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秦蓁過來拉她,蘇于歸慌忙躲開,看着鳳朝,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蘇于歸終於明白,從他倆重逢開始,鳳朝都一直是這麼一副冷淡的表情,不是因爲他習慣冷淡,而是他根本就把她給忘了!
這個認知讓蘇于歸要瘋!
那種全身麻痹的感覺又回來了,她根本站不穩,直往後趔趄了好幾步,背部抵在花園中亭子的亭柱上才止住。豆大的淚珠斷線一般地不停滾落,一副失魂落魄的狼狽樣子。
她錯了,說什麼只要鳳朝不死,即使忘了她也沒關係之類的蠢話,全部是騙人的。
她一想到他的鳳朝再也不認識她,他們的生活再也沒有交集,鳳朝會娶別的女人,日後他們擦肩而過只是說不定還會對她禮貌的一笑,禮貌卻疏離。腦中就直覺一陣晴天霹靂一般的隆響。
怎麼會沒關係?!
可這一切偏偏發生了,她的鳳朝再也不記得她,他剛纔還和別的女人膩膩歪歪,現在仍用極度厭惡的眼神望着自己。蘇于歸覺得眼前的一切肯定是自己有發了病繼而做的一場噩夢,夢醒以後一切就會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可是原來是什麼樣子呢?
漆黑的夜,冰冷的房,只有她自己和她的記憶。可是她慢慢地發現,隨着時間的流逝,那些她時若珍寶的記憶也殘忍地越來越模糊。她多麼怕有一天她醒來,然後發現身邊的一切都變了,或者都沒了,甚至連她自己都被她陌生。
她沒了鳳朝,等於沒了一切。
蘇于歸好不容易纔找回自己的聲音,她見到秦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忙說道:“榛子榛子,你來告訴他,我認識他的,我不是瘋子啊。你說啊!”蘇于歸沒發覺自己已是滿臉的淚。
秦蓁不敢看她的滿是期待和希望的眼睛,低下了頭。鳳朝見到兩人間詭異的互動,開口問道:“你認識她?”
被問話的秦蓁背後一僵,嘴脣幾番張合,終是道:“蘇家的大小姐,屬下有幸見過幾次。”蘇于歸聞言,肩膀一垮,渾身的氣力都被抽走了。
她不知道秦蓁爲什麼撒謊,她此時也沒心思過問。她慌忙望向鳳朝,希望他不要相信秦蓁的話纔好。
可鳳朝怎麼會不信,他輕輕地“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頓了頓又對秦蓁說道:“既是見過幾面,必然是說的上話的,我本莊有本莊的規矩,即使是再尊貴的客人也不能壞了方圓,你且與蘇小姐說說。”
秦蓁應了聲“是”,她一直低着頭,不敢看失魂落魄的蘇于歸,更不敢去拉她。鳳朝不理蘇于歸可憐兮兮的眼神,心裡冒出來的心酸讓他是在不舒服。他明明是不認識她的,怎麼可以爲她心酸難過,於是他轉身離去。
他聽見蘇于歸在身後撕心裂肺的叫喊,心下一緊,像是被一隻小手狠狠擰了一把。酸意蔓延,讓他一陣劇烈的咳,咳得肺都痛了,卻還壓不住那莫名的心痛。他捂上自己的胸口,眼中波光流轉。
他問自己:你爲什麼會痛,你憑什麼痛?!
鳳朝終是消失在了蘇于歸的視野裡,蘇于歸蹲在地上,嘶吼出聲。她很疼,渾身都疼,本以爲受了這麼多次打擊,早已練出了銅皮鐵骨,可是爲什麼每一次遇見鳳朝還是會痛的那麼錐心?
她想不通,就背靠着亭柱蹲着想,不肯走,秦蓁就陪着她。
半晌她纔想起來這裡還有個人,回想起秦蓁方纔說的話,這纔開始生氣。射向秦蓁的眼神冷冷的,驚得秦蓁往後趔趄了一步才站穩。秦蓁自知理虧,低着頭等她質問,也不解釋。
蘇于歸就問她道:“你做什麼那樣說?你憑什麼那樣說?你什麼目的?!”
秦蓁不敢看蘇于歸的眼睛,她只輕輕地道:“將軍失憶了。”
蘇于歸顯然是知道了鳳朝失憶了的消息,但不表示她接受的了鳳朝的失憶,但饒是她接受不了,鳳朝仍是不記得她了。聽秦蓁一說,這才感到頹然的無奈感,和鋪天蓋地的絕望。
蘇于歸顫着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秦蓁這才擡頭看她,她組織了一下語言纔開口,她道:“也不能說是失憶,將軍什麼都記得,只是不記得你。他去人類世界那一段的記憶都還在,也記得蘇楊,記得蘇氏內戰,一切都記得,只是不記得你。你開心麼?”
蘇于歸聞言,奇異地沒覺得多麼難受,或許真是打擊多了有了抗體。她沒理秦蓁話裡的促狹,靜靜地仰頭看着繁星閃爍的夜空,不說話。
秦蓁也不說話,就這麼看着她。
蘇于歸仰着頭,脖頸和下巴連成一道完美的弧線,淚珠順着她溼潤的眼角滾落,在削瘦的側臉上劃出一條小溪。
蘇于歸喃喃地道:“那該怎麼辦?”
秦蓁又是一股心虛的心酸意思涌上心間,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和這樣的蘇于歸說話,這樣的蘇于歸實在很可憐。但她如果不說,將軍會更可憐,將軍好不容易過兩天清閒日子,怎麼好再讓人給攪了。
秦蓁開口道:“你不用打算了,將軍現在很好,所以請你不要再說什麼你認識他,你愛他之類的話了,就讓他這樣,好麼?”
看着蘇于歸驚惶失措的臉,秦蓁忽然覺得自己很殘忍。
秦蓁說了什麼?鳳朝現在很好?
於是蘇于歸感覺自己接下來的話沒有多少底氣,她實在想不出什麼好的理由來說明自己有繼續纏着鳳朝的理由,所以只能可憐兮兮地道:“你們不能這樣,我不能不認他!……不要這樣對我!”
秦蓁也不忍看她這個樣子,她轉過臉看向別處,特意使自己的聽起來足夠冷硬,她道:“你既然不想是今天這般局面,當初又爲何那樣傷害他。種什麼因結什麼果,你既然那樣做了,就要做好將軍不原諒你的準備。
于歸,你我相熟一場,別說我沒有勸過你,將軍現在過的很好,你成全他不好麼,何必鬧得這麼難看。”
蘇于歸想到鳳朝絕望的模樣,心中一陣絞痛,腦中全是那句:種什麼因,結什麼果。她以往傷害了鳳朝,所以現在就要這樣折磨她,很對,很公平。
只是原來離開蘇于歸,對鳳朝是一種成全。
這認知簡直比任何一種毒舌、巴掌都傷人,蘇于歸覺得自己千錘百煉的心又開始疼了。
她聽見自己說: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