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兒終於醒了,看見了盛晚歸就大叫一聲撲了過來。
“阿姨,我好想你。”稚嫩的聲音很明亮。
盛晚歸歡樂的笑着,將孩子小小的身子抱起來,轉了好幾個圈,賺得頭都點暈了,險些摔倒,幸好南霽雲及時的環住她。
將小孩子接過,放在地上,南霽雲蹲下身子,溫柔的笑問着:“叫什麼名字?幾歲了?”
這孩子落落大方,見到陌生人一點都不羞怯,清脆的回答着:“我叫無病,今年虛四歲。”
“聽院長說,他剛來的時候身體不好,所以就給他取名叫無病,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盛晚歸說着,忽然心頭一陣的疼痛,那個無緣的孩子,如果能活着,也是和小無病一樣的年紀。
“怎麼了?”南霽雲轉頭,看到盛晚歸眼睛紅紅的,慌忙問着。
“沒事”無法明說,只能掩飾,盛晚歸擦擦眼睛,說:“只是覺得他很可憐。”
和小無病一起吃了一頓飯,臨走的時候,小孩子眼淚汪汪的看着他們,像是迷了路的小狗一樣,強忍着眼淚,不肯哭出來,盛晚歸看得心都要碎了,頻頻的回頭向他擺手。
小無病奔跑着追着他們的車子,眼淚散落下來,喊着:“叔叔阿姨,要再來看我哦。”小小的身子,被張院長按住,抱了回去。
盛晚歸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哭了出來,每次和小無病告別都是這樣,好似心上的一根經絡折了,悶悶的疼痛着。
“別難過,過幾天我們再來看他。”南霽雲安慰着她。
盛晚歸很想小小,但眼淚卻忍不住的一直往下流。
車開到衚衕口就進不去了,狹窄的衚衕兩個人並肩都無法過去,只能一前一後的走。
穿過一個小衚衕,拐進了巷子深處,盛晚歸停在一間低矮的平房門前,掏出鑰匙開開門。南霽雲看着四周噪雜髒亂的環境,心裡很不是滋味。
屋子裡很溼很潮,一股發黴的味道撲鼻而來,一面小小的玻璃鑲在後面的牆上,只有微弱的光線透進來。
“小心腳下,有門檻。”盛晚歸提醒着他,同時來開了燈,但屋內也並沒有亮多少,燈泡還是最早的那種昏黃的燈泡,發出暗色的光芒,照得整個屋子都是黑黃的,壓抑而又憋悶。
“你就是在這裡住了四年?”南霽雲聲音不穩,透過這間屋子,窺見了盛晚歸四年的生活,他難過不已。
“在這裡住了有兩年多。”盛晚歸看着南霽雲,忽然很後悔帶南霽雲來這裡,都已經過去了,她想讓南霽云爲此而傷心,忙說着:“我覺得這兒挺好的,起碼比露宿街頭強。”話剛出口,她就意識到這句話還不如不說,這無疑是給南霽雲有了裂縫的心裡又撒了一把鹽。
“我的意思是說,你別難過,都過去了,真的,現在我住的好,吃的好……”盛晚歸不說了,怕越描越黑。
南霽雲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知道他的小晚兒不怪他,心中的愧疚感愈加的強烈。
屋中只有一張單人牀,一個摺疊的簡易衣櫃,光禿禿的牆上掛着一張鏡畫作爲裝飾,南霽雲的目光被它所吸引了,走近了看,心絃一動,輕輕的把它摘下來,捧在手中,這是盛晚歸17歲的時候,南霽云爲她畫的一張工筆畫,那天,南霽雲跟她說了要和葉馨嵐的訂婚的事情,盛晚歸很高興,一直喋喋不休的纏着他說話,不停的笑着,最後要求南霽雲幫她畫一張畫。
南霽雲那天心情很糟糕,破天荒的拒絕了盛晚歸的要求,盛晚歸生氣了,罵他有了女朋友就開始討厭她了,躲到房間裡自己哭泣。南霽雲怎麼哄她她都不肯出來,最後只得半夜裡擺好畫絹,一筆一畫的繪出一個美麗、生動的少女形象,從門縫裡給她遞進去,她才帶開門來,破涕爲笑。
沒想到,她走的時候把這幅畫也帶上了,還精心的裱在鏡框裡。
“對了,這個得帶走。”盛晚歸從他手中抽出鏡框,放進袋子裡。
“你一直留着它?”南霽雲問着。
“嗯”,盛晚歸點頭說。倉皇從家裡逃離的時候,她連衣服都沒多帶,卻帶上了這幅畫,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這幅畫,一直跟在她身邊,悲傷的時候聽她訴說心事,喜悅的時候跟它共同分享,陪她渡過許許多多的難熬的日日夜夜。
衣櫃裡想要帶走的東西不多,都是些地毯上買來的廉價貨,現在已經穿不到了,也不能再穿,被南霽雲看到又會傷心難過的。
突然,盛晚歸在衣櫃的深處發現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的一包東西,她慌忙的握在心中,唯恐被南霽雲看到了。偷偷的打開,裡面都是嬰兒的小衣服,這是她那時候滿心歡喜所準備下的,後來……雖然空歡喜了一場,但這些東西她不忍心扔掉,就這麼一直的留着,當做一個紀念,紀念着曾經有一個小生命來到這個世界上。
盛晚歸繫了個死扣,將塑料袋掖在袋子底下放好。
“小晚,你回來了。”門外傳來張三兒驚喜的聲音。
“嗯”盛晚歸忙放下手中的動作走出來,指着南霽雲說:“給你正式介紹一下,這是我小南叔叔。”
接着又指着張三兒說:“小南叔叔,這是我的好朋友張三兒,幫了我很多很多。”
南霽雲輕點着頭,始終對張三兒存着一份敵意,但面上還是帶着微笑,伸出手來,說:“你好,謝謝你一直照顧晚兒。”
南霽雲對他這麼客氣,反而使張三兒有點不好意思了,連忙搓搓手,握住南霽雲的,說:“上回,不好意思了。”
南霽雲搖搖頭,說:“沒事。”接着攬過張三兒的肩膀,扭頭對盛晚歸說:“你先收拾,我們出去聊聊。”
“哦”,盛晚歸答應着,微不可見的對着張三兒搖搖頭。
憑着多年來合作的經驗,張三兒一下子明白了盛晚歸的意思。
走出門口,南霽雲說:“我們到那邊去說。”
張三兒就跟在他後面,一直都出小巷,穿過衚衕,站在南霽雲停車的地方,奇怪着爲什麼要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說。
南霽雲靠在車旁,面上沒了剛纔的笑容,皺緊了眉頭,說:“你這四年來,一直在晚兒身邊嗎?”
張三兒點點頭,掏出一根菸來,遞給南霽雲。
南霽雲搖搖頭,他不抽菸。
張三兒收回手,自己點上,抽了一口,說:“是,算算,應該有差不多四年的時間。”
南霽雲問:“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張三兒回憶着說:“幾年前,我去一個小飯館吃飯,見新來的服務員是一個很年輕,很漂亮,一看就是沒吃過苦受過罪的小姑娘……就是小晚嘛,心裡就覺得她來路不明,當時以爲是人販子拐來給老闆當老婆的,因爲那個老闆四十多歲了也沒娶上媳婦,平時見着個女的就來勁。丫挺的老闆老是佔小晚的便宜,一會兒摸她屁股,一會兒又去抓她的腰。我剛開始還以爲小晚不在意呢,後來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那人是在揩她的油。”
南霽雲靜靜的聽着,腦子中想起了小晚受欺負的畫面,心臟抽搐的疼着。
“也是合該巧了,那天晚上,我去小賣部買菸,經過小飯店的時候,聽見裡面有呼喊聲,我一聽,這不是那個小姑娘的聲音嘛,就偷偷的摸到了後院去,順着窗戶縫往裡一看,我這氣一下子就上來了,老闆那孫子正在那兒扒小晚的衣服呢,我張三兒雖然小偷小摸的沒少幹過,但最瞧不起的就是□□犯,我一下子就把門踹開了,劈頭蓋臉就把老闆給揍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