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得風吹了竹葉嘩嘩譁,門外一片寂靜。
陸汝吟臉色一變,和嫣然交換了眼色,解下腰帶一抖,頓時成了一把軟劍,腳尖輕點瞬間掠到門口。
“誰?”陸汝吟沉聲喝道。桌上的幾人都停止了吃飯,屏息靜氣,婉兒先前一直漠不關心數着碗裡的米粒,此刻竟也似想到什麼,慢慢將臉轉了過來看定門口,冷漠多日的眼中閃出一絲奇異的光芒來。
沒人回答,陸汝吟忽地將手裡軟劍一挑,門閂譁然而斷,外面站着一個人,高大靜默,英俊的臉上毫無表情,深邃的眼在小木屋裡淡淡一掃。
陸汝吟本來聚集了全身功力蓄勢待攻,忽然就怔住,因爲這熟悉的人,還有他背上負的,赫然便是——
“大哥!”婉兒卻已推開身前的碗站起來,喃喃道。她的眼光對上那深邃的眼睛,如此幽深,像一眼深不見底的潭。下一步,她的眼睛赫然睜大,死死盯着來人背上伏着的人,驚叫出聲:“蕭勁!”
桌上的碗哐啷掉在地上跌得粉碎,卻是她飛奔出去掀到了桌子。她抓住了蕭勁的手,又哭又笑:“蕭勁,是你麼?真的是你麼?”
那雙手卻觸骨冰涼,軟綿綿垂在上官赫飛身旁。婉兒心裡一驚擡眼望去,卻見蕭勁濃密的長髮垂了下來,密密遮住了臉頰,她呆呆怔住,猶豫片刻慢慢伸出手來,手指微微顫抖,慢慢拂開長髮。
一張蒼白的臉出現在眼前,陽光明媚的眼睛緊緊閉着,嘴脣也淡得沒有一點血色。
“蕭勁!”婉兒心裡忽然慌亂無比,拉着那雙冰涼的手不停呼叫,卻聽得耳邊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他受傷不輕,你這樣叫的話會影響他休息。夜晚風涼,莫非要我們在這裡站一晚上?”
前兩句是針對婉兒,婉兒立刻閉上嘴。後兩句卻是針對陸汝吟。他趕忙收了劍道:“上官將軍快請裡面坐!”坐字說完,又添補上:“先將人放到裡間牀上。”
上官赫飛也不說話大步走進。桌上的山賊甲已驚得張大了嘴,不知道是什麼狀況。但葉星卻麻利跳了下來,趕緊地將上官往裡屋讓,“這邊!”上官赫飛跟隨他走進屋子,將蕭勁輕輕放在牀上,婉兒小心站在一旁再不敢說話,似乎擔心自己一說話就嚇到了睡夢中的蕭勁。
“大哥。蕭勁他……”她終於鼓起勇氣,小聲問上官赫飛。嫣然在她旁邊緊緊握了她的手,溫柔將她攬入懷裡。
“他受了箭傷,就在心口處。”上官赫飛淡淡道。回頭見婉兒已變得臉色蒼白,臉上神色依然不變,但眼中已有了一絲溫度,又緩緩道:“幸好射偏一點。在心臟旁邊。傷口已經上藥,只是雖然性命沒有危險,但卻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康復!”
他平日寡言少語,這一下說了這麼多。顯然是怕婉兒着急,但幾句話交待清楚,便立刻閉上嘴沉默不語。
婉兒聽說蕭勁的傷在心口上。已經淚流滿面。聽說沒了性命危險。不由又泛出笑來,擦着眼淚道:“謝天謝地。他總算沒事!”俯身向前,只見蕭勁臉色白得像張紙一樣昏迷不醒,不由又擔心道:“可是,他爲什麼還是昏睡不醒?”
“路途勞累,我給他服了鎮靜地藥物,以免他遭受顛簸傷口裂開!”上官赫飛簡潔道。說完看了看婉兒,後者正專注看着蕭勁,眼裡再沒有別人,心裡不由一陣說不出的不舒服,起身走出裡間。
嫣然在裡間陪着婉兒,陸汝吟在後面跟了出來,問道:“上官將軍,蕭勁是怎麼救回的?”
婉兒一心只顧了重傷的蕭勁,嫣然一心只顧了憂急的婉兒,根本沒想到蕭勁掉下馬車後,上官赫飛是怎樣救了他,他們又怎麼找到山谷,怎麼來到小木屋。
上官赫飛只是淡淡點了點頭,“一切都是湊巧!”便緊緊閉上了嘴脣不肯再說。
陸汝吟察言觀色,情知他定有什麼不便訴說,但上官赫飛的身份畢竟是大將軍,而他手下的官兵此刻正滿世界追捕嫣然和婉兒,陸汝吟心念微轉,便直截了當開口道:“上官將軍此次來,不知是爲了公事還是私事?”
手裡已暗暗做了準備,只待上官赫飛一出手,便及先發制人。上官赫飛勇猛過人,他自知不是對手,可是爲了嫣然,他卻情願博上一博,哪怕是拖了一時半會兒,給嫣然和婉兒製造逃走的機會也好。
這時葉星從外面走來,向陸汝吟使了個眼色。爲了探聽上官赫飛是不是獨自一人前來,他在上官赫飛和婉兒說話地時候便悄悄向葉星使了眼色,示意他到四處查看。
葉星的頭微微搖了搖,示意外面並無別人,陸汝吟心裡暗暗鬆了口氣。
“私事!”上官赫飛吐出兩個字。
陸汝吟的神經一下鬆弛下來,才發現自己的內衣已經冷汗溼透。
外面陸汝吟緊張之至,裡屋地婉兒卻平靜下來。
她輕輕坐在牀頭,握了那冰涼的手,手指有些粗大,指節泛着青白色,婉兒掉下一滴淚,輕輕拂去蕭勁臉上的長髮。那清秀的眉頭微蹙,似乎在忍受着極大地痛楚。婉兒柔聲道:“蕭勁,你總算又回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嚇我,一定會回來!”
門口,上官赫飛站在陰影裡,沉寂得像一座山,臉完全淹沒在陰影裡,看不出他的表情,他轉身走出小木屋。
這一夜婉兒不肯睡覺,執意要守着蕭勁,在牀邊握着他的手,恨不得把自己的溫度統統傳給他。嫣然苦勸她不聽,只好嘆口氣自己回房。屋裡還沒有點燈,黑漆漆地看不清東西。她一進房間便被一雙手拉住,順勢一帶,她便跌進一個強有力的懷抱。
嫣然大驚之下便揮出手,立刻被牢牢捉住送到了胸前。淡淡的鬱金香,有力地懷抱。嫣然忽然就停止了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