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的燈亮了起來,所有跟隨救護車而來的人都守在手術室門外。
自傅永言被送進手術室那一刻起,這裡便變得特別的寧靜。
哭鬧的無憶像知道害怕,躲在角落裡盯着自己手裡的血在發呆。他如知道那是他媽媽所流出來的血,眼淚一直的流下,卻不再鬧了。呆呆的,不知在想着什麼,那失神的模樣不像是一個不足三歲的小孩子會表現出來的。
而剛纔還在不停的呼喊着心愛女人的易安皓也沒有再說話了,他錯落的坐在一旁用來守候的椅子上,目光分散,沒有焦點的他也像失神了,臉色是如紙一般的白,與他身上染血的白色西裝成了很強烈的對比。
易安琪站了一會後,又走了幾步,她的神色也不是很好,原來梳得好好的頭髮在此時有點凌亂,然而再亂也不及她的眼神,那裡的慌張與無助叫人多麼的心痛。
衛小嫺的目光停在手術室的燈上,伸手緊緊的握着丈夫的手心。
這是從她的女兒出事後,她第一次變得如何心慌了。
剛纔的事情發生得很突然,可是一直盯着自己兒子那邊的她卻注意到了,是那個她最看不起的女人主動的撲到他兒子的前面。
雖然當時人太多,她看不到那刀是怎樣刺進去的,可是她能明白,若不是傅永言以命相護,只怕現在被送進手術室的會是她最心愛的兒子。
她不明白,那刀是那麼的銳利,誰不會害怕呢?
就算她剛剛在事後盯着那被掉到地上的利刀,也會害怕得微微的顫抖。而那個女人怎麼會這麼笨呢?她怎麼會笨得如此徹底,竟然衝到刀子的前面去呢?
她甚至連多想一下的機會都沒有,便擋下那刀了,她怎麼就不想想那刀落在她的身上,也同樣可能會引至她死亡的?
淚水滑下,心很痛很痛。
自從那次安琪出事後,她很久沒有這麼心痛過了。
這一次,她更害怕,她像能感覺到那個軟在她兒子懷中的女人像隨時會離去。
她會死呢?傅永言這個女人真的會如此就死去?
當她知道這女人揹着她生下她的孫子的那一刻,她是多麼的恨不得這個女人能立即的死去。
可是這一刻,她真的很怕,她很怕那個可恨的女人就這樣離開了。
在剛剛那一刻,她才意識到這女人對兒子的重要性。
若傅永言真的就這樣離世了,安皓會一輩子都無法放下這心結的,他會一輩子都記得是這個女人因爲救他而死的。若傅永言真的要離開了,那麼安皓就真的要寂寞一輩子了,他的後半輩子要怎麼度過?
還有無憶,無憶還這麼年小,怎能承受失去母親的痛苦呢?
他還是那麼需要母愛的照顧,怎能就這樣失去這最深愛他的媽媽?
眼淚滑下,無助向心底漫沿,她這輩子第一次後悔自己曾做過的事。
她真的後悔,後悔自己爲何曾經那麼的無情對待傅永言。
若是……若是傅永言就這樣便離開了,那麼連一個名份也不能帶走啊!
“媽咪,不要哭了,不會有事的。”看着妻子痛哭,易安皓的爸爸痛心的嘆了口氣,雖然他看上去是較冷靜的一個,可是他同樣的擔心。
不管如何,在這一刻他都不希望那個女人會這樣離開。
“姐夫,姐夫,我姐姐怎麼樣?我姐姐怎麼樣?”傅永諾先衝了進來,在走廊的前頭便開始叫喊了起來。
在他的背後,還有他的爸爸跟韋琅跟着跑來。
“姐夫,我姐姐怎樣?我姐姐怎樣?”衝到易安皓的面前,傅永諾的眼早已哭腫,伸手扯着易安皓染滿了血的衣領瘋狂的問。
他看到了,看到了這身白色西裝染了多少的血,整顆心都被揪得高高的,所有的希望都像失去了。
“不,我姐姐不可以死的,她怎麼能死呢?若真的要帶個人走,也是我啊!姐姐爲了我受了這麼多年的苦,現在她難得的苦盡甘來,怎麼可以就這樣的就走的?”得不到迴應,傅永諾痛苦的倒在地上,眼淚流得更猛,悲慘的說話在走廊內迴響着。
“永諾,你姐姐不會走的,她一定不會走的。”擡頭看向傅永諾,易安皓帶着點怒氣的吼回去。
“那她怎麼樣,你跟我說,她現在怎麼樣?”激動的伸手搖擺着易安皓的肩,傅永諾無助的搖着頭,淚水也隨之墜落。
“永諾,你不要再這樣了,你姐姐現在在裡面搶救,她不會有事的。你在這裡哭鬧只會讓大家更不安,你要相信,你姐姐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韋琅將傅永諾牽過,勸他不要再激動。
看傅永諾坐下,才帶不安的看向易安皓。
只見易安皓始終靜不發一語的坐在那裡,沒有焦點的雙瞳看不出在想着什麼,卻可以看得出他的無助跟不安。
他想,若是可以讓易安皓選擇的話,也許這個男人寧願受下那一刀的會是自己吧!
無奈的輕嘆,手術是漫長的,他們要等候的時候也會很長的。
擡頭看向易安琪,發現她已經走到了窗邊,頭髮很亂,卻不如她的神色亂。
明明上了妝,可是臉色竟然還是會如此的嚇人。
暗歎了口氣,知道安琪一向跟傅永言的關係很好,也瞭解她的痛心,自己的心同樣的痛。
緩步往她而去,在她的背後深深的吸了口氣後,伸手用力的將她抱在懷中。
這幾天,他一直在想,是不是真的可以跟安琪天長地久呢?他是認真的,可是他能瞭解易安琪媽媽的說話,安琪太天真純良了,她不能承受傷害,所以他必需要看清自己的心才決定要不要跟安琪在一起,不想最終負了人也害了人。
只是當這一刻,看着她如此落寞的模樣,心真的很痛。
他不想這個女人受到傷害,或者說他現在能理解易安皓的心。
原來,真正的愛情,是該這樣的。
不管將來有多遠有多長,或者誰都不能承諾什麼。
可是在這一刻,若是深愛,那麼內心的想法是可以肯定的。
他現在能肯定,他不要傷害這個女人,更不想看她傷心。
現在他們已經在一起了,他怎能再離開安琪呢?他根本離不開。
一輩子就一輩子,這並不是一件難事。
“韋琅,我很怕,我很怕,嫂嫂會不會有事的?她會不會有事的?”轉身抱着身邊的男人,易安琪乾脆埋頭在他的懷中痛哭起來。
“不會的,她不會有事的。現在不是在做手術嗎?能做手術就說明她會醫好的,不會有事的。你放心,你嫂嫂很堅強的,她不會離開你們的,她一定會撐下來的。”抱着易安琪的頭,韋琅不時的伸手輕撫她的背,因她的抽泣聲而感心痛。
想到傅永言還在裡面跟死神搏鬥,他的心更難受。
若是他也有去,事情是不是可以轉變呢?或者他可以幫手擋下那男人的刀,讓刀並沒有刺去任何人。或者他會看見,先永言一步將那刀從那個男人的手中奪下。
可惜,一切都無法回頭,所以大家纔會如此無助的站在這裡,誰都沒法去改變已發生的事實,只能試着接受,只能渴望上天能給予他們運氣。
只要永言能度過這一關,那麼就好了,那麼就會好了。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了,易安皓始終坐在那裡沒有動。
直至他開始感覺到雙腳在發麻,才漸漸的從無意識中回來。
他發現,原來身體沒有事,也會感覺到死亡是如此接近的。
剛剛有一刻,他覺得他快要死去了,他甚至像失去了呼吸的能力,整個大腦都離體了一般。
若可以,他多想陪着進入手術室。
腦海裡一幕又一幕的重複着剛剛在珠寶展覽場前發生的事,卻只是一點一點的增添着他的無力感。
他怎麼會沒有注意到黃正豪的接近呢?他怎能只是一心的護着安琪,竟然沒有理會到永言的情況呢?他竟然以爲永言能有足夠的能力護着自己,卻不知道她會爲了救他而不理會生命。
他怎麼會以爲讓費洪找人打了一頓黃正豪後那個可恨的男人就不敢再亂來呢?他該直接將那個男人殺死的,這個從不懂得悔改,每一次出牢都想要找永言麻煩的男人,他早在三年前就該將那男人處死的,而不是隻是屈他走毒而走這三年牢這麼短時間。
永言,他的永言,他們好不易容易才走到現在如此幸福的一天,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呢?
淚水又一次無聲的滑下,在等候的時間截止長,他的心越痛。
他不能失去永言的,這一次他怎麼都不能再失去永言了。
“安皓,永言怎樣?”焦急的叫聲是馬俊賢的,他急急的跑向坐在椅子上的易安皓,神色慌張的問。
“我……”擡頭看向好友,他多想說永言沒事,可是卻發現自己沒有說出這話的能力。
原來,他很怕很怕,他也在害怕着永言就此失去了。
他真的很怕,怕這一次他奮盡了全力也無法得到永言的停留。
他一直是那麼自負而驕傲,可是這一次他沒有方向了,他知道現在不是錢跟權力能解決得掉的問題,他擔心自己下一次眨眼的時候就會聽到不想接受的壞消息。
他很怕,他第一次這麼這麼的怕。
“安皓,你不要這樣,你要堅強一點,永言還在手術室裡,是不是?”擡頭看向前方還在亮着的燈,馬俊賢痛心的皺起眉。
他今天有事要忙,所以這次的珠寶展他並沒有去,只是讓弟弟跟媽媽去參加。
也是剛剛在馬俊傑回到家裡後,他才從弟弟的口中得知永言中刀的事,從而急急的趕來。
他沒有想到,只是半天的時間,竟然會出這樣的大事來。
昨天他還跟永言聊過電話,明明還是好好的。她還說安皓爲怕她有危險讓她不要回公司,所以她一直躲在易家裡陪着兒子。
明明還是好好的,爲什麼纔不足半天的時候,便會聽到這樣的消息呢?
到現在這一刻,他還是無法接受博永言中刀在裡面搶救的事實。
聽馬俊傑說當時她便流了許多的血,刀是即時拔出來的,只怕會失血過多。想到可能真的會救不回來,他的整個心都慌了。
他不想看着那個女人出事,他很擔心安皓守了這麼多年纔得到的幸福就此就會消失了。
生離再怎麼無奈,都沒有像死別這麼讓人心驚。
因爲若就此一別,永遠都不能回頭了。
無奈的站起,目光靜靜的投入手術燈,他竟然不知道該盼燈能快點滅下,還是害怕燈會滅下才對呢?若是燈熄了,醫生出來說沒有事就是最好的,可若是燈熄後,醫生說……
“永言不會有事的。”自言自語的安撫着自己,馬俊賢的聲音孤單的在走廊間迴響着。
忽然,一個身影飛快的奔了出去。
當他們都意識到什麼事時,才知道奔出去的人正是易安皓。
他就像病了一般的跑着走,那速度很快。
“安皓。”看向心愛的兒子,衛小嫺無助的尖叫了起來。
她害怕安皓會撐不下去,害怕安皓會接受不住。
更怕將會有安皓無法承受的結果。
“伯母,你們不用擔心,安皓也許是在這裡等得無法承受纔想跑出去喘喘氣的,你們就在這裡等候着,我跟着安皓去就行了。一會若有好消息,要第一時間打電話來跟我說,我會把他帶回來的。”馬俊賢緊張的凝起眉,擔心安皓真的會出事,交代完的便急急的跟起來跟隨而去。
他能瞭解,現在的易安皓是瘋狂的,他的承受力有限,他的模樣很嚇人。
“安皓。”跟着他的方向跑,他衝向了樓梯間,聽見了往樓上而去的腳步聲。
“安皓,你要去哪裡?你不要這樣,永言不會有事的,你要回去等她平安送出手術室啊!”焦急的跟着跑,他知道在永言還沒有離開手術室之前,安皓是不會亂來的,可是他卻又是那麼的擔憂。
是易安皓的神色太嚇人,他就像失去了希望一般,讓人心驚。
“你不用管我,我呼吸不了,我只是想到樓頂上去透透氣,我不會放棄的,永言也不會放棄的。”易安皓的腳步聲在樓梯間的內迴響着,伴着他堅定抗病話。
聽他這麼說,馬俊賢卻不敢停下,他只知道這個時間還是得看着易安皓纔是對的。
“安皓?”走到醫院的樓頂,確定易安皓沒有再跑,而是站在天台中心不動,馬俊賢才敢喘氣,緩步往眼前的好兄弟走近。
他結識易安皓太久了,他太瞭解易安皓的個性。
易安皓絕對是一個驕傲的天之驕子,他做事從來都是那麼有把握,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從來不會顯出半點焦急或者慌張,那種淡定的而帶點輕嘲的氣質可以說是讓人氣得牙癢癢的。
可是爲了傅永言,他卻一次又一次的發瘋了。
記得三年前,傅永言忽然失蹤了,當時的易安皓就像一個瘋子一般,結果尋找了一年後,他才漸漸的回到原來的冷靜,卻多了點冷漠。
而這一次不一樣,這次的他更瘋狂,可是他能感覺到自來易安皓身上的那種悲哀跟絕望的氣息。
“安皓?”擔憂的上前,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怎麼安撫這好友的情緒。
“我的心很痛,我眼睜睜的看着她在我的面前出事的,而我卻沒有能力去阻止。俊賢,我當時抱着她的,我的手壓在她的傷口上,我能感覺到她流出來的血是熱的,那味道很腥,可是我卻無能力去阻止她一直流血。你知道嗎?她真的流了很多的血,她身上的衣服原本是珍珠色的,結果染成血紅色。還有我身上的西裝,都變成血色了,這全是永言的血,是她爲了救我而流出來的血。”無助的蹲下,易安皓抱着頭部痛哭了起來。
他心裡有很多壓抑,可是一直不敢說出來,也不知能怎麼說。
現在這一刻,他真的很痛苦,不知道能如何解放。
“安皓,永言不會有事的,她一定不會有事的。你們分隔了三年還能相遇,就說明上天有成人之美,他不會奪走你的永言,你不會失去傅永言的。”馬俊賢深吸了口氣後蹲下,無奈的伸手輕撫易安皓的頭,卻不知自己除了說這些安慰的說話還能說什麼。
可是人還在手術室裡,其實一切都還沒有得到定論的。
只是他們都很怕,因爲失去的後果是他們所承受不起的。
他們誰都無法接受傅永言就這樣離開的可能。
“我真的很怕,若是她就這樣走了,那我怎麼辦?爲什麼我不好好的看着她?爲什麼之前明明還在擔心那個可恨的黃正豪會傷害她,不准她出外,可是又要帶她出去呢?我真的不該帶她出去的。”後悔把他給埋了,這一刻的易安皓幾乎是最無助跟最絕望的。
後悔是最可怕的情緒,在這一刻他有殺了自己的衝動。
“安皓,你不要這樣想,事情不是我們能預算的,也不是我們能控制的。現在不是怪責自己的時候,而是要堅強,你要相信永言是沒事的。如果連你都不相信,那你還要誰去相信永言會活下來呢?”看他如此自責,馬俊賢爲此深感無力。
“沒錯的,她一定會沒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用力的點頭,垂下了手,還是蹲在地上的易安皓喃喃的自語着。
沒錯,他要堅信,永言不會就這樣離開他的,一定不會。
他不準,說什麼也不準。
***
強烈的光線從眼邊轉着圈,眼痠酸的,想流出眼淚卻又感乾澀得很。
“醒了,醫生,她醒來了。”
從朦朧中,我聽到了有人在耳邊尖叫。
這聲音很熟悉,從很遠的地方漸漸傳進耳內,心跳在一下子在加速起來。
“醫生,你快來,她的眼皮在動。”那人又說話了,這一次聲音就是很近,就是在旁邊響起來了。
這聲音是……安皓?
吃力的睜開眼皮,我看了一張陌生的臉,穿着純白色衣服的像是醫生,他正盯着我看,隨後又彎起了脣笑:“嗯!易太太是真的醒了,她應該沒有什麼事了。”
我無力的眨着眼,意識一點一點的回來,記憶也在漸漸的回攏。
我記得了,我最後的記憶是受傷了,我是看見了黃正豪要衝向易安皓的刀而自己衝了上前擋住了。
是的,我中刀了,我被黃正豪從背後刺了一刀,當時很痛很痛,我好像還流了很多的血,最後……
最後怎樣了?
疑惑的皺起眉,我看到了一張帶着眼淚的笑臉:“永言,你終於醒了?你真的醒來了?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
激動的執着我的手,易安皓一邊笑了起來,卻又流出眼淚。
他的樣子很難看,第一次覺得他不再帥氣了。
“安……”喉嚨沙沙的,我想說話,卻說不出來。
聲音薄弱,也不知道他是否能聽到我的說話。
“易太太的身子還是很弱的,現在或者還沒有說話的能力。”醫生走前一步,對着躺在牀上的我微笑,吩咐說:“易太太既然能睜開眼,就可以聽到大家說話了吧?可是你不要隨便動跟說話,現在你的力氣還不足,手術後的麻藥纔在一點一點的過去。相信你最快要明天才能有力氣說話,到明天晚上,也許就可以安排讓你吃東西,現在還不能吃什麼,若是感覺嘴脣乾就有棉花沾一點溫水滋潤一下就好了。”
聽着醫生的話,我無意識的眨着眼,最後又慢慢的消化掉。
我想,他了解他在說什麼。
“媽咪,你醒了?你看看無憶,無憶在這裡。”無憶天真的嗓子很尖銳,他的小心碰到我另一邊的手。
知道無憶沒事,他也在,我終算是鬆了口氣。
“姐姐,你看見我們嗎?我們都在這裡陪着你。”永諾也貼了上前。
一下子,所有人都將我圍了起來。
易安皓一直緊緊的握着我其中一隻手,他的眼裡依舊有淚,可是眼中也有了希望,眼色有力而動人。
無憶牽着我另一隻手,不時的在喊着媽媽。
還有爸爸、安琪跟易家的其他人都在,還有……
無力的環視了圍着我的人一眼,我懶懶的閉上了眼。
是累了,是無力,我現在只想再睡一會。
雖然覺得像睡了很久,可是我真的快無力睜眼了。
“你們不如讓病人好好的休息吧!現在她已經度過了生命危險期,你們可以放心了。等明天麻藥全過去了,等她的體力來了,你們再跟她聊天也不遲,現在知道她沒事就好了。”溫柔的女聲大概就是護士的說話。
我聽着,微微的扯起脣,是真的想睡了。
很困很累很無力。
“永言,那你就睡一會吧!我會一直在這裡陪你的。”易安皓的聲音很輕,貼在我的耳邊說。
我想,他是坐在我的旁邊了。
可是沒有力氣再想,我漸漸的又一次進入昏睡中.....
******
一個月後!
收拾着手上的衣服,想到今天便能出院,心情也特別的興奮。
住了一個多月的醫院了,這段日子都勞煩家人輪着來照顧我,我可是對此感到抱歉極了。
“易太太,你這麼早就醒來了?”護士帶着器材進入,帶笑的對着我問。
“嗯,早晨。”轉身看她,我露出了尊敬的微笑。
這一個多月來,都是全靠他們的照顧,我才能康復得如此快的。
“怎麼今天不看新聞了?我聽別的病人說過,開着電視就算不看,也不會感到醫院裡寂寞。”護士笑了笑,走上前替我打開了電視,再走到她平放好的儀器去:“易太太請躺上去吧!讓我替你的傷口再清理一次,今天可是最後一次了。明天出院以後,就靠你自己小心照顧傷口。”
“謝謝你啦!其實那傷口的康復得差不多了,我想出院以後也不用怎樣特別的照顧吧!”放下手上收拾着的物品,我乖乖的躺回牀上去。
“若不想疤痕太大,最好就是注意一點。”
“在背後,都看不見,我想就算介意也沒有辦法了。”其實大就大一點吧!衣服穿着什麼都看不見的,我相信那個男人也不會介意吧!
“那以後就由我來替你清洗啊!”易安皓灑脫的聲音傳來,帶着快樂的笑聲。
轉頭向他看去,已經沒有看見一個月前那張失落的臉,今天的他是意氣風發的,臉上的笑容也是快樂的。
“易先生真是一個寵愛老婆的男人。”女護士笑了,嘴裡喃喃的說:“易太太很幸福啊!你在這裡住院一個月,易先生也幾乎把這裡當成他的家,一天來這裡幾次,來來又急急的跑,卻還是要來,可以看得出他真的多麼在乎你。”
“他只是覺得你們醫院裡多漂亮的女護士。”我笑了,伸手牽起易安皓的手,心裡甜甜的。
“哈哈,易太太就是幽默。”
笑了笑,我還想說什麼,卻被電視上那新聞給定住了眼。
那裡顯示的是黃正豪的照片。
“昨天零晨,牢裡發生嚴重的打鬥事件,造成了一死五傷,其中一位死者名叫黃正豪,他正是早前因爲以刀傷害易家少奶奶而入牢的男子。經證實,他是被人從頭部重擊而死。”
新聞交代得很快,便又轉到另一個話題去了。
目光停在電視上,我卻無法回過神來。
死了?
在牢子裡被打死了?
疑惑的擡眸看向易安皓,他若無其事的盯着護士如何替我清理傷口,神色淡定從容,像是不知道電視上在說着什麼。
疑惑的皺起眉,我不想去懷疑這些事會是他做的。
我知道,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揹着我在做一些保護着我的事。
就如四年前,他騙我買藥自己卻跑了,我認爲他可惡,卻沒想到他替我將黃正豪送進牢子裡去。也許他本意只是想給黃正豪一個教識的,可是沒想到最後出牢的黃正豪竟然在我與他之間帶來了這麼大的麻煩。那一次,他也許是抱着很大的怒氣纔會玩手段讓黃正豪坐了三年的牢子。
可是他同樣沒有想到,重新得到自由的黃正豪竟然還是不知悔改,沒有好好的珍惜自由,不懂得什麼叫害怕,竟然還來找我麻煩,在我公司的門口淋紅油。
其實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是黃正豪做的,可是他並沒有跟我說,只是叫我不要出門,然後又想自己暗暗的處理。那次他只是找人打了黃正豪一頓,希望他懂得害怕以後不要再來惹我。卻沒有想到被打的黃正豪竟然會發瘋了一般,想要找他報仇。
想來這一切一切,都已經分不清是誰對誰錯了,一切都像是有因有果。
可是,我不希望他會爲了處罰黃正豪給予我的傷害而動手買兇殺人。
“好了,易太太你就躺一會,你們先聊一下。等一會醫生開好了藥,再來看一看,若沒有什麼大礙的話,吃飯前就可以離開了。”護士收起所有的物品,帶笑的交代完畢後就離開。
“好的,麻煩你了。”將我的衣服拉好,易安皓微笑着將她送走。
轉頭看他將門關上,我想問,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你是不是想問我,黃正豪的死是不是跟我有關?”苦笑了一下,他來到了我的面前,在我病牀邊的椅子上坐下,盯着我笑得很溫柔。
“我不希望是你做的,我不想你的手染上了鮮血跟罪名。”犯罪的事情是可怕的,我不希望他能做得太隨意。
生死有命,沒有人有權力隨便的奪走別人珍貴的性命。
“我也想過要殺死他的,可是我還沒有這樣做,他便死了。”他笑了,輕柔的搖頭。
“那爲什麼電視上剛剛播出那新聞的時候,你那麼的淡定,像是早就知道,一點也不意外?”他剛纔的樣子就是讓我覺得他早便知道會發生的事一樣。
“那是因爲我早在來之前就聽到這個消息了,只是你從電視看新聞晚了一點點而已。”他又笑着,解釋。
“真的?”疑惑的看他,我不太確定的問。
“當然,黃正豪這人脾氣不是很好,在牢裡動不動就要打要殺的,其實裡面哪裡是他兇得了的世界呢?他會被人打死也不是一件什麼好奇怪的事,這種人根本不懂得什麼叫害怕,不懂得什麼叫避忌,只是一心以爲自己夠兇就可以什麼都能做,不落得被人殺死的下場纔怪。”伸手輕撫着我的額頭,他笑得很溫柔:“我們以後要好好的教導無憶,兇不是做人的本事,就算真的兇也要有兇得起來的辦法,死力不是能解決問題的辦法。”
“是嗎?”笑了笑,他說不是他做的,那麼我就會相信。
“好了,我替你收拾別的物品,你先去換上新的衣服,一會我帶你去吃飯。”他從剛纔拿來的袋子裡抽出一件漂亮的裙子,笑得很溫柔的遞進我的懷裡。
“帶我去吃飯?穿得這麼高貴,是不是要去什麼高貴的地方?”從牀上坐起,我拿起那裙子在看,發現是漂亮簡潔的名貴新裝。
“當然,快去換吧!還是你想我替你換?”色迷迷的伸出手來,易安皓壞笑的輕問。
用力的瞪了他一眼,我抱着連衣裙快速的跑進了更衣室內。
當我換好裙子走出來的時候,他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正在擡目到達的掃視有沒有什麼帶漏了。
“咯咯咯。”
門敲響了,推門而入的正是我的主治醫生。
“醫生,早啊!”看向進來的醫生,我笑得很甜的打招呼。
“現在不早了,我都已經把我的病房都看了一遍。”笑着走上來,醫生來到我們的面前,再度開口說:“我已經交代過了,你也沒有什麼藥要吃的,相信傷口現在還是會痛,可是一定要小心處理,不要讓傷口發炎就行了。”
“那醫生放心吧!我會很小心的替她護理傷口的。”易安皓搶先的答,笑得很曖昧,害我的臉立即一熱。
“那好吧!易先生就有勞着點心了。”醫生明白的笑了:“易先生現在可以去辦出院的手續,接着就可以離開了。出院以後,最後一週左右回來給我們檢查一次,直到傷口是完全的康復不痛了,便可以不用再回來複查。”
“那好吧!我現在就去辦那個手續。”輕點頭,收起玩笑的心,易安皓在牀邊站起準備要往外走。
“那好吧!我跟你一起走,你就去辦好手續再回來接你的老婆回家去。”
“是啊!我期待帶她平安出院很久很久了,還真的謝謝醫生你們當日的努力搶救,這一次我真的很感激你們醫院,爲了能表達我的心意,我會跟院長談談,看能給醫院作出一點怎樣的幫助......”
眼看着他們二人相談而去,我無聲的彎起脣笑。
這一個月來,我能肯定的知道我將會是很幸福的人。
因爲在乎我的人不止是他及家人,還有他的爸媽,最近他媽媽也經常來,雖然說話不多,可是能看得出她對我的用心。
她已經真心的接受我了,這個事實讓我很高興。
走到行理箱裡找出易安琪昨天給我帶來的化妝品,拿出了鏡子,我便開始忙碌着。
畢竟是大病了一場,我的臉色並不是很好,白得有點嚇人。知道今天要出院,所以昨天特意讓易安琪給我帶來了些化妝品,希望可以在出院的時候抹點淡淡的脂粉,讓臉色看上去不那麼難看,也不用易安皓那麼的心痛。
這一個月來,他爲我心痛的次數太多了,每一次我在清洗傷口,他在旁邊看着都比我更難受。
有時候,我看見他就是那樣靜靜的坐着觀看,可是雙手卻用力的握成拳。
我知道,他的內心一直不好受,他多少次在說,寧願我沒有替他擋刀。
可是他不知道,我並不後悔的。
困爲就算擋下那一刀,我現在也沒有事了,能平安出院了,可是若沒有擋下那一刀,我們誰都不能保證他會不會有事,他能不能平安的出院。
既然那些未知的事,何必去後悔呢?
現在這樣不是好好的嗎?不就是受了一個月的苦,其實也不算是什麼。
將化妝品收好,易安皓也正好從門外走進。
“你還化妝,看來精神真的很好了。”他帶笑的走進,來到我的身邊,貼在我的耳邊輕輕的一吻。
“你不是說要帶我去吃飯嗎?我不想失禮你,我那臉色現在是嚇人的。”推開他走下牀,我彎身想拿起行理箱給他。
“讓我來吧!”手快的接過,他不准我亂來:“我不會覺得你嚇人,只要你能沒事,你變得怎樣的模樣都不重要了。”
抱着我的腰,他用力的吻上我的脣。
這個吻是纏綿至極的,他的舌頭不時的探進我的世界裡。
沒有這樣的吻過一個月了,我最後無力的軟在他的懷中,連呼吸也顯得無力。
“安皓。”伸手放在他的肩上,我苦笑的指出:“我的脣彩肯定被你全吞掉了。”
“這個味道不錯,吻起來很舒服。”他笑了,又貼在我的脣上重重一吻。
“當然,這個是我們rvb的新產品,還真的可以吃的,不過聽你這麼說,我倒是可以將這脣彩適合熱吻來推廣了,我想這個世界上像你一樣喜歡吃脣彩的色男人可真的不少。”我被他逗笑了,也不禁取笑他。
“的確是不錯的主意,就用這個做推廣的觀點。你們的作品快點上市,等我接手這邊的代表以後,就以此來做推廣。”他笑得壞壞的。
無奈的笑了笑,他喜歡就隨了他。
“那我們走吧!時間不早了。”拉着行理箱的拉手交給他,我乾脆什麼也不拿,任由他對我百般寵愛。
“嗯!不要讓大家等太久。”跟着點頭,他一手拉着行理箱,一手抱着我的腰。
“大家?你是說約了所有人嗎?”轉頭看向他,我以爲今天就是我們兩個人吃飯呢!
“當然,今天是你出院,所有人都開心,我們決定大家跟你一起吃飯慶祝。而我們的二人世界怎能在白天呢?留在晚上,我們再兩個人單獨的慶祝一番,好不好?”最後問的那句,他說得很輕,貼在我的耳邊輕輕的吹着氣。
“少亂來,太癢了。”瞪他的眼,我笑了。
能跟大家一起吃飯也好,這一個月來,他們都不時的來探看我,那份心意我總是要謝的。
“就是太久沒有亂來,你纔會這麼癢,我看你也是心裡色迷迷的。”
“你胡說。”被他逗笑了,我乾脆笑倒在他的懷裡,躲着不想離開。
“今晚就知道是不是在胡說。”
“壞人。”
“壞女人。”
*****
來到餐廳裡,我便看到了那在玻璃窗前拉得長長的桌子,圍起來坐的人還真的不少。
有爸爸與永諾,有易家夫妻跟易安皓,有韋琅跟馬俊賢夫妻。
“大家來得真準時,我們今天的主角也來了。”易安皓牽着我的手進入,衝着大家高興的笑說。
其實這裡很靜,雖然是被他們給包場了。
“永言,來吧!坐在這裡吧!”衛小嫺看見我們進入後便站起,拉開了椅子後她笑說。
“媽,謝謝你。”在她的身邊坐下,這個稱呼是我醒來後她讓我以後如此稱呼她的。
這一聲媽,代表了她對我這個媳婦的接受。
“不要謝,你肯定餓了吧?在醫院裡的食物都不好,我們點了很多適合你吃卻又好味道的,一會你就多吃一點。”衛小嫺看向我,笑得溫柔極了。
“謝謝媽,我會多吃一點的。”
“當然要多吃一點,你看你都瘦成這個樣子了,我們在等你替我們多生一個孫兒呢!爸爸也跟着笑說,聲量不小。
我因他的說話而感到臉紅,無奈的低下頭輕笑。
“對啊!醫生說過,等出院以後,你們就可以努力造人了。”馬俊賢也跟着大笑了起來,取笑我們說。
無奈的瞪他一眼,我因他們的說話都說不出什麼來了。
這些人真是。
“哈哈......”
大家笑得起鬨了,我的無奈跟羞澀更多。
“謝謝大家的關心,我會跟永言努力的造人,希望能在一個月內給大家帶來好消息的。”伸手抱過我的腰,易安皓可是大笑了起來,半點不理會我現在的羞愧。
用力的瞪他,我伸手狠狠的在他的手背上一扭。
“哈哈,好啊!”韋琅也跟着笑了笑。
“這樣吧!既然都決定要替我們易家生第二胎了,那總得要有個名份的。我已經讓人選好了日子,打算在下個月給安皓跟韋琪舉辦婚禮,你們也要結婚,再選在最近就會讓大家都太忙了,不如就在同一天,你們兩兄妹都舉行婚禮,如何?”易安皓的爸爸接着笑問。
他問的當然是我們。
我與易安皓對視了一眼,心裡沒有主意。
“好啊!這個主意不錯,就一起舉行婚禮吧!韋琅妹夫可會介意你們婚禮的風光會被我們奪走一半嗎?”易安皓並沒有看我,只是笑得很開心的接受了這個安排。
“我對自己很有信心,纔不會擔心我們幸福的風光會被奪走一半。”韋琅信心滿滿的笑,伸手抱過易安琪的肩,在她的臉上輕輕一吻。
我們都因這吻而笑了起來,換來易安琪無助的躲進他的懷中,將臉都埋起來不讓大家看她的臉紅。
“哈哈......”歡笑聲不斷,只有無憶伸手輕輕的拉了拉我:“媽咪,你們在說什麼?”
“我們在說,爸爸媽媽要結婚了,無憶當花童,好不好?”易安皓伸手輕撫着兒子的頭,笑得很得意。
“花童是什麼來的?結婚又是要做什麼?”無憶還是不懂,輕輕搖頭後接着問。
“結婚就是可以給無憶添加一個妹妹,好不好?”輕撫着無憶的頭髮,易安皓更溫柔的笑說。
其實他的笑容裡,帶了點壞壞的味道。
妹妹?他就是想教壞我的兒子。
“太好了,那爸爸媽媽快點結婚吧!我想要個妹妹。”興奮得跳起來,無憶伸手抱着易安皓,連我也一起抱着。
“無憶很棒哦!可以一下子抱兩個人。”馬俊賢笑了,看向抱着女兒的老婆說:“不如我們把女兒配給無憶好了,這麼帥又這麼棒。”
“什麼叫配給我?”無憶眨着大眼,很認真的問。
“就是娶爲老婆啊!好不好?”馬俊賢笑了。
“老婆?好啊!我也要有老婆了。”又一次笑得興奮,無憶想也不想便接受了馬俊賢的提議。
看他那天真的笑,我們又一次笑了起來。
快樂有時候就是如此簡單,孩子的無心說話,大家的快樂,就是這麼的自在,便會感到幸福。
“要成爲我們家的媳婦可是下一點訂的,無憶,快過去奪一個香吻。”輕撫兒子,易安皓使壞的教導。
“香吻?是不是親一下?”無憶這次可是沒有再問,瞭解得很。
“對,就是親一下。”
“好,我現在就去親。”立即從椅子上跳下去,無憶竟然快速的跑到另一邊去,在那不懂事的小女童臉上用力的親了一下。
我們所有人靜靜的看着,在他親下去後又大笑了起來。
氣氛很好,這一頓飯吃得很慢,一邊聊着,一邊笑着,竟然就吃了幾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