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玄燁此話一說,連蘇恆都傻了。“沒有血緣關係?”
他點點頭,確定了這一事實。陶夫人臉上立刻就不好看了,這小子不被識破,就是不說真話。
“那你這自家人,這家屬是哪門子的?”老袁笑得很曖昧,眼睛在曉沐和關玄燁身上來回打轉,越看越般配。
關玄燁挑起眉毛,摸摸下巴,“事情是這樣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兩家關係都不錯,”兩家的關係是,關玄燁的父親曾是曉沐的姨夫。“就跟親兄妹一樣。”
“關大律師,不用我提醒你吧。‘就跟親兄妹一樣’和‘就是親兄妹’,兩個概念。”
“老袁,他能沒你清楚這個?審他點實際的。”陶夫人淺抿一口清茶,命令老袁。
老袁領命,“是,嫂子。”
關玄燁用餘光看到身邊的曉沐把手從桌子上拿了下去,整個人縮成一團,緊抿着嘴脣。他把事實說出來,讓她窘迫了,他心疼。
“停,老袁。你也別問了,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們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我再罰兩杯,這事就了了,行不行?”
老袁飛快搖頭,打算追根究底,沉默了半天沒有說話在觀察每個人表情的陶易睿出手,搶在他前面說:“行。”他倒滿一杯酒,轉到關玄燁面前。“幹了吧。”
“好嘞。”師兄肯出手,關玄燁求之不得,一飲而盡。
幾乎是發生在頃刻之間的一段爆料插曲就在一杯酒之下結束了。大家看關玄燁神色自然,不以爲意,便很快就又說笑聊天起來。殊不知,關玄燁在桌子下邊找到曉沐的手,輕輕握住的時候,還是微微抖了一下。
然後他跟曉沐笑笑,耳語了兩句。搶走了曉沐盤子裡沒有動過的茄子,“我就知道是給我的。”
曉沐垂眸,“嗯。”
找來的代駕司機在開車,他們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
關玄燁喝了不少,堅持到最後一刻保持清醒看着所有的人都安全離開,他才揉着眉心,依賴着曉沐坐到自己的車上。
他閉着眼睛靠在曉沐的肩上,曉沐怕他睡着,風吹了之後頭痛,就把他打開的窗子關上,還喚他:“大葉子?”
“……嗯。”
“馬上就到家了,回家再睡。”
“嗯,今天高興,多喝了點兒。還行,我不困,閉會兒眼睛。”
“陶易睿檢察官好像對你挺好的……”
關玄燁微微睜開一點眼睛,陷入回憶裡。“嗯,我跟他,故事有點長……”
他當年出國留學得很突然,走的倉促,到了美國,人生地不熟也是困窘。還好在機場大巴上認識了跟他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專業的蘇恆,兩人分頭去找房子合租,終於在小旅館擠了一個禮拜之後,他們找到了一個即將要回國的中國人的房子,這個中國人就是陶易睿。他國際法博士剛剛畢業,已經打包行李,兩天後的機票。
一個剛來一個立刻走,本來是兩條平行的人生軌跡,可誰料到,陶易睿當時走得匆忙,落下了一些對他很重要的東西在房子裡。他就通過學校內網論壇,輾轉找到了關玄燁,請他幫忙找到那樣東西,並寄回中國。
“是什麼東西?”曉沐很好奇,這樣一個看起來很沉穩的人,怎樣的東西會使他大費周折?
“一封信……一封裡面有枚戒指的信。”
“你幫他寄回來了……”
“嗯,”想起那段日子,關玄燁竟有些懷念,“他一定要包成包裹,裝在盒子裡,花了我不少的生活費。”
曉沐喃喃自語:“那一定對他很重要。”
“也許吧。”他揉揉眼睛,“因爲這個東西,我啃了一個月的麪包。”
她猶豫着還是問了,“家裡……沒有多給你一些錢嗎?”
“都到了那個份上,哪裡還顧得上我……”關玄燁聲音悶着,越說越小聲。
他剛到那裡,就過這樣的生活。那件事情爆發之後的六年,他一定過得更艱難吧……“你在信裡沒有說過。”
關玄燁笑起來:“……我告訴你這些沒用的幹嘛。”他心裡的曉沐應該過的最無憂無慮。
他們後來的關係就變了,他的信都很少,他不願提起。關玄燁敏感地察覺到曉沐又憂心忡忡,便想告訴她一些好玩的。“你問起陶易睿,我跟他的淵源還是很深的,”他活動活動脖子,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說:“我後來發現,他是我大學恩師陶國榮的,小兒子。”
“我回濱海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看看我的老師,和他敘敘舊。他現在是市法院的一把手,以後在這裡混就方便多了。”
“你在美國的時候,那裡的人真的欺負華人嗎?”
他考慮很久,“也算不上欺負,只是……當地的美國人請外國律師爲他們處理官司的很少。剛畢業的半年多,我們幾個爲了能接到案子,只能是把受理費一壓再壓,收最少的錢幹最累的活兒,勉強餬口。”關玄燁在說起這些的時候,思緒萬千。那段時間,他都忘了是靠什麼熬過來的,難過他一個就夠了,她見不得曉沐揪着眉頭,爲他不值。
“老袁比我早一年畢業,人脈廣。在我快混不下去的時候給我介紹了個政客,我做了他的私人律師,有了固定工資。後來,那個政客纏上一場經濟案,我幫他擺平了之後,在業界有了可信度,陸續的案子增多,律師掙錢很快的。”
他一向很聰明,曉沐從小就知道關玄燁一定能成爲很著名很著名的人,會衆人矚目。
跟曉沐聊着聊着,他越來越清醒,“那個明星好像很喜歡你。”
“啊?”她轉過去看窗外,聲若細紋,“他……沒有。”
“你跟一個律師撒謊,後果很嚴重哦。”藍野望着曉沐的眼神,他在一旁看得透徹。身爲一個男人,同性之心他了然於心。但曉沐的,他讀不懂。“爲什麼沒和他交往試試?”
“那你又爲什麼不找個女朋友?”曉沐反問。
真是個好問題,他認真地想了想,交代了四個字:“何必將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