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就像當初的沈寧一樣,明成佑過不了多久便能放開,而於她來說,卻是新的救贖,新的生活。
明成佑一覺醒來,手臂痠麻得好像不再是自己的,他手掌撫向身旁位子,摸了個空。
慌忙撐起身,才發現傅染抱緊膝蓋坐在對面的沙發上,他拂去額角細汗,起身走向她,“怎麼坐在這,不睡會?”
“睡不着。”
明成佑緊挨她坐定,手臂自然地摟住她。
傅染腰際僵直,把屈起的兩條腿放下,“餓了嗎?我給你做些吃的吧。”
“好。”
明成佑跟着傅染來到餐廳,他拉開椅子看到傅染繫上圍裙,她在冰箱裡找一圈,拿出龍鬚麪,“還是加西紅柿雞蛋吧?”
她給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做過的便是麪條,蕭管家給明雲峰準備的龍鬚麪還在冰箱裡,只不過……
明成佑雙手捂住臉,透過指縫看到傅染在廚房忙碌的身影,李韻苓提出的質疑他並不是真能當耳旁風,只是傅染倘若有心幫明錚,對她有何好處?
傅染心不在焉的往鍋裡放麪條,後背驀地貼過來一具滾燙的胸膛,她驚得手裡的筷子掉在旁邊。
明成佑撿起後遞迴她手裡。
“你去外面等着吧,馬上就好。”
明成佑埋首於她頸間,身子同傅染貼得很近,幾乎是她走到哪他跟到哪,“抱着你我心裡覺得很踏實,不想一個人坐在外面。”
接連兩天沒能好好吃頓飯,傅染把煮好的麪條端出廚房,她自己要了一小碗,看着明成佑一口口細緻而優雅的吃相,傅染禁不住說道,“如果餓的話爲什麼不大口大口吃,這樣多累?”
明成佑側臉睇向傅染,聞言,果真撈起一筷子塞入嘴中。
傅染把碗裡的大半面條撥到明成佑碗裡。
他餓的厲害,傅染看着他吃完碗裡的面。
她手裡的筷子被越握越緊,傅染垂首望向麪碗,又擡起頭看到明成佑憔悴的臉,幾次要脫口而出幾次又咽回去,傅染猶豫再三,一咬牙道,“我想搬回去住。”
明成佑落筷,“我聽到你媽說的話了,也好,到時候我再去接你。”
傅染心跳劇烈加速,她目光儘量對上明成佑,“我的意思……我想和你解除婚約。”
明成佑竟未能立馬反應,他狹長的桃花眼直睇住傅染,半晌後纔不確定地重複,“你說,你要解除婚約?”
萬事開頭難。
傅染堅定地點頭,“對。”
“爲什麼?”這次,他幾乎不假思索。
“我覺得我們不合適。”
“你跟了我這麼久,爲什麼偏偏這個時候纔不合適?”明成佑並不給她轉寰的餘地,“爲什麼?”
傅染輕咬嘴角,“別問這麼多了。”
“是因爲他吧?”
“不是。”
明成佑側首望向傅染,眼裡是深不可測的迷幻,他方纔還在幫她找理由,至少她還留在他身邊沒有離開。短短不過一碗麪的時間。
傅染想要跟他說清楚,“我的去和留跟明錚沒有關係,遺囑確實是爸的意思,我們即使解除了婚約我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我選擇離開,僅僅是因爲……我不愛你。”
應該是這個理由吧?傅染捫心自問,卻得不到真正的答案,因爲心在此時竟缺了一塊,連她都還未自知。
她的話,多麼冠冕堂皇,一句不愛他便推卸了全部的責任。
明成佑眼睛赤紅,從來沒有發現一個女人竟也能殘忍到如斯地步!
傅染推開椅子起身。
明成佑適時握緊她的手腕,脹痛的五指足見男人用了多大的力氣,“傅染,陪在我身邊。”
他可能從未這樣低聲下氣和人說過話。
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她卻毫不留情地抽手離開。
明成佑永遠不會忘記她抽出手時的那份決絕及堅定。
傅染的東西不多,平日裡明成佑給她買的以及李韻苓備好的她都沒有拿走。
她打開衣櫃,整理的時候翻出來個袋子,裡頭是宋織送的情趣內褲,傅染如今看到卻再沒了當時好笑的心情,她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裝入皮箱,事情說破後,哪怕多留一晚都是煎熬。
明成佑坐在沙發上抽菸,透過零星嫋嫋的霧叢盯向傅染的身影,房間內充斥尼古丁墮落的味道,他嗆了口,一時收不住便劇烈咳嗽起來。
原來一個人生活過的氣息那樣容易抹去,帶走幾件衣服,帶走她用過的東西就能自欺欺人說,她從來未在這裡停留過。
傅染的東西全部加起來,也不過一個皮箱,一個電腦包和兩個精品購物袋。
明成佑手臂伸過去掐滅煙,“好了?”
“好了。”
明成佑望着傅染腳邊的行李,“要我送你嗎?”
心平氣和的語氣內卻暗藏無邊洶涌,傅染拉起皮箱,另一手拎了袋子,“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你這樣出去,如果碰到記者你會怎麼說?”
傅染腳步頓住,頭也不回道,“現在因感情不和而離婚的都大有人在?更何況我們只是訂婚。”
“難道……”茶几上的菸灰缸內,掐滅的菸頭仍氤氳出淡淡蕭薄,“我對你這些日子來的好,都換不到你在我最難時刻的駐足嗎?”
傅染打開房門,一道影子被拉得很長,憑空爲現在的氣氛更添幾許惆悵,“我承認,尤柚的事佔了很大一部分,既然我們做不到坦誠以待又何必綁在一起?也許別人會說我在這個時候離開你是因爲我勢力,無妨,我向來活的比較現實。你既不會把我最親的人放在心裡,我也不需要在你最難的時候扮演仁慈的角色。”
“好,說得好,”明成佑冷笑,“說到底,你還是以爲我插手了李琛的事。”
“現在說這個已經不重要,”傅染旋身,目光對上擡起臉的明成佑,“但之前你給過我的快樂,我謝謝你。”
“傅染,你對我可有過感覺?”
傅染拎起行李,她思忖片刻後仍不知怎樣回答,索性徑自離開。
感覺麼?
樓梯口的壁燈拂過女子略帶蒼白的臉,她眼裡有瑩瑩星光,走過一寸寸曾經排斥的地方,腳下彷彿生根,每個步子都走得極慢,明明該揮手道別,爲何卻又戀戀不捨?
蕭管家聽到動靜從房間裡出來,她杵在門口,有些摸不清狀況,“少奶奶,您這是?”
傅染朝她點點頭算是打招呼後,大步朝門外走去。
她站在挺立的羅馬柱前,想起她被明成佑推出門外的那個早晨,而如今他爲她敞了一扇門,她卻心甘情願自己走出來。
一陣車前燈的亮光閃過。
王叔替李韻苓打開車門,傅染聽到門後傳來腳步聲,明成佑頭髮凌亂,襯衣釦子隨意解開兩顆,他神色陰兀,三兩步走到傅染身旁,“媽,您怎麼過來了?”
“我不甘心……有關老大的事我必須跟你商量,小染?”李韻苓注意到傅染手裡的行李,“你這是做什麼?”
傅染握緊手掌,明成佑冷眼旁觀,傅染知道他不可能再爲她解圍。
“我想和成佑取消婚約。”
“什麼?”李韻苓神色怪異,目光吃驚的在二人身上逡巡,“取消婚約?”
“對。”
李韻苓視線穿過她望向明成佑,她本想連夜趕來同他們商量,興許藉着傅頌庭的手能扳回些局面不至於輸的那麼慘,站在一側的王叔也忍不住搖頭,眼裡顯露鄙夷。
大難臨頭各自飛,真是應了這句古話。
“你做這樣的決定也對,如今我們養不起你這隻金鳳凰,”李韻苓斷沒想到自己親手挑選的人不僅給了他們致命一擊,還在關鍵時候抽手離開,“你幫了老大這麼大的忙,再加上你們以往的交情,你若再跟着成佑纔是傻,我怎麼早沒看出來你還有這樣的野心?傅染,你老實告訴我,老大請你出手幫他究竟是給了你他的人,還是他的錢?!”
面對李韻苓的咄咄逼人,傅染反而顯得相當冷靜,“我跟明錚沒有任何瓜葛,遺囑的事也確實是爸的意思。”
“好一張能說會道的嘴!”
李韻苓上前,巴掌揚起揮過去時從明成佑跟前晃過,他足有時間反應過來制止,卻在猶豫間聽到耳邊傳來響亮的聲音。
傅染捂住半邊臉,嘴角猶被撕開,疼的滿嘴都是血腥味。
“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早知道是個禍害還不如拱手讓給老大,讓你們湊成一對去!”
“所以我現在離開,對你們反而好。”傅染腫起半邊臉,她把夾在耳後的頭髮撥到臉旁,提起行李頭也不回地走下石階。
李韻苓冷眼見她走向車庫,打過巴掌的手心火辣辣泛疼,她拉過明成佑,一手指向傅染背影,“現在只有傅頌庭能幫我們,成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