的是什麼她都不知道。爺爺似乎還有什麼話要說,可他只是喉頭滾動, 戀戀不捨的望了她一會兒,然後讓她出去。
爺爺的死,其實沒有帶給他多少悲傷,他身體一直不好,一住院就是幾個月, 對於他的去世, 她在心裡頭已經做好了準備。
但是在收拾爺爺的遺物, 準備搬家時, 她還是難過得哭了, 一看到這些東西,就想起爺爺的音容笑貌, 覺得他彷彿還在這裡,威嚴的坐着。
她收拾不下去了,草草的把東西都整理到箱子裡,搬到南霽雲家裡的別墅去,專門騰出一個房間來堆放。
盛晚歸站在爬滿枯萎了常青藤的宿舍樓前,駐足往上瞧着,從這邊數第三個窗戶就是她的家,以前,爺爺在那裡擺了一盆仙人掌,小南叔叔喜歡靠在窗邊畫畫,而現在卻掛滿了五顏六色的衣服。
那時候,她隱約的能從樓下能小南叔叔的身影,便大喊:“小南叔叔,我累了,快來接我。”南霽雲就會立刻放下手中的畫筆,把她背上樓去。
她在外人面前永遠是乖巧文靜的乖乖女形象,只有在南霽雲面前,她才顯露出她的調皮本性,又愛笑,又愛說話,經常是蠻橫不講理的,在外面受了小朋友的氣不敢言語,回來便朝南霽雲發脾氣,南霽雲笑稱她爲 “窩裡橫”。
記憶是豐富而美好的,如果能一直停留在那個時候多好呀,盛晚歸站得累了,便找個地方坐下。
“哎呀,這不是小晚嗎?都這麼大了,這些年過得好嗎?”一個胖胖的大媽像是發現新鮮事物一般的快步走到盛晚歸跟前。
盛晚歸打量着她,在回憶中尋找着相同的影響,終於想起:“是王阿姨,您好,我挺好的。”盛晚歸略略欠身,跟她打招呼,王阿姨和盛晚歸住對面,曾經是很好的鄰居。
王阿姨笑眯眯的,像一個彌勒佛,說:“小南怎麼樣?好一陣子沒看到他了,以前經常看見他來,也不進屋,就在這兒坐着,見人就問看見你沒有,你們這是怎麼了?”
盛晚歸心頭一震,說:“沒什麼,大概是他以爲我走丟了吧。”
王阿姨哈哈笑着,拉着她的手,一定要她進屋去坐坐,晚上在家裡吃飯,盛晚歸不想去,只能推託有事,便匆匆忙忙的離開了。
盛晚歸隨性的往前走去。
走過操場的圍牆,忽然發現上面貼着的一張紙搖搖欲墜,盛晚歸不禁好奇,湊過去看,眼睛瞬間溼潤,這是一張尋人啓事。
……家人心急如焚,提供線索者,現金五萬,告之下落者,現金十萬,不勝感激。
寥寥數語,盛晚歸卻看了好久,體會出了南霽雲擬寫這則啓事時的心情,不禁淚流滿面。籃球場上,一場緊張激烈的比賽正在進行着,她眼睛定在那裡,心裡頭卻想着事情。
明明很喜歡小南叔叔早點結婚生子,可爲什麼當小南叔叔把女朋友領回家來時嗎,會故意的說那些讓人誤會的話呢?爲什麼忽然將就不喜歡小南叔叔把自己當成小孩子了呢?爲什麼面對小南叔叔喜歡的女人時,會心聲嫉妒和自卑呢?
一連串的問號寫在腦子裡,盛晚歸弄不懂自己是怎麼了,活了20年,這種感覺她從來沒有經歷過,她討厭思考複雜的問題,這些歌爲什麼弄得她的頭都快炸了。
忽地,覺得腳上一動,一顆籃球跑到了腳邊上,她怔怔的看得出神。
“同學,請幫忙把球扔過來。”一個男聲傳過來。
盛晚歸沒有聽見,眼神還是愣愣的。
那個男生又說了一邊,她依舊愣愣的看着那邊。
那個男生跑過來,蹲在她身邊,把籃球抱起,問着:“你沒事吧?”
盛晚歸終於從自己混亂的思緒中掙脫出來,看見了眼前這個放大的男性臉龐,這個男生長得很帥,眉眼間竟然和小南叔叔有些相似,沒有她的小南叔叔好看,但他的臉部輪廓卻要比南霽雲柔和許多。
盛晚歸的眼神又愣住了,凝在他臉上。
“嗨,美女,你好,我叫劉思源,是機電系大四的,你叫什麼名字?”男生往後退了下,伸手大手來。
盛晚歸下意識的握住,他的手和小南叔叔的一樣大,一樣厚,幾乎能將她的小手整個抱住,比小南叔叔的光滑,但沒有他的溫暖、乾燥。
“我叫盛晚歸,以前在這裡住過。”
操場上已經有等不及的人在叫着劉思源的名字,他站起來,說:“很高興認識你,能在這等我一會兒,等我打完這場比賽嗎?”
盛晚歸怔怔的答應着:“好”。
劉思源笑着跑到了操場上。
他大概有183吧,因爲小南叔叔是這個身高,跟他個子差不多高,就連背影都很像,只是南霽雲的背如果仔細的看,會發現略略的有些駝,因爲經常低頭跟她說話的緣故,她只有165,在女生裡頭不算太矮,但是站在小南叔叔身邊,就成了小矮人。
她看着劉思源在場上奔來奔去,充滿了生機和活力。曾經,南霽雲也很喜歡打籃球,一有籃球比賽就守在電視機旁,經常買些籃球雜誌來看,有一次因爲打籃球耽誤了去接她,她生氣了,一天沒跟他說話,他便戒了籃球,從此後再也不打了,連比賽和雜誌也不看了。
想到這些,她忽地生出許多愧疚來,爲什麼以前會覺得是稀鬆平常的事呢?爲此還心中竊喜過,這種小南叔叔是何其的不公平,本來他的愛好就少,這爲數不多的樂趣還被她扼殺了。她忽然很想看看小南叔叔在籃球場上肆意奔跑的樣子,想來,比劉思源還要帥吧。
籃球比賽結束了,盛晚歸渾然不覺身邊有人接近。
“嗨!”劉思源走到她身邊,大汗淋漓,呼哧帶喘。
盛晚歸茫然的擡起頭。
“看你的眼神,好像一隻迷路的小貓,怎麼了?有什麼心事嗎?”劉思源蹲下來,平視着她。
盛晚歸沒有深交的朋友,也從來不對除南霽雲之外的人吐露心事,看着相似的眉眼,她對劉思源便平添了許多的信任。
“我變得很奇怪,我在想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盛晚歸悠悠的說。
“哦?那想明白了嗎?”劉思源大大咧咧的用袖子擦着汗說。
盛晚歸迷茫的搖搖頭。
“那我請你去吃冰,邊吃邊想好不?”劉思源說。
吃冰?小南叔叔不讓她吃,怕她生理期肚子疼。
但是,劉思源那和小南叔叔相似的眼睛裡充滿了真誠,她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走。”劉思源很高興,伸出大手。盛晚歸遲疑着,握住他的手,劉思源順勢一拉,盛晚歸便站了起來,同時鬆開劉思源的手。
這雙手,雖然平滑,握着卻不若小南叔叔的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