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爺道:“按照老馬的夢,下一步就是請出黃九嬰。”
“對。”我趕緊說:“不能讓他出來!”
鳥爺摳着手指頭說:“老馬,你想過沒有,我和尤素身上還有屍毒,解毒的唯一希望就是黃九嬰的屍體。不讓他出來也不是不行,那我和尤素怎麼辦,還是免不了死亡的下場。”
我一時語塞,真把這茬給忘了。
鳥爺說:“這樣吧,等我和尤素把身上的毒解了,我們就想辦法把黃九嬰屍體處理了,你看怎麼樣?”
我愣了愣,心說到時恐怕身不由己。這話始終沒說出來,鳥爺說得沒錯,我總不能爲了改變事情走向,不顧他們兩人的性命。
這件事太糾結了,鳥爺和尤素的命運竟然緊緊扣在黃九嬰身上。投鼠忌器,動都不能動,只能暫觀事變。
過了三天,山莊事宜準備就緒,請出黃九嬰。老安領着大家擺香案,燒香爐,進行儀式典禮。和我夢中經歷的一樣,他們請來國外的探險隊,打開了井蓋,還是那個叫珍妮的外國女孩打頭陣,順着繩子滑到井底。
所有人都抻着脖子看,一個個緊張到不行。而我站在後面,表情淡漠,將要發生的事我全都經歷過,見怪不怪。
折騰一上午,終於從井底撈出那枚形似蠶絲纏成的白蛋,黃九嬰就封在這裡。周維民上躥下跳,囑咐誰也不準動這東西,他把這枚白蛋運回了山莊小白樓的客廳。
我坐在沙發上,冷漠地看着他們,接下來一定是老安開蛋,然後莫名死去。果然,老安拿着刀開始剖,時間不長,白蛋開了一個洞。我在沙發上,白蛋的洞在另一面看不到,其實我也用不着看,發生的事都經歷過。
老安跪在洞前磕頭,他們幾個人湊在洞前,看着裡面的東西驚訝地指指點點。
周維民探頭出來:“小馬你不過來看看?”
我站起來,信步走過去,客廳光線陡然晦暗,蛋的深處坐着一團黑影,面目不清,屍體下面是一張藤椅。
周維民讓保安進來,把裡面的屍體請出來,空不二捻動佛珠,輕聲吟誦:“肉身不壞,又稱全身舍利。人壽八萬四千歲,彌勒佛當下生此閻浮提,度化釋迦牟尼佛世所未得度的衆生,修行者如能入甚深禪或保持肉身不壞,可等得彌勒出世……”
屍體從蛋請裡出來,大家看到這具屍體戴着面具,穿着黑色道袍。我對於黃九嬰非常反感,而且有一種莫名的噁心,看見他就像是看見大耗子一樣不舒服,這個人全身上下都散發着黑暗的妖氣。
周氏兄妹看着屍體眼睛發光,尤其周秀的眼神,極爲複雜。我知道她的命運,當她看到屍體的這一刻,便決定了她的未來。
周維民告訴我們他決定修一道觀。而在此之前把屍體先陳在客廳,擺上神龕供品,當祖宗那樣先供養起來。
我給鳥爺和尤素做了個眼色,我們離開回到住所。
我說出了自己的主意:“兩位,這具屍體不能留!今晚我們就要行動。”
我記得當時空不二解剖黃九嬰的屍體,發現了屍內生着白蓮花,那個就是解開鳥爺和尤素屍毒的關鍵。我的計劃是,趁着今天晚上屍體剛弄出來,防護不嚴,我們把屍體裡白蓮花偷出來,讓他倆吃了解讀,然後再想辦法把黃九嬰的屍體毀掉。
我們晚上沒有睡,熬到下半夜兩點多,我們三人偷偷摸摸來到樓梯口。下面客廳亮着燈,周秀和空不二正站在屍體前對話,周秀說道:“……因爲信息貯存方式的改變,他變成了一種新人類。”
這正是那天晚上兩人對話的結束語。兩人又說了幾句話,我們藏的位置聽不太清,只聽得空不二說了一句“無非皮囊空相”。這時腳步聲傳來,周秀走了上來。我們三個藏在黑暗的角落裡一動不敢動,周秀穿着一身睡衣,玲瓏有致,順着走廊漸漸走遠。
下面燈也滅了,隨即門響,空不二也走了。
我們三個急匆匆來到客廳,不敢開燈,摸着黑把屍體從藤椅上搬出來,直接放到地上。鳥爺拿着刀,低聲問我,還記不記得在哪個部位割出白蓮的。
我記得好像在胸口。鳥爺拿刀比劃,看看我又看看尤素,尤素點頭:“動手吧。”
鳥爺正要下刀,忽然停下,說:“我想看看黃九嬰到底長什麼樣子。”
說着他就要掀屍體臉上的面具。我趕緊提醒他,這個黃九嬰長得很恐怖,你們兩個要做好心理準備。
鳥爺呵呵笑:“他就算長個蛐蛐臉,我也不害怕。”
面具摘了下來,鳥爺看看:“這也沒啥啊。”我一開始沒注意,聽他說了纔去仔細看,第一眼的感覺就是驚訝,因爲這個人五官很正常,眉目全在,並不是黃九嬰的樣子。
我心怦怦跳,難道夢裡的情景在現實裡發生改變了?
鳥爺要下刀,我又看看這個人,大腦忽然炸了,一片空白。
這哪是什麼黃九嬰,這是我爸爸,馬國強啊!
我腦子嗡嗡響,全身冷汗直流,實在想不通爲什麼黃九嬰會變成我爸爸。這時鳥爺的刀刃已經切到我爸爸肚子上,我情急之下,一掌把他推開。
鳥爺一屁股坐在地上,刀撒手,他癡愣愣看我:“老馬,你幹嘛?”
我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正要解釋,忽然室內燈亮,刺眼的光暈中,周氏兄妹和空不二走了進來。
周維民看着我們,嘴角的肉直跳:“你們三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想幹什麼?!”
從門外涌進幾條大漢,周維民惡罵:“都給我綁上!”
我們來不及反抗,被繩子捆得結結實實。周維民看着我爸爸的屍體,再看看地上的刀,臉上陰晴不定。鳥爺急了:“老馬,趕緊想招啊,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我腦子全亂了,事態的發展完全出乎意料,從這個拐點開始,一切都不同了。
周秀走到我爸爸屍體前,愛戀地看着,輕輕撫摸我爸爸的臉頰:“黃前輩,你受驚了。”
我大吼:“那不是黃九嬰,那是我爸爸,那是我爸爸!”
周維民揮揮手:“殺了,埋在後山,不要留活口。”
我們被這幾條惡漢拉到後山,夜深人靜,寒風呼嘯,真是喊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我們三個跪在地上,那幾條漢子一人一把鐵杴,在後面吭哧吭哧挖土,不多時挖出一個大坑。
鳥爺終於繃不住了,對我大吼:“馬連科,我他媽讓你害死了!你個*,你去死吧!聽你的,聽出事來了。我也是個*,怎麼能信你做的夢。”
而尤素在一旁沉默不語,眼睛裡都是視死如歸。
爲首的惡漢用打火機點燃煙,迎着夜風抽了兩口,來到我們面前說:“三位,有兩種死法你們挑。一個是把你們用鐵杴拍死,屍體扔坑裡;還有一個就是直接活埋。我建議你們選第一種,少遭點罪,一疼就過去了。”
鳥爺嚎啕大哭:“大哥求求你,放了我們吧,我們再也不敢了。”
“這是不可能的。”惡漢吐着菸圈:“兩種死法你們挑。”
“我們選第二種。”一直沉默的尤素忽然說。
惡漢點頭:“有點爺們樣,我最煩鬼哭神嚎的,那句話怎麼說,人生自古誰無死嘛。到時候誰都得嗝屁,早一天晚一天的事,三位兄弟先過去,等哥哥有那天,咱哥幾個黃泉路上再聚。”
他衝手下人點點頭。那幾個人揪着我們,來到大坑前,一人一腳踢進坑裡。我掉在坑裡,摔得全身疼,眼前陣陣發黑,擡頭上看,外面幾個漢子開始用鐵杴剷土,碎石土塊像下雨一樣灑了進來。
鳥爺掙扎着起來,想往坑邊靠,還沒過去,讓人一腳又蹬回來。他又竄又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尤素盤膝坐在坑底,一動不動,任憑土塊澆得滿身都是。
時間不長,土越來越高,埋到了我們的脖子處。我呼吸困難,無法動一下,胸口像憋炸了一樣。
我艱難地轉頭去看,只看到深夜遠處黑黝黝的山嶺。下一秒鐘,一鏟子土落在頭上,把我徹底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