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向外散發着深綠色的冷氣,現在當務之急不是照顧鳥爺和尤素,而是趕緊把井蓋合上。
我拖着井蓋,費勁全力拉到井口,使勁往裡推,用了很大的力氣,終於把井蓋合回原位。井裡的寒氣被遮住,這裡的氣溫回升一些。
我從包裡把水拿出來,對着鳥爺和尤素的臉澆下去,沒有反應。我心怦怦跳,覺得這事要壞。
我學着電視裡的樣子,掐着兩人的人中,好半天,兩人慢慢甦醒過來,眼神還有些迷糊。
我扶着鳥爺的身體問怎麼樣。
鳥爺一臉苦楚:“別晃,暈,像暈船一樣,迷糊。”
尤素臉色蠟黃,靠牆坐着,看樣子極爲痛苦,咬着牙強忍。看着他們的樣子,我憂心忡忡,沒有和他們再交流。
我們三個人誰也沒說話,就在這裡坐着,大概坐了能有二十多分鐘,尤素和鳥爺似乎緩過來,兩人扶着牆站起來,勉強走了兩步,動是能動了,可臉色還是難看。
“先離開這裡再說,我撐不住了。”尤素咳嗽了幾聲。
我想問問他們在井裡看到了什麼,可現在時機不對,只好扶着他們出了屋。我們三個跌跌撞撞一路向前,好幾次尤素和鳥爺要暈過去,都是咬牙硬挺住。
回去的路上,倒是沒被保安們發現,我們避開了幾路人馬,只是在穿過防空洞的時候出了狀況。
防空洞裡奇寒無比,哈氣成冰,我們一進去,尤素和鳥爺的反應極大,全身顫慄,扶着肩膀不住喊冷,鳥爺的臉煞白煞白的,搖搖欲墜,如果沒有我扶着,他能一頭栽地上起不來。
穿過防空洞的時候,鳥爺的皮膚上居然滲滿血珠,表皮皸裂,手背上形成非常恐怖複雜的紋理。
尤素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實在走不動,扶着樹“哇哇”直吐,從胃裡吐出來的水都是鮮紅色的,地上一灘,像是血。
鳥爺靠着樹,喘着氣說:“我們不會是中毒了吧?”
“回去再說。”尤素疲乏不堪:“再堅持一會兒。我要睡過去了,太困,迷糊,就想睡覺。”
我扶着他們兩個,來到柵欄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兩個搖搖欲墜的人鼓搗出柵欄。我們三個人腳下踉蹌,跌撞前行,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反而是疲憊空虛和擔憂。
現在把他們送回家已經不可能了,我帶着他們兩個回到我的住所。進屋後,兩個人再也堅持不住,一個躺在沙發上,一個趴在牀上,我剛想提醒他們把鞋脫了,倆人已經睡過去。
說睡有點不準確,我觀察他們兩個,更像是昏迷,沒有打鼾沒有動作,臉上只有僵硬和痛苦。
我呆坐了一會兒,把發生的事在腦子裡過了遍電影,想的腦袋疼還是不得其所。我從衣櫃裡翻出毯子,給兩人蓋上。我和衣而臥,躺在牀的另一邊睡了過去。
第二天起來後我頭疼欲裂,看到兩個人居然還保持着昨晚的姿勢一動不動。
我嚇了一大跳,不會是死了吧?仔細觀察,能看出都在呼吸,我用手測了測他們的鼻息,還好,都在喘氣。
回想起昨晚發生的事,簡直恍若隔世,就像是上輩子發生的。正回憶着,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馬上翻開自己手機。
手機裡有一些昨天晚上探險時拍攝的照片,我一張張划動,看着那一個個凝固的瞬間,這時停在一張照片上,不動了。
照片上顯示的正是從井蓋背面拍攝的那首全是數目字和涵蓋我們三人偈語的怪詩。我讀了兩遍,愈發感覺到背後似乎隱藏着什麼,可又抓撓不着,想了半天想不明白,看看錶該去上班了。
我沒有打擾他們兩個,悄悄洗漱,換了身衣服到公司去了。
一到單位,就感覺氣氛不對,同事嘰嘰喳喳,圍着電腦看。我雖然不舒服,可好奇心重,強忍着湊過去,不看還好,這一看頓時嚇了一跳。
他們居然在看昨晚我們三人到那地方探險的視頻,不知道被誰錄下來,還發到視頻網站上。下面是海量的評論和轉發。
同事們在紛紛議論:什麼恐怖電影都弱爆了,不如這種現實中的探險效果來得好,看着真過癮。
我坐在原位上,心怦怦跳,真是玩大了。不過有些小慶幸,幸虧昨晚我戴着口罩,要不然今天非讓這幫人給扒光了不可。
我點開鳥爺的直播網站看,他現在沒在線,房間是黑的,居然還有十幾萬人在,這些人在不停地刷屏,討論着昨晚我們的探險。
鳥爺有專門的貼吧,以前成員只有我,吧主就是他自己。我爲了支持他,曾經在上面發過一個帖子,這個帖子孤零零在貼吧裡呆了很長一段時間,這個慘淡啊。
而現在我一到他的貼吧,嚇了一跳,眼珠子都直了。
滿屏都是帖子,而且不是水貼,切切實實真金白銀的帖子。居然還有網友在寫同人故事,一寫一大篇,爲昨晚我們的探險編後續,觀者如雲,留言就翻了好幾頁。
我這汗一滴滴往下淌,心裡唸叨着玩大玩大了。
這時,我看到一個帖子,題目有點讓人不爽。發的是:鳥爺和他的朋友這次玩大了,肯定要倒黴的。
我心裡咯噔一下,順手點開,裡面就一句話,佛曰不可說。
下面回帖的都是鳥爺的粉絲,把這個發帖人噴得狗血淋頭,說你在這裝什麼13,有本事你去……後面的話不堪入耳。
本來這樣的帖子很多,一笑就過去了,可當我看到發帖人的ID時,頓時如雷轟頂。
這個發帖人叫乾途。
看名字正是昨晚直播房間裡那個高人,發帖的口吻和風格也像,當時我們在很危險很急迫的環境中,無法和網友互動交流,只好暫時把他加成房管。沒想到,現在他居然在貼吧出現了。
我慎重考慮了考慮,換了個小號,隱藏所有個人信息,字斟酌句地給他發了一封私信。
對這樣的明白人,我決定不兜圈子,上來直接就說,我是昨晚探險三人組的其中一個,是鳥爺的朋友,希望和你進一步溝通。
發過去之後,石沉大海。
我不報什麼希望,關網頁,開始處理手頭的工作。
中午時,我給尤素打了電話,尤素已經和鳥爺離開了我的住所,回自己家了。他在電話裡情緒不高,簡單說了兩句,就掛了。完全沒有以前的那股勁頭。
我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心裡納悶不已,總覺得哪哪不對勁,像是罩了一層陰霾。
情緒一激動,喉嚨發甜,我趕忙衝到衛生間,對着馬桶一陣乾嘔,又噴出一股血來。
把血沖走,我走到盥洗臺洗了把臉,看到鏡子裡的自己,眼圈深黑,臉色蒼白,跟大煙鬼似的。
我垂頭喪氣地回到原位,信手打開網頁,突然看到信箱裡有一封信。點開之後,居然是那個乾途發來的。
他在信裡很客氣,說自己也是略懂,不過他願意盡微薄之力幫助我們。讓我有好感的是,我對他這麼提防,人家倒是大大方方,直接告訴我他的聯繫方式。
這個人和我們在一個城市,身份很不簡單,居然是師範大學的老師。下面還列出了自己的真實姓名和聯繫電話。
乾途叫丁文同,他說自己對於民俗的東西頗有研究,而且認識很多奇人異士。昨晚看我們的直播,進了那座廟後,他就感覺不對,想提醒我們出來,可刷屏的人太多,當時我們那種情況也不可能半途而廢,他就沒有再多說。
我趕忙回信問他那座廟到底是怎麼回事?丁文同很快發來信息,意思是一言難盡,最好能當面交流。
我想了想,沒急着做出迴應,先到師範大學的網站查了查,別說,還真有這麼個老師。是教漢語言文學的專業教師。聽名頭,還挺牛。
我打電話約了尤素和鳥爺,把情況簡單說了一遍。
尤素和鳥爺意見一致,趕緊約,遇到這樣的高人不容易,把事情搞明白再說。
我和丁文同約好了時間。丁文同這個人還真不錯,可能考慮到我們有顧慮,居然把約會的地點就約到了他們學校,他所住的教師公寓。這一下徹底打消了我們的猶豫。
明天是週末,丁老師沒課,我們約到了早上十點見面。
第二天我早早趕到了大學門口,等了片刻,尤素和鳥爺開着車來了。一下車,我嚇了一大跳,短短兩天的時間,兩個人居然變了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