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修真

“亦君,這一間便是你的居室,我便住在你隔壁,”齊白炎推開門,慕亦君跟在其身後向屋內走去,這房間格局看上去跟齊白炎房間相差無幾,生活器具一應俱全,且十分乾淨整潔,似乎時常有人打掃。

齊白炎此刻緩緩踱步而出,站在庭院中,停下身形,似乎在想着什麼。慕亦君從屋內向外望去,只見這庭院入口拱門兩側開滿了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嫩綠的枝葉襯托着一簇一簇的白色小花,煞是好看,花瓣上沾了水滴,在陽光下閃動着蓬勃的生機。

“這裡,似乎有人住…”慕亦君不知怎麼的,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話音未落,他便有些後悔自己的冒失,因爲他看到庭院中間站着的齊白炎,身形輕輕地震了一下。

庭院中的白衫男子,俊逸非凡的面孔驀地一白,隨即又恢復如初,轉身溫和道:“此處後山院落本是由我所建,其他人皆住在驚雷峰後御雷池附近,”說着,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接道:“若你不喜此地,也可…”

“這裡很好啊!”未等齊白炎說完,慕亦君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同時只見那道有些單薄的身影從屋內竄出,站在齊白炎身前:“齊師兄,今日謝謝你了!”

齊白炎愣了愣,隨即笑道:“我只是想着,若我是你,是絕對不會想要這麼被送回故鄉,了此一生,故而提前向師父討了你而已。”

“齊師兄,其實在大殿內,我也明白,其實他們都不會想要收下我…”慕亦君說着,腦海中突然出現忘諾的面容,他搖了搖頭,接着道:“所以,我此刻也很奇怪,另一個想收下我的人,是爲什麼?”

齊白炎聽到這裡,先是一怔,隨即皺起眉頭陷入沉思,他入九幽教數十年,雖是不長,也知這九幽教一共四峰,四位掌峰,另外還有三位長老,此七人中,除了師尊李柏青之外,便是這天月峰忘諾收徒最爲嚴苛,今日是有些出其不意了,雖在青龍封印之湖邊有過一面之緣,卻也不至於此,想到此處,齊白炎忽然想起,這慕亦君的身形樣貌,於這三天早已變了,此事定是被忘諾發現,認爲慕亦君天賦異稟!

想到此處,齊白炎眉間一鬆,笑道:“亦君,你可知道,你昏睡這三日,自己身上發生了何種變故嗎?”

慕亦君一愣,莫名其妙道:“我身上怎麼了?”

齊白炎看着他的神色,不由笑道:“三日前我帶你回來時,你不過四尺高的孩童,今日你醒來時儼然相貌身形皆成長到此刻五尺少年模樣了,你不知道?”

“什麼?”慕亦君聞言大吃一驚,連忙低首打量自己,這才發現自己的衣衫此刻有些短小緊緻,不由心中大驚,與此同時,他突然想起了洛如一對自己說的話。

“你的身體裡有三道封印,一道是你父親下的,一道是你母親爲你下的,還有一道是姥姥爲你下的,剛剛你吞下的是青龍元神,從你出世那天開始,你的命便不是你自己的,你要守護着這最後的神獸,守護這世間蒼生!你可知道!?”

洛如一渾身是血的樣子出現在慕亦君的腦海中,他的心此刻彷彿被撕裂的一般,傳來了令他顫抖的疼痛,是封印!洛如一的封印之力被慕亦君體內未知的神秘力量掙脫,已然被破,也許是因爲青龍元神,但這青龍元神似乎也被狠狠壓制在慕亦君的體內,但自從青龍封印破滅,結界大開,慕亦君的成長已然壓制不住,再也不會數十年依舊是孩童模樣,而他的身世隨着洛如一的逝去,世間再也無人知曉,包括慕亦君,也僅僅只是知道,自己是白虎朱雀神獸護法的後人,然而一個驚天的秘密連他自己都不知曉。

“姥姥…“心口傳來的疼痛,令慕亦君面色蒼白,他口中喃喃,身上早已顫抖不已,齊白炎見他如此,也是心中一痛,正欲安慰幾句,卻又突然想到了什麼,神色一凝,沉聲道:“亦君!你可知,當你決心拜入九幽教,你該做的到底是什麼?”

慕亦君聽着這略帶修爲施壓的聲音傳來,不由得神色一鬆,似乎從血腥記憶中醒悟,他訥訥擡起頭,看向身前的齊白炎。

陽光落下,在眼前這白衫的男子身上鍍上一層溫暖的金色,他面容俊朗,看似溫和,卻眸子中滿是認真,他看着自己,彷彿有一雙無形之手,正拉扯着自己,站起來!

悲傷?心痛?仇恨?這些又有什麼用?逝人已矣,悲傷又有什麼用?!

想要找到真兇,想要爲至親族人復仇,首先,要有立足於世間的能力!

“師兄,亦君知道了!”認真的,帶着急切,帶着希冀的聲音傳來,齊白炎忽而笑了:“你很好!”

白駒過隙,一晃便是四年。

驚雷殿內,李柏青怒髮衝冠,滿額青筋,慕亦君跪在一旁,低下頭,不敢言語。

“已經四年了,你居然連入門心法都未學會,放眼九幽外宗那些凡人弟子,實在是找不到比你還要愚鈍之人!!”李柏青坐在太師椅上,喘着粗氣,兀自又端起白玉葫蘆灌了口酒,一旁道侶雙兒見狀,連忙勸道:“柏青,這也不可責怪亦君,這測靈石大概是壞了吧?”雙兒說着,心中也是驚異。

九幽教入門心法《定心經》一共有三階,一階爲固靈,凡人本是肉體凡胎,以氣爲主,而妖族,本就生於世間靈氣滋潤,兀自領悟生成,凡人練氣,故而妖族用靈,然而《定心經》乃是護竹祖師所創,凡人習之,則凡胎人氣盡數崩塌,靈氣入體,從而不再可稱之爲人,而是步入化妖之境,這第一階便是鞏固靈力,精粹體內靈力。第二階爲御靈,將靈力化無形於有形,因個人所悟不同,自身靈力也會隨之不同,天下五行,金木水火土,靈力因由此而生,故而第二階,將會決定修真者靈力五行,第三階,御風,也是最難的一階,御風術使人可憑空取物,也可使人憑空飛起,然而取物雖易,諸多修真者仍是選擇御劍飛行,不選御風神行,也是因御風而行實在太過耗費氣和靈力,然而這一階是爲日後御劍飛行最重要的一階。

學會入門心法的外宗弟子,皆會前往定心閣進行測試,定心閣有測靈石,但凡學成者,以靈力注入測靈石,若是屬性爲金,測靈石將會出現銅橘色光芒,木則是綠色光芒,水則藍色光芒,火則緋色光芒,土則藏青色光芒。測靈石一定屬性,方有資格進入內宗弟子纔可進入的藏書閣,也因如此才能通過知曉自己屬性,在藏書閣尋找並學習適合自己的術法。

可如今,四年過去了,今日李柏青悄悄從定心閣帶回測靈石,讓這慕亦君一測之下,竟發現這測靈石五色光芒一閃而逝,接着毫無動靜,遠看過去,不過一塊冷冰冰的石頭。

“師父,雖不知這測靈石爲何沒有反應,但我時常有測亦君修爲,他不僅可以凝固靈力外放,且可以御風行於水面之上了…”齊白炎見李柏青面色不善,不由接道。

“不可能!”李柏青斷然道:“若是如此,豈不是以完全學會《定心經》了?可這測靈石,自華山聖宗以來,一直未出錯過!”

“讓亦君試試靈力外放吧,或許他的靈力,並不在五行之內呢?”雙兒輕聲勸到,話音落下,李柏青心中早已萬千思緒,這五行之外的靈氣,世間根本不存在,無論是修真煉氣者,還是修煉靈力者,皆不可能超出五行,但,除了一種,就是魔族。

華山聖宗創派祖師護竹道人本是江湖中常見的散修,他半生遊歷天下,參悟萬物之理,道行精妙,卻見修真雜派雖多,妖魔橫行之際,周遭生靈塗炭,各大教派雖有阻擋,卻各懷心思,不肯全力,眼見哀鴻遍野,慘不忍睹,於是便招攬天下散修能人創立了華山聖宗。

華山聖宗深受凡人愛戴,創立未到百年便虎踞中原,護竹道人更是資質奇佳,自行參透道之真理,在衆多宗師中更是獨佔鰲頭,不久便有其他教派甘願投入華山聖宗,而護竹道人更是將不同教派修法決參透於心,融會貫通,不久之後天下修真者,無人可敵,百年後,天下唯有華山聖宗。

只是妖道猖獗,華山聖宗大戰不斷,縱然每次重創於妖道,但衆多宗師已是元氣大傷又是老朽之身,不久之後便只剩護竹道人一人主持大局,其他的則都是年輕新修。

此時護竹道人已百歲有餘,兩鬢斑白,仙風鶴骨,面容卻不見老去,可見其修爲參道,已是高深莫測,再說妖族連遭重創,士氣大跌,囂張氣焰日漸衰退,不得已再次逃往須彌山以北的北漠之地。

天下雖復太平,卻仍有不甘此生龜縮於北漠之地的妖族,想要逃出,卻被鎮守在須彌山邊境的聖宗弟子追擊逼退,護竹道人心有不忍,念人間既存在人族妖族,定同是生靈,蒼天定理,竟然決定門戶大開,招降妖族。

妖族入侵中原,本就是因爲北漠荒地寸草不生,生活艱險,心念這大好河山,富饒之地,眼見華山聖宗竟是招降,心內歡喜,逐個試探拜入,竟得到真心對待,不光有修行之處,竟也被納爲聖宗弟子。

護竹祖師此刻終悟天道,人族、妖族皆是有心智的生靈,有善人自會有惡人,有善妖也會有惡妖,於是潛心修行,參悟妖修,不久便創出了《定心經》和《幽冥訣》專供妖族修煉,更發現天下古籍中許多術法,不光人族可修,許多術法經修改,妖族一樣可修行參透,不久,人族妖族共同生存,天下終復太平。

如此之下不到五十年,有一自名爲帝魔君的魔頭突現中原,開始了荼毒天下的征途,帝魔君所到之處血流成河,殺人如麻,手段之狠,令人聞之膽寒。

護竹祖師自宣正道,魔道妖人如此荼毒生靈他又豈能坐視不理,於是親自御着遠古神器斬邪劍與地魔君一戰。

據說此戰延續三天三夜之久,二人決戰之處爲帝魔君據點南疆一座名爲亡山的地方,此山綿延數千裡,終年雲霧繚繞,地勢兇險萬分,又常有劇毒猛獸出入其中,於是王山真面目無人得知。

護竹道人與地魔君鬥法三日,亡山上空陰雲密佈,電閃雷鳴,偶有狂風亂叫,嗚嗚之聲,如鬼怪幽咽。

坐落於亡山山麓的小亡鎮百姓便是這般提心吊膽的度過了三日,他們印象中最爲深刻的便是這第三日,那日天色依舊陰沉,如墨的蒼穹之上電閃紛紛雷聲隆隆,天邊烏雲中,竟逐漸透出血色雲彩,猙獰無比,沒過多久,一聲蓋過一切的驚雷炸響天際,之後同時彷彿整個天下的猛獸珍禽開始齊鳴,聲如鬼泣,震耳欲聾,這番景象持續半日之後,忽然一切靜止,接下來,煙消雲散。

護竹道人大勝地魔君一事驚動天下,頓時天下歡呼雀躍,與帝魔君一道的妖族、妖獸皆死的死,逃的逃。

本已經驚動天下之事,一年之後又添一事,帝魔君不屬妖族,不屬人族,竟是這世間兩界之外,遠古記載之中早已消亡的魔。

天下三界,有修道者心中的神界,有存於世間的人、妖兩界,如今,護竹祖師竟稱,天下有四界,這第四界,便是魔界。

同時宣稱,帝魔君並未死亡,只是被他震碎了一身修爲,粉碎所有惡念記憶,收之爲徒,助其改邪歸正,自此天下,華山聖宗一統世間三界。

如此太平盛世,延續又百年之後,華山聖宗突遭內亂,竟傳出是那帝魔君潛伏多年,乘護竹祖師舊傷未愈、壽元將盡,且信任於他的情形下,竟大逆不道,妄圖殺了護竹道人!

然而此刻帝魔君只有百年修爲,人、妖兩脈弟子於華山斷崖一戰,終將這地魔君以及其座下追隨者趕往南疆混沌之地,護竹祖師悲慟不已,隻身前往南疆,欲重新洗去帝魔君記憶,勸其重新來過,卻遭拒絕,師徒百年,護竹早已狠不下心將其誅殺,一聲悲慟長鳴下,耗盡一生修爲將其封印在混沌境內。

與此同時,護竹祖師油盡燈枯之身本應隨着修爲耗盡坐化仙逝,卻見天空一道金芒,破開破雲將護竹祖師籠罩其中,似乎感知到什麼,護竹祖師提着最後一口氣趕往東海,發現了一座仙島。

忘憂仙島自此面世,不知護竹祖師在島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知其後,仙島上四大上古神獸,像是有天道召喚一般,前往中原浩土,立下結界,而護竹祖師回到華山聖宗之後未過多久便坐化仙逝。

華山聖宗五十年後正式分裂,宗內法寶古籍也被其兩脈弟子瓜分,只是至始至終,關於魔這一族的由來,護竹祖師記載極少,如今想來,也僅僅說了,魔之形成,不存在於天下五行,卻又因三界而出,魔之道法,人不可修,妖不可修,皆不可修。

魔之形成,不存在於天下五行,卻又因三界而出,魔之道法,人不可修,妖不可修,皆不可修!

李柏青的腦海裡,突然想起了這段話,他看了一眼慕亦君清秀俊朗的的面龐,隨即心中隱隱出現的念頭逐漸壓下,輕咳了一聲,嘆了一口氣,道:“罷了,你且起來,將靈力凝於掌心給爲師看看,凝出一層即可。”

當年護竹祖師帶回打回原形的地魔君,不過十二三歲孩童的樣子,模樣清秀單純,只是其修真術法是靠的非靈力,非內氣,而是一抹看起來似墨似煙一般的魔之力。

至今這世上再也未曾見過其他有相同靈力之人,護竹祖師也未曾參透魔之形成,便有魔之形成,不存在於天下五行,卻又因三界而出,魔之道法,人不可修,妖不可修,皆不可修一說記載。

混沌之門已經被封印,地魔君不可能出來,這孩子生於神獸結界內,怎會是魔?李柏青在心中默默嘲笑自己愚鈍,搖了搖頭,擡眼向那緩緩站起正欲作法凝結靈力的慕亦君看去。

九幽山,驚雷峰,驚雷大殿。

遠遠看去,只見驚雷殿內一道青色光束直衝雲霄!

這道光束,照亮了大半山脈,使得其他長老,掌峰,和正在操練修行的弟子們紛紛側目,只是這光只出現一瞬,便消失無蹤。

“那..那是什麼靈力?”一掃地弟子一臉驚訝。

“好像是從驚雷峰那邊傳來的!”

“那是靈力還是什麼法寶煉成??”

“你看錯了吧,不就是藏青色,土屬性靈力麼?”

“難道是我看錯了,是驚雷掌峰煉出了什麼逆天的法寶麼?”

各種議論之聲不絕入耳,一時之間,在原本有些枯燥的修真生活之中,給大家平添了幾分話題以供消遣。

而發出這道光的主人,此刻正跪在地上,頭低的不能再低。

“爲師讓你凝結一層,你這是做什麼?你心中是因爲方纔教訓你不服麼?!”李柏青臉色鐵青,頭髮似都要豎起來了,他站在慕亦君身前,死死盯着他跪在地上瘦小身體,聲音從驚雷殿爆炸開來的怒吼道。

慕亦君此刻也是心中大駭,跪在地上不敢言語,可他心中分明記得自己意識遊走自身,只分明只凝結一層靈力,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難道是這些年只顧修行,從未好好練習凝結靈力導致?

齊師兄雖往日讓自己凝結過,只是隨口說凝結一點出來看看,自己便只將靈力凝結成平時用的茶盞大小,如今這一層靈力,看來今日真的是不小心弄錯了!

心下懊惱,慕亦君正想着說些什麼,齊白炎溫和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亦君,一次若將所有靈力激發出來,若身體承受不住,可是會導致經脈盡斷,爆體而亡,師父是擔心你!”

慕亦君低下頭,不敢言語。

李柏青深深看了慕亦君一眼,轉頭向齊白炎道:“帶他去藏書閣,順便將《幽冥訣》傳授給他吧!“

齊白炎面露喜色,頷首道:“是,師父!“

一連數日,九幽山陷入一片熱鬧爭議之中,只是諸多言論,並沒有持續太久,便逐漸消失,大概是並沒有人知道真相是什麼,猜來猜去,很是無趣,於是大家的興趣便淡了。

在逐漸淡下的議論聲中,有一雙陰戾的雙眼,正透過臉上的面具緊緊盯在驚雷峰的方向,此人正是忘諾,他站在九幽山深處禁地處一座山麓處,對着身後一團黑影淡淡道:“青龍真元就在驚雷峰慕亦君的身上,那邊似乎已經知曉此事,李柏青向來最是護短,恐怕不好直接動手了。“

那黑影遠看過去似乎像是 一道人影,近看卻見是一團黑氣將真身包裹,只露出一雙幽黑雙眸,泛着冰冷的光芒,那黑影發出一聲冷哼,道:“這青龍之力如今出現在九幽山,哪怕只是一瞬間,其他人認不出,無滅怕是已經知曉此事,宮主將此重任交給你我二人,如今只剩下這最後一顆神獸真元,我們萬不可打草驚蛇。”

忘諾轉身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有什麼方法?“

黑影陰測測發出一陣笑聲,道:“我若將宮主的魔氣種在他的身上,不知會怎樣?”

忘諾怔了怔,突然嘴角一勾道:”若有需要之處,儘管開口!“

黑影不再說話,黑氣翻涌間,忽然向密林深處飛去,不出片刻便消失在密林黑暗處,徒留忘諾一人佇立在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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