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沐的眼神收回來了,但,心還在惦念着佑佑。當她轉過走廊拐角,看見張醫生正從她母親的病房裡走出來的時候,愁亂的思緒就結成了一個更大的疙瘩。
擔心媽媽。
從昨天開始夏媽媽竟然在有意的不配合治療。
前兩天剛有點苗頭時,胡護士長和張醫生還勸曉沐,說夏媽媽的這些反常表現是一般患者在術前都會有的焦慮,叫她不要擔心。
當時曉沐就將信將疑,因爲她很瞭解自己的媽媽,知道她不會這樣恣意妄爲。她也明白媽媽到底在擔心什麼,可是,就算是這樣,她也決不能丟下任何一個親人不管,況且,她也只有媽媽了。
張醫生的臉色不好看,曉沐猜到媽媽又在拒絕吃藥了,“夏女士,態度很強硬,堅持要出院,你好好勸勸她,現在放棄,一點好處都沒有。”
比她想到的還嚴重,媽媽已經正式提出出院。曉沐緊抿的嘴脣泛白,心裡在犯難,她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勸動母親改變主意,母親一直是那麼的倔。
不管怎樣,決不能耽誤手術,她想好了,就算是綁架也要把媽媽擡上手術檯。
沉下心來,推開病房那扇微閉的門,曉沐看見自己的母親站在窗前,背影單薄。曉沐拿起放在牀頭的薄外衣,輕步走到媽媽身後,爲她披上。
“媽媽,您要保重自己的身體。”這一句保重身體,夏媽媽很明白自己內斂的女兒的深意。可是,她作爲一名母親,她已經沒有能力去繼續照顧自己的孩子了,又怎麼能因爲自己治不好的病拴住孩子的正常的生活。
她不忍心再看到曉沐幾乎每天下班之後還要到醫院邊陪護邊工作,她不忍心再看到曉沐日漸消瘦的身體,她不忍心曉沐花光家裡的積蓄只爲了自己。
再這樣下去,曉沐遲早會被自己拖垮的。
夏媽媽知道自己無論怎樣決定都是,自私的。
女兒的未來一定會出現一個像爸爸媽媽一樣愛她的人,陪伴着她度過以後的日子,而她只能陪自己的孩子走到這步了。
“曉沐,我說過很多次了,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你去辦理出院吧。”雖然已經從張醫生那裡聽到了媽媽的決定,但是再次真真切切地從媽媽口中聽到,曉沐心裡還是一顫。
她低下頭撇開外耀眼的陽光,佑佑一家離開醫院的情景又浮現上眼前。媽媽是幸運的,她等到了腎源,怎麼能白白放棄。
“您把病治好了纔是真的對我好,您就這樣放棄治療,讓我這做女兒的怎麼能答應?馬上就要進行手術了,手術做完之後,我們就還能像之前一樣好好的生活,其他的都不用您擔心,我能處理好。”曉沐比媽媽微高出一點,此時,她的堅定一定也要比媽媽高出一些。
看着自己女兒閃着淚光的眼睛,有些動搖。她們母女間很少說出親暱的話語,懂事後的曉沐對自己的母親更多的是尊敬與順從,這是她第一次反駁母親的意見。
夏媽媽的語氣軟下來,但提出的問題卻是更加棘手,“手術的費用,咱們拿不出。”
的確,放在幾個星期前,她們絕拿不出這麼一大筆錢,但是,那個叫西蒙的人給的那個信封解決了這個問題。只是這個解決之道,是不能和媽媽全盤脫出的。
“簡叔叔說,可以先借給咱們,之後您的醫療報銷能免去絕大部分,剩下的我會慢慢還給他們的。”曉沐知道自己的媽媽從不有求於別人,但是,在這件事情上,欠別人的人情卻是最好的藉口。
夏媽媽嘆了一口氣,走到牀邊,緩緩坐下:“你去還?我不能讓你以後的日子都變成爲我還債。”
“不是,爲您還債,是爲我們的家。”
我們的家,這個溫馨的無法避而不談的理由,夏媽媽是曉沐的家,沒有了媽媽,曉沐就沒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