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說,晚上會下來和少爺,金秋小姐一起用晚飯。”在後院練習腿法的馮桀接到了傭人傳達過來的這一個消息,甩甩頭上的汗水,用毛巾捂上臉,突然感覺做什麼都沒有了興致,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晚飯時,他掐準時間,最後一個落座。他剛坐下,金秋就問:“奶奶,您的腰可以做這種硬木的椅子嗎?要不要我去給您拿幾個墊子過來。”
“不用麻煩客人了。小菊,幫我從櫃子裡拿一個來。”老祖宗雖一直施的是苦肉計,但還是有些病竈在的。多等了馮桀一會兒,這腰便覺得酸硬,也許就跟這木頭椅子有關。
菊嬸剛一動身,馮桀便按下她,“我去。”他腿腳快些,也懂得奶奶用的最舒服的是哪個墊子。
馮桀在院子裡拍軟墊子,然後幫老祖宗放在腰後。“好,現在舒坦多了。”
這是一頓很簡單的家常飯菜,多是湯湯水水的菜樣。“我吃慣了清談的,你們年輕人平時總吃些大魚大肉。金秋,這菜還合你的口味嗎?”傭人爲老祖宗舀蘑菇素湯時,她問道。
“嗯,都很好吃,我吃的慣。在家時,媽媽也常愛做些清爽可口的菜來,去去香港的溼氣和暑熱。”她說話一點也不做作,不像別家的小姐,馮桀卻依舊沒有印象。老祖宗和金秋談得很愉快,飯桌上不時有笑聲傳來。就連平時不苟言笑的管家都在一旁說,好久沒看到老夫人這樣開心了。馮桀專心吃飯,連頭都很少擡起來。
他一心想着,是誰當初說,食不言寢不語,今日怎麼就壞了這規矩?
“小東,”姬老太有些看不過去了,她放下湯匙,用手帕拭一下嘴角,說:“你和金秋故人相見,應該有很多話說。怎麼你不僅不懂的待客之道,連舊情也不念了呢?”
他聽了奶奶怪罪,笑着說:“奶奶,我想說的話都被您說了,再說,金秋小姐之前常來家裡,您算是看着她長大的,又怎麼能算是客人。”故意說這些話,馮桀心裡未免感覺酸澀。今晚在這飯桌上,奶奶與金秋說的話,比這一年來與他說過的還要多。疏於誰親近誰,不言而喻。
一句‘不算是客人’,聽到了姬老太和金秋的心裡去,各是一番滋味。“聽起來倒像是我的不是了?”姬老太看向左手邊的菊嬸,眼裡並沒半點眼裡的神色,反倒豁然。
鄰近的幾人,聽老夫人調侃的一句話,都擺擺手,被逗笑。馮桀巧妙地化解了奶奶丟給他的難題,迂迴深諳各種意味,博得幾人歡心。
他便順勢而退,“我吃好了。”他站起來,“奶奶,您吃完之後就多休息。”接下來這話點透很多事情,“我想,金秋……還會常來的,您那些話也不用這一氣說完。”馮桀是離開了餐廳,可他那聲猶豫再三的‘金秋’,縈繞在她耳邊,撥弄了個面紅耳赤。
料於他的精明,姬老太點點頭,默許。馮桀早就看出來這是不可忤逆的事情,即便他不說這樣的話,金秋該來還是依舊會來,索性順遂了奶奶的想法,說一兩句好聽的話讓大家面子上都好過的功力他還是有的。混跡與商場這幾年,別的東西旁人沒教會他。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過話的章法,他還是有所領悟。雖不屑於做,可必要時,就破了這個先例也無妨。
他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哄老太太高興,放他一馬,回去濱海。
馮昱鵬趴在寬寬的餐桌盡頭,看着這個信封,眼神空洞。交代了傭人準備午飯的郝媽,爲他盛了一碗冰鎮的蜂蜜仙草,放在他眼前將信封被擋住了一半,小鵬把枕在頭低下的手抽出一隻來,挪挪信封,之後又索性拿在手裡。
“你這又琢磨什麼壞主意呢?”
他扁扁嘴,賣萌,“郝媽,您這叫什麼話,我專注的在想一件事情都不行嗎?”一向玩鬧慣了的小鵬,突然嚴肅起來,引起郝媽注意,她就接着問:“那說說看,是什麼事情?”
“啊!”他突然直起身子,抓住剛坐在他旁邊的‘救命稻草’郝媽。“你別一驚一乍的,我可受不了。”郝媽撫着心口,提醒小鵬,他快速的點點頭,抿着嘴表示有一肚子話要說,“郝媽,我哥他有沒有女朋友?”
“你問這個啊,別說是女朋友了,我看連他女的普通朋友都沒有。”
“一個都沒有嗎?”他很着急。
“一個……”郝媽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人的樣子。“倒是有一個。”
“是誰?”
“前段時間來過家裡邊,來過兩次。”兩次,那郝媽一定知道是誰了,是不是她?她跟他哥現在到底算是什麼關係,小鵬急切地想知道。“哎呀,來過幾次不重要,您快說說,她叫什麼?您見過她嗎?長什麼樣子?”
馮昱鵬連珠炮似的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的問她,郝媽這腦子都用不過來了。“你啊讓我想想……好像叫曉什麼……你看看我這記性,姓什麼來着,我還給她送過錢呢,怎麼就……”
他聽到了,就是她,嘴裡唸叨着:“曉沐,是曉沐……”
“對對對,是這個名字。”經小鵬一說,郝媽慢慢回憶起來曉沐那可人疼的樣子,臉上笑着問他:“你怎麼知道這個姑娘,小東跟你提過?小東對她怎麼樣啊?”這回換成郝媽八卦着一堆問題。
“等一下……您說,您給她送過錢……這是怎麼回事?”
郝媽看他急得直上火,就把那碗仙草放到他手裡,“大熱天的,你邊吃邊聽我說……”
“好的,好的,您也吃,您也吃……”小鵬討好着舀起一大勺仙草凍就喂到郝媽嘴裡。“你自己吃就行了,別餵我了啊。”郝媽接着因爲他莽撞根本沒有喂到嘴裡去的凍渣,囫圇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