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出了皇宮,令等候在宮門外的護衛回去取鏡子,然後又返回了宮中。
再見到李世民時,李世民的臉色已經如常了,只是捂着嘴角的手還沒有放下來。
李沐建議道:“皇上可以令人取個熟雞蛋,剝去殼,然後拿布包着,趁熱在傷口處來回滾動,便於散淤。”
李世民斜了一眼李沐,道:“這不用你費心,和朕說說吧,那套茶具是怎麼回事?”
李沐答道:“就是喝茶用的唄。”
李世民疑惑道:“你是讓朕用水晶做的茶具喝茶?”
“是啊。不過,那不是水晶,是玻璃。”
“混帳,你是讓朕成爲一個揮霍無度的昏君嗎?”
李沐無語,好心倒成了驢肝肺了。
“皇上息怒,兒臣一時無法和皇上說清楚,皇上只要知道這玻璃不是水晶,遠沒有皇上認爲的那麼貴重。”
李世民觀李沐神態不象說謊,將信將疑地問道:“真的?”
“真的!兒臣拿腦袋擔保。”
李世民總算信了,他摸摸龍案上的玻璃茶具道:“這麼小的杯子,怎麼解渴啊?”
李沐聞言有些暈,只能耐心解釋道:“皇上,兒臣這茶與以往皇上所喝之團茶不同,不僅僅是用來解渴的……其實喝茶是種人生……。”
“如何不同?”
“這……。”李沐一時說不上來,“皇上請允准兒臣親自示範一遍,皇上看過就明白了。”
“準。”
李沐回頭對袁仁國道:“勞煩公公取一盆泉水,然後燒開。”
袁仁國隨即派去御膳房取了水來。
李沐安放在茶具,從包裡取出一簇綠茶投入壺中,然後將泉水衝入。
一時間,一股濃郁的清香瀰漫開來,令人聞而口齒生津,欲罷不能。
而玻璃壺中,青綠的茶水裡悠悠飄落的嫰尖兒,象一朵朵玉骨朵,讓人心生愛憐。
李世民不禁嚥了口口水。
李沐拿起壺,在九個小杯中斟滿,然後拿起一杯遞給李世民道:“請皇上品嚐一下,這茶與以往喝的有何不同。”
邊上袁公公連忙勸阻道:“皇上,待奴婢先試。”
李世民看了一眼李沐,擺擺手道:“如果連他都要害朕,朕這皇帝不當也罷。”
袁公公只得作罷。
李世民將杯子遞到嘴邊,輕涰了一口,慢慢回味,而後讚道:“好茶。”
李沐笑道:“皇上這茶與往日團茶相比,如何?”
李世民讚不絕口道:“但凡飲過此茶者,再無喝團茶的道理。”
“既然皇上已經深知此中滋味,那兒臣就告退了。”
“好,好。”李世民隨口應道,話出口又發覺不對,“且慢,朕看這包茶葉數量不多,用不了多少日子,你再取些送進宮來。”
李沐苦笑道:“皇上,這是試製的茶葉,數量不多,如今已近年關,再要採新茶,就得等到三四個月之後。”
李世民瞄了一眼李沐,道:“數量不多是真,可要說你沒給自己留點,朕不信。好了,朕不多要,將你留下的茶葉勻朕一半就是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李沐只能應道:“兒臣遵旨。”
離開皇宮,李沐回到了自己的宅子。
由於被李世民這麼一攪和,時間已經到了該去長孫府赴宴的時間了。
李沐留下一半護衛看家,帶着八名護衛去了長孫府。
這次長孫府招待李沐的規格比起上次可是遠遠超標了。
嫡長子長孫衝及長孫渙出門迎接,進了府門,就看見長孫無忌滿臉笑容地站在正堂門前相迎。
李沐有些受寵若驚,連忙小跑上前,攙扶着長孫無忌的小臂道:“小子豈敢讓司空出迎,真是折煞小子了。”
長孫無忌哈哈大笑道:“這世間也有你李沐不敢受的?”
李沐陪笑道:“自然是有的,人嘛,總要有一些東西敬畏,否則就算人不擊之,天也要收了他。”
長孫無忌聞言突然收斂起笑容,轉頭對長孫衝兄弟道:“你們可聽清楚李沐的話了?這纔是人間正道。”
長孫衝兄弟莫名其妙,只能連連應是。
長孫無忌見二人無法領會只能輕聲一嘆。
李沐趕緊勸解道:“司空也是,小子信口胡說,您也當真不成?”
長孫無忌看着李沐油滑的笑臉,也笑了起來指着李沐點點道:“你呀,真要是信口胡說,老夫就省心了。”
李沐指着身後跟着的護衛道:“小子今日前來赴宴,帶來兩壇七蒸酒助興。”
長孫無忌笑問:“這就是平康坊在售賣的白酒?”
“正是。”
“那你可破費了。”
“自家產的東西,不值司空一曬。”
說笑着走進正堂,李沐現堂中還坐着一個盛裝婦人和一個宮裝女子。
李沐詫異地看向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拍拍李沐扶他小臂的手道:“不必驚訝,老夫爲你引見一番。”
他指着宮裝女子道:“這是長樂公主,蒙皇上宏恩,下降衝兒爲妻。”
這宮裝女子圓臉大眼,五官端正,長得不太象長孫皇后,倒與李世民有幾分相似,只是略略有些……豐滿,或者這個時代以豐滿爲美,那就可以稱爲大美人了。
李沐使勁地心裡點點頭。
李沐趕緊放開長孫無忌,正禮道:“小民參見公主殿下。”
長樂公主微笑道:“你就是父皇收的義子李沐?”
“是小民。”
“那就是自己人,論起來你該稱本宮皇姐纔是。”
“這……。”
長孫無忌道:“今日是家宴,沐兒不必多禮,按公主所說稱呼便是。”
“是。”李沐沒有堅持,轉向長樂公主重新見禮,“見過皇姐。”
“沐弟免禮。”
他指着盛裝婦人道:“這是內人高氏。”
李沐正禮道:“小子見過夫人。”
高氏微笑着道:“不必多禮,快快就坐。”
長孫無忌指着玄關內的酒桌道:“看看,今日因爲你要來,老夫特意從西市購置了這套傢俱,如何?還合你心意不?”
李沐看去,果然這是自己坊中生產的圓桌,配上了十把太師椅,可與室中別的傢俱一配,就有些不倫不類了。
可李沐心中對長孫無忌的心意有些感動,連忙道謝:“蒙司空青睞,小子感激涕零。”
“咦,都說了是家宴,你再這麼稱呼,老夫可要惱了。”
“小子錯了,當罰。”
“好好,下不爲例便是。”
六人說笑着坐了下來,僕人們來回穿梭着斟茶。
這時長孫無忌突然開口道:“沐兒啊,你有一重禮要送於老夫,莫非指得就是你帶來的兩壇酒?如果是,那老夫可不滿意啊。”
那語氣,沒人聽得出是真是假。
李沐微笑着答道:“自然不是,區區兩壇酒怎入得了舅舅的法眼。”
“那不至於,不至於。”長孫無忌連連搖搖否認,“誰不知道李家莊產出的白酒日進斗金啊,老夫如果連這看不上,那真叫有眼無珠了。”
這話聽在李沐耳朵裡,心中一驚,難道這老兒還打白酒的主意不成,不對,以他的耳目,豈會不知道自己早與軍方合夥做了白酒買賣,他除非是想與整個軍方爲敵,否則未必會打白酒的主意。
應該是他在以退爲進。
李沐笑道:“舅舅說笑了,白酒就是再賺錢,也不過只是賺錢的一種方法,舅舅如果有興趣,甥兒手裡倒是有另外一種方法。”
“哦,那老夫洗耳恭聽了。”
李沐微笑地轉身吩咐隨從將車上的東西拿進來。
不一會兒,護衛們擡着一大一小兩個箱子進來了。
李沐吩咐護衛們打開箱子,將紅綢包裹的物件擡出來,放在地上。
然後轉頭對長孫無忌道:“這兩件禮物不是送給舅舅的。”
長孫無忌毫不驚訝,反問道:“沐兒想送給誰?”
李沐道:“這物件雖說男子也能用,但畢竟是閨房之物。”
反身衝長樂公主道:“未曾想到皇姐,是弟弟失禮了,明日一早弟弟便將禮物送來,還請皇姐不要怪罪。”
長樂公主微笑道:“無妨。”
李沐轉向長孫無忌道:“甥兒是想將一面送與夫人,另一面送與府上妹妹,當日來舅舅府上,甥兒魯莽,在後花園衝撞了妹妹,甥兒想以此賠罪,請舅舅允准。”
這個時代,男女之防並不嚴謹,不過未出閣的女孩還是管得嚴的。
不說是後花園中偶遇,說今日李沐送閨房之物給未出嫁的女子,嚴格來說也算失禮了。
不過好在長孫無忌前面有鋪墊,既然是一家人,那就與男女之防無關了。
果然,長孫無忌聽了並不生氣,反而笑道:“沐兒不必在意,都是一家人,也怪老夫,一家人自然該見見面,來人,叫婷兒出來。”
長孫明月帶着丫環小蠻來了。
長裙飄飄,吸引着李沐的眼神,按理,十歲的李沐是無法體會到男女之情的,就連老謀深算的長孫無忌也是這麼認爲的。
可高夫人還有長樂公主她們都感覺到了李沐在看到長孫明月時有些不正常。
事實上,李沐沒有任何不規矩的動作,甚至連眼神都沒有不規矩。
可女人的第六感是可怕的,高夫人顯然有了防備,第一時間將長孫明月拉到自己的身邊。
長孫無忌微笑着衝長孫明月說道:“婷兒,這位是皇上義子,按理說,你該稱呼他爲表……表弟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