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三生呆了一呆,又愣了幾秒鐘,纔回我兩個字:胡鬧然後進了房間。
餵你除了胡鬧就不會說些別的了麼我得寸進尺,跟在石三生後面回了臥室,笑嘻嘻地道,枉你空長了一幅了好皮囊,半點哄女孩子的話都不會說。
小靈,別鬧。這世上沒有鬼,沒有陰司,亦沒有孟婆水。石三生摸了摸楚臣的發,低低迴了一句。
究竟是不是傳說,我會證明給你看的。我調戲他也調戲夠了,就認真地道,況且我媽媽和外婆都是享靈人,退一步說,如果真有陰間,我讓外婆帶我去瞧瞧,她的眼界可比我媽寬多了。我朝石三生一挑眉,帶着挑釁的意味,到時候帶你一塊兒過去看,免得你說我吹噓。
我正得意間,一串鈴聲響起
我想再喝一碗你熬的茶湯,你說你現在馬上要渡江,渡江到那遙遠的寒冷北方,你怕我的手會凍僵
這是我最愛的一首歌,名叫茶湯。一聽這歌詞我立馬反應過來,是我手機有電話來了。怕吵醒了楚臣,我瞬間一個箭步衝到了院子裡,可是院裡還站着好幾個人,都是熱鬧還沒看夠的。我在心裡白了他們一眼,就走到院子外一處靜地去。
手機顯示是是鄧禹打來的。
我接通了電話,喂了一聲,裡面立即傳來了鄧禹的聲音,有些焦急:我要請七天假,現在就走。
出什麼事了這麼急我問。
鄧禹說:也沒什麼大事,就是額沉默了幾秒鐘,又說,剛孤獨院院長來電話說聯繫到我家人了,我想去看看。
我一聽,就道:那是好事啊,難怪你這麼着急。去吧去吧,順便代我向你家人問好。
鄧禹道:謝謝。
我客氣什麼還沒有說出口,那頭鄧禹已經掛了電話。一聲一聲的嘟嘟響得我心裡有些慌亂。
鄧禹當了十七年的孤兒,這時找到了自己的爸爸媽媽,我應該替他高興纔是啊,怎麼反而有一種心慌的感覺呢
不管了,又不是我自個兒的事,瞎操什麼心,等鄧禹回來我自然可以直接去問他的。現在,還是先琢磨着怎麼哄外婆帶我去陰間看看鮮吧。
這麼想着,我就準備先打通電話,讓外婆的心裡有個準備,沒想到就聽到王阿姨喊過斷頭關,過斷頭關一命換一命,一命換一命
聲音尖細尖細的,聽得我汗毛直豎。
把手機放進口袋,我走進去見媽媽又出來了,一手握着萬道缺口的銅劍,一手抓着一縷頭髮。髮絲隨風揚起,輕柔纖細。
王阿姨仍然在念着過斷頭關的話,我心裡一怔,有些擔心。
我想這過斷頭關和一命還一命應該就是媽媽剛纔跟白蛇達成的共識了,可是這斷頭和一命也未免太嚴重了一些吧。若說要胡先生的第一個外孫子順利出生,然後又莫名夭折,來償還白蛇的小蛇仔一命,從此以後就算兩清,東昊的其他孩子就可以健康成長了
這些雖然只是我自己的猜測,但光想想都覺得膽寒。
我看到媽媽把手裡的那縷頭髮連同寫好的往生文,一同交給了王阿姨,然後再次擊碗以作證明之後,用銅劍劍尖挑起頭髮,一劍刺入了火盆裡。
頭髮一見火,焦味立刻就傳了出來,中間還夾雜着符紙的檀香味,合成一股很難聞的味道。香騷腥臭,像變質了的血肉一樣,直接刺激我的大腦。
香火味我是打小在外婆家就聞慣了的,猛地聞到這種怪味道,我真不敢相信只是一團頭髮和幾張紙發出來的。簡直像是進了屠宰場,血腥遍地,令人作嘔
我猛地乾嘔了兩下,又怕別人看見,說我帶頭嘲笑我媽,於是偷偷躲到一個角落裡去了。背對着人羣,我死命的吐,結果什麼都沒有吐出來,只是胃部揪疼得特別難受。
怎麼了臉色這麼蒼白石三生的聲音突然從我身後傳了出來。
我擺擺手,示意他先不要問。我現在不僅胃裡難過,心裡還涌出一股強烈的酸楚感來,所以我不想說話。
幾秒鐘之後,我感覺到石三生的手輕輕放在了我的背上,並沒有拍打,只是那麼靜靜地貼在外衣上。
不過一會兒,我就感覺順着石三生的掌心,有溫熱的氣流逼進我的背心裡。瞬間整個人就好受了許多,憂傷之感也淡了下去,聞着的那種怪味道對胃也沒有太大的反應了。只是,我有一種很想逃離這裡的衝動,像是很怕很怕見到這種場景,又像是這種場景見得太多,已經疲倦到麻木了。
然後,我突然就很想念家裡,想家的那種濃郁的憂傷難以言喻。好想回家,好想跟着石三生走。
放肆猛地,一聲斷喝傳了過來,是媽媽的聲音。
我頓時就清醒了過來。
這裡不就是我家麼我要跟着石三生走去哪裡他果然是帶着什麼陰謀來的麼他剛纔是不是對我用了催眠術這次又想帶我去什麼地方
回過頭時,我只看到石三生的側臉,真的很像成人版的楚臣。媽媽眼神冷漠地與他對視着,手裡還拿着那銅劍,劍尖對準了他的眉心。
剛纔的頭髮散出的怪味道已經不見了,我站直了身子,打量着他們,心裡愈發疑惑。
明明是生我養我二十二載的母親,此刻渾身卻散發出一種淡淡的疏離感,讓我覺得這個人根本就不是我媽媽,而是另外一個不相干的人。並且,有一種強大的威懾性,讓人心生臣服。
可是,對於石三生,我總共與他才見過幾次面,卻感覺像是認識了很久很久,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並且,其中還帶有一些心悸的情感在裡面,曖昧不明,令我有些眩暈,腦子迷迷糊糊的。
一陣涼風吹來,我打了個冷顫,眼前驀地就出現了許多畫面,像是一部無聲電影。
先是一座黑霧霧的山峰,煙煙嫋嫋。在山腰處有一塊寬敞的平臺,一個血紅的身影站在那裡,雙手高舉過頭,衣袂飄飄。
這個人的前方是一道萬丈深淵,後面則是一池渾濁的水。有無數黑色的人影從山腳蜿蜒而上,在黑霧裡穿插而過。每個人的手裡都持有一個銀白的托盤,上面放着黑色的骨頭
這是一場血祭祀,寂靜,平和,詭異。是我最熟悉的情景,我最熟悉的人。這是哪兒我要去
伴隨着院裡的聲音漸漸高了起來,看熱鬧的街坊鄰里也都吵鬧喧囂着,我看見那座祭祀臺猛地就動盪了起來,似乎快要坍塌了。本來安靜的祭祀活動亂成了一團麻,山腳下的人影混亂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毫無秩序。
驀地,寬曠的祭祀臺緩緩自山腰下沉去,整座黑霧山峰傳來轟隆隆的巨響。
正此時,王阿姨尖細高亢的嗓音一下子便鑽入了我的腦海裡。
我此刻昏昏沉沉的,分不清是錯覺還是其他,只聽是媽媽在說:你承諾過我,不會帶爻爻走,我才允你在家裡長住的。
媽媽說的爻爻,是說我麼除了石三生,還有誰要帶我走
然後就是石三生的聲音,語氣陰冷篤定:你該知曉,帶她走,原本便是我此番上陽世來的原因。
媽媽說:我不知道你爲什麼一定要帶爻爻走,以我目前的探知力,我明白你要做任何事我們都阻攔不了。可是,爻爻她現在還不是享靈人,貿然進入陰司是會魂飛魄散的。若你非要帶,請先把我帶走吧。
石三生淡淡回道:終有一天,她會成爲享靈人的。我帶你走做什麼我們要的是靈氣最盛的享靈人中間停頓了一兩秒,不過,我現在倒是不着急了。
聽到這裡我就清醒了,穩穩神,就看到媽媽依然手持着銅劍,站在院子裡,幫着胡先生一家人對付白蛇。哪裡有什麼黑峰和祭祀臺啊,都是我自個兒幻想出來的。剛纔的對話估計也只是我的幻覺吧。
再看看石三生,在我身邊靜靜負手而立,好像定格在了那裡一般,像個石頭人。只是這次與先前稍有些不同,他的一雙眸子此刻正死死地看着我,流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我傻愣愣地站着,也睜大眼睛回看他。
冷風在我和石三生的身邊遊弋,撫過幾片鴛鴦藤的落葉,輕緩徐徐。再慢打到我們的衣服上,飄然落地。
喂石三生,你魂又丟了我終於忍不住,臉一紅,這對視功可不是我的強項。
石三生卻愣生生地後退了一大步,與我隔開些距離,眼神閃躲,冷冷回道:以後別再碰我的身體。
噗哈哈突地聽到石三生跟我說這句話,我差點驚訝得把下巴掉到地上。
我什麼時候碰過他的身體還別再碰說得好像我巴着他,忙不急要倒貼上去一樣。他不就生了張桃花臉麼帥哥誰沒見過啊,安晨也不差的,大學時還是校草前十強的好不好。再說了,我現在都是孩子媽了,這點自覺悟性我還是有的。
想到這裡,我就想起來剛纔看見的那場無聲電影,腦中就一個激靈莫非是我許久沒那個了,剛纔腦袋一陣迷糊間,情不自禁的我就欺上了石三生的身
不然他爲什麼要那樣說啊
天吶我剛纔到底做了些什麼我連幻境裡的祭祀臺和紅衣人都記得清清楚楚,爲什麼偏偏不記得有沒有輕薄過他
難道楚臣也是在我產生幻覺的時候,跟一個男人生出來的麼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