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溫暖的背

從電影院出來,天已大黑,少見的,幽黑無邊的天空中竟然鑲嵌着幾顆閃亮的星星。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呼出來的是一股白色的煙幕。

“那個……南總,您不是有公事要跟我說嗎?”伍輝乾緊隨着他們走出來,仍不忘記問這個。

“哦,那個還是明天跟你們技術部的人開個會,一塊說吧。”南霽雲輕描淡寫的說。

伍輝乾此時完全明白了,自己是被南霽雲耍了,但他對盛晚歸的佔有慾也未免太強烈了,不僅心中有些惱怒,存心的要跟南霽雲示威,便對着盛晚歸說:“小晚,能把你手機號碼告訴我嗎?以後我好約你出來玩。”

盛晚歸看着南霽雲的表情,還未開口,南霽雲便替她答了:“她沒手機。”盛晚歸附和着點點頭。

伍輝乾難以置信,說:“不是吧,這個年代哪兒有沒手機的年輕人呀。”

南霽雲不耐煩皺了皺眉頭,盛晚歸忙說:“我真的沒有,你有事找我,打我小南叔叔的手機好了。”

伍輝乾滿懷失望,只好悻悻的與他們道別。

盛晚歸伸了個懶腰,長舒了一口氣,心中愉快無比,提議着說:“我們走回去,好不好?”

這裡距離家,也不過就兩三公里的樣子,倒也不遠,南霽雲樂得答應,說:“只要你不嫌累就好。”

盛晚歸揚起美麗的小臉,笑得燦爛迷人,讓南霽雲捨不得移開眼睛。

“反正有你,我要是累了,你會揹我的吧?”盛晚歸說。

“當然,我會一直的揹着你……”南霽雲說着,沒說出口的下半句是,只希望你永遠的在我身邊。

人一旦擁有,奢望就會越來越多,就像瘋狂尋找盛晚歸的時候,他在想,只要知道她的消息,知道她人在哪裡,過得好不好就可以了,找到她之後,他在想,只要她一直在自己身邊就好了,可現在她已經在自己身邊了,他又會想,如果能像情人一樣親吻她該多好呀……

這些慾望就像無底的深淵,越落越深。

夜晚的城市,靜謐安詳,點點燈光點綴其中。兩人挑了一條小路走,昏黃的燈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在很遠的地方重疊在一起。

盛晚歸心中涌動着一股子躍躍欲試的東西,她也不知道是什麼,只是覺得心跳加速,太陽穴鼓脹着,莫名的有些興奮,不由得像小時候那樣蹦跳起來。

南霽雲怕她累到,又會肚子疼,忙拉過她的手,強迫她和自己保持一樣的節奏。

他的大手又厚實又溫暖,像個手套一樣,把盛晚歸的小手緊緊的包裹起來,她只覺得那手上的溫度似乎通過肌膚的紋理滲進了她的身體裡,讓一股子麻酥敢從手心一直蔓延到後腦。

她不自覺的笑着,等猛然發現的時候,才覺得自己的嘴脣也快僵硬了,兩塊笑肌就卡在顴骨下方,形成了一個美麗的弧度。

“累了吧。”南霽雲蹲下身子,等着她上來。

盛晚歸一點都不累,渾身輕快無比,但她無比嚮往那個堅實的背,就像是一個溫柔之鄉,讓人眷戀、懷念。

盛晚歸猛的一下跳上去,受到大力的衝擊,南霽雲有一瞬間的僵硬,身體往前傾了一下,但很快就穩住了,雙臂牢牢的拖住她的腿,站起身來,慢慢前行。

盛晚歸軟軟的髮絲輕輕滑落在他的臉頰上,癢癢的,麻麻,心頭的渴望便如同罐子裡的魔怪一樣,探出頭來。

不能這樣,不能這樣,南霽雲告誡自己,回想着盛晚歸以前住的低矮的房子,立刻,下腹裡升騰起來的一把火立刻熄滅了。

盛晚歸在他後背上,隨意的波拉着他的頭髮,他的頭髮又黑又硬,像是刺蝟的刺一樣,她曾經開玩笑說,遇到壞人的時候,小南叔叔可以隨便的拔下一根來當武器。接着昏黃的燈光,盛晚歸可以看到南霽雲兩鬢間的幾根白髮,就那麼明晃晃的長在那裡,盛晚歸興奮的心情忽的黯然下來,這就是自己任性的結果吧,他明明還不到三十歲。

“小南叔叔,我把白頭髮拔掉好嗎?”盛晚歸問着。

“別。”南霽雲不假思索的回答。這些白髮可以讓他每次照鏡子時都會想到,爲了盛晚歸的離開,他付出了多麼慘重的代價,他會時刻的提醒自己,不要再對她有非分之想。

無風無雨,還有星星做伴,除卻寒冷的空氣,倒是絕佳的散步時機,只是,誰又知道盛晚歸心頭安安滋生出的情意和南霽雲苦苦壓抑的慾望。

兩人的影子混爲一體,卻想着各自的心事,身體連在一起,心事卻始終不能坦白。

盛晚歸的心裡頭一時喜一時憂,忽然想起了葉馨嵐,她那麼美麗,那麼有氣質,還是現在美術界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擁有自己的畫廊和工作室,和她的小南叔叔那麼的相配。盛晚歸還記得南霽雲向她介紹葉馨嵐的時候說:我一直愛着一個女孩子,她漂亮、可愛,我愛她的所有所有,不管是撒嬌任性還是無理取鬧,在我眼裡都是惹人憐愛的,我不可救藥的挨着她,愛得我的心頭疼了。

那時候,盛晚歸好嫉妒這個女人,雖然她一直勸着南霽雲去找女朋友,怕小南叔叔把時間和精力都耽誤在她身上會耽誤他的終身大事,但聽到南霽雲又愛人的消息時,還是忍不住的吃醋了,但那時候,她明白,她的吃醋只是因爲一直屬於她的小南叔叔心裡頭有了比她更重要的人,單單只是因爲這一點,她難過,所以第一次見到葉馨嵐時,她故意的說了一些話,只是因爲心裡頭不舒服,她覺得她這種心態和嫁女兒的心態是一樣的,給她一段時間適應,就會適應那種轉變的。

她的小南叔叔遲早是要結婚的,終究兩人不能像小時候一樣的相依爲命。

也許,小南叔叔現在還在愛着葉馨嵐,要不然,怎麼這麼多年了還是孤身一人呢。想到這裡,一股子苦味從胃裡泛出來,不由得舊事重提,又問了一次。

“小南叔叔,你和馨嵐姐爲什麼分手呢?”

這個問題她已經問過一次了,總覺得上次他的答案太過敷衍,她知道她的小南叔叔不會輕易的愛上一個人,從她認識他開始,他就桃花不斷,總有女孩送上門來,連帶着,她也被討好着,但從沒看見他對誰假以辭色,有時候甚至是殘忍的,只爲不給別人一點遐想的空間。

這樣的人,對好不容易愛上的,怎麼肯輕易的放手?

所以盛晚歸一直在猜測着,也許是葉馨嵐知道了小南叔叔對她做的事兒,所以一氣之下就跟他分手了?按照她看的爲數不多的偶像劇來推測,應該就是這個原因。

“就是因爲相處了一段時間覺得性格不合適,就分手了。”南霽雲語氣平淡,無雨無晴,像是在訴說着別人的事。

但這在盛晚歸聽來,卻覺得他平淡的語氣中似乎蘊藏着不爲人道的苦痛。

南霽雲把她往自己的背上提了提,說:“就是這個原因,相處久了才發現,有些人還是分開的好。”

盛晚歸還是不能相信,那麼深愛的人怎麼可能說分手就分手?別人可能不瞭解南霽雲,通過他的外表便推測他是個冷漠無情的人,只有她知道,她的小南叔叔是多麼的溫柔體貼,多麼的重情重義,她相信,任何女人和他相處久了,都會感覺的他的好,都會捨不得離開她。自己只是他的晚輩,他都對自己那麼那麼的好,何況是他喜歡的女人呢。

所以,這個理由,她實在不能相信。雖然,她很想就這麼一輩子賴着小南叔叔,一輩子享受着他的照顧,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那麼自私,雖然心裡頭堵得難受,鼻子酸得要命,但她還是覺得無論如何,也要幫助他,因爲他是她的小南叔叔,是她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