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安這時已經傳令營中府兵前來佈防,密密麻麻地府兵涌向轅門口。
“營中將士,本王奉陛下旨意,調查魯寧被殺一案,左、右果毅都尉抗旨阻撓,論罪當誅。爾等若甘心附逆,身死不說,必牽連家人。不過本王上體天心,不願多造殺虐,給你們一柱香的功夫,爾等棄械投降,可免一死。”
有神機衛士兵聞聲下馬,在陣前點燃一柱香,插在地上開始計時。
只要是在場的府兵,幾乎都差點被李沐的話逗笑。
在他們看來,李沐區區一百人,敢在二千府兵面前張狂,確實是可笑。
就算是騎兵,二十倍的人員差距,加上有轅門、柵欄爲依靠,無論如何,一百騎兵也無法擊破軍營。
但聽到謀反二字,府兵心裡確實擔心,一時間,都東張西望、交頭接耳起來。
齊盛見狀不妙,既然已經撕破臉了,就沒有什麼可顧忌了,他大聲喝道:“休聽賊子胡言亂語,此賊冒充欽差,卻身無聖旨,分明意欲圖謀不規,我等當捉拿此獠,爲朝廷除賊。衆將士,聽某令,備戰。”
王建安開始佈陣:“刀盾兵在前,長槍兵在後,弓弩手護住兩翼……,退後一步者,斬!”
原本在混亂跡象的府兵開始平靜下來。
他們心中雖有疑惑,但與一個素昧平生、不知真假的王爺來說,二個朝夕相處的都尉,更能讓他們信任。
大戰。
一觸即發。
線香漸漸燃盡,一縷輕風吹過,線香上的香灰掉落。
最後一點火光熄滅。
李沐舉起右手,往軍營方向一指,“攻。”
輕騎兵策動胯下的戰馬,“得、得……”雜亂的蹄聲開始響起,漸漸變得整齊。
形成的回聲震盪起來。
這表明,騎兵已經完成了戰前人與馬、人與人之間的協調。
可以突擊了。
“殿下且慢。”
“殿下且慢。”
數十個聲音從遠處傳來,李沐抽了抽嘴角,轉頭望去。
遠處一行數十騎正向着自己方向而來。
“戒備。”
兩小隊騎兵聞聲從兩側馳出,向來者包抄過去。
來者迅速靠近,在神機衛陣前一里地停了下來。
“臣岐州刺史張亮求見嗣王殿下。”
李沐策動胯下的戰馬,上前幾步,道:“原來是鄅國公,不知此來所爲何事?”
張亮見李沐露面,也策馬上前,“臣聽聞殿下帶兵前往折衝府,怕起什麼誤會,便急急趕來了。”
“鄅國公的消息很靈通啊,孤前腳剛到軍府,張公後腳就跟來了。”
張亮不理會李沐話中的譏諷之意,“看這陣勢,殿下難道真要對摺衝府動武嗎?”
“難道不該嗎?鄅國公想必應該知道,孤是奉皇命前來調查命案,正好,就由鄅國公向對面解釋一下吧。”
“這……還請殿下恕罪,臣不知兵部是否行文折衝府,但臣的岐州府確實沒有接到尚書省行文,要不這樣,請殿下先到岐州府歇息一天,臣派人立即前往京城,查詢行文爲何遲遲不至。殿下意下如何?”
“鄅國公打得好算盤,來往京城兩日之間,足夠讓折衝府銷燬和僞造一切證據了。本王現在就要進軍營搜查。”李沐並沒有給張亮好顏色。
張亮的臉也沉下來了,他也是十數年的軍伍出身,“殿下沒有陛下旨意,而折衝府也沒有接到兵部行文,殿下若要一意孤行,臣只好與折衝府一起,將殿下暫留岐州,等陛下降旨,再行定奪了。”
這是威脅,赤果果的威脅。
其實從軍事角度來說,李沐現在的處境確實危險。
張亮帶來的騎兵雖然不多,也就三、四十騎,可如果與折衝府前後夾擊,對付李沐區區百騎,確實穩操勝券。
關鍵是,事後張亮可以將衝突的責任推給李沐,是李沐一意孤行,引發的衝突。
因爲,只有勝利者才能掌握證據,而失敗者只有接受勝利者的證據。
當然,前提是張亮能夠獲得這場勝利。
“鄅國公這是要與本王撕破臉了?”
“殿下恕罪,臣只是自保。”
“那就讓戰刀說話吧。”
話到此次,已經沒有任何迴旋餘地。
李沐與張亮撥轉馬頭,各自退回本陣。
張亮雖說是立意要阻擋李沐進軍營,可李沐畢竟是朝廷嗣王,心中總存有一絲忌憚。
這絲忌憚,讓張亮沒有搶在第一時間下達進攻的命令。
而最主要的是,張亮不認爲李沐處於劣勢之下,還會主動進攻。
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這句話不管放在什麼時候,都是正確的。
李沐心裡沒有障礙,很明顯張亮與折衝府勾結,更古怪的是尚書省、兵部早該到達的行文遲遲未到,這說明尚書省、兵部主官已經與長孫無忌勾連,故意壓下了行文。
如果自己今天進不了軍營,那麼一切證據就會消失,自己之後能看到的,就是他們想讓自己看到的證據。
李沐在回到本陣的第一時間,擡起手,指着張亮的數十騎兵下令,“攻!”
一里之地,一百騎兵,三個方向,以有備對無備。
一個回合,戰馬交錯。
張亮的數十騎就已經被全部掃落馬下。
而張亮正處於三個神機衛騎兵的包圍之下,他確是個驍將,左衝右突,一時間還真奈何他不得。
可張亮逃是逃不了了。
收拾了張亮帶來的騎兵之後,其餘神機衛騎兵已經向張亮包圓。
這一幕發生得太快,快到二里之外戒備的折衝府兩個都尉都沒回過神來,戰鬥就結束了。
其實就算這時候,兩個都尉率兵出擊,也來不及。
因爲二千府兵沒有騎兵,全是步兵。
除非張亮的騎兵能在第一時間頂住神機衛的進攻,打成膠着狀,那麼折衝府兵纔有時間和機會包圍神機衛。
當然,現在說這一切遲了,張亮連後悔的時間都沒有。
“鄅國公,束手就擒吧。否則本王下令放箭了。”
張亮心中冒出各種國罵,可手中的橫刀卻無法慢下來。
這要是一慢下來,恐怕就要血濺當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