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給我扣高帽子,”羅聞櫻走到明錚身側,將被他拉開的窗簾又拉上,“我們是什麼關係,好到能把你留在這吃晚飯?”
明錚似在深思,“我們有過的關係你還不清楚嗎?”
哼。
羅聞櫻冷笑,那天她走出明錚辦公室前,是他親口所說,一旦踏出那個門就真的什麼關係都沒有了。
“我不清楚。”
明錚背部倚靠牆壁,俊臉側過去看向羅聞櫻,“我們上過牀的。”
他似在提醒,羅聞櫻臉色一僵,繼而又不以爲意垂下頭,卻是想避開明錚望過來的視線,他嘴裡的關係,原來只是這一層。
“這個我知道,我也沒忘,”羅聞櫻踩着腳尖,“可那又怎樣,都過去了,不是有句話說的好嗎?凡是不以結婚爲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再說我們也沒有談過戀愛,頂多算是對彼此耍了次流氓。”
這樣的話,明錚還是頭一次聽見,心頭卻開始不好受起來,他不是流氓,從來也沒想過對羅聞櫻做流氓的事。
“你非要這麼想我們之間的關係?”
羅聞櫻心口被重重一擊,是他不知不覺在心裡藏了個人,所有人都能看出來,他卻還想將她悶在鼓裡嗎?
羅聞櫻沒有回答他,“快走吧,待會要是有人過來看見也不好。”
“你晚上有客人?”
羅聞櫻擡頭,“反正我的客人不是你。”
“去炒菜吧,我吃過晚飯就回去。”
“你!”羅聞櫻陡然想起什麼,她大步衝向門口,明錚見不對勁,也跟了出去,才走到走廊,便聞到一股奇怪的味躥入鼻翼間。
廚房間,一團火蹭地老高,隱約快要燒到抽油煙機,羅聞櫻急得趕緊往廚房衝。
明錚幾步追上她身側,將她手臂扣住,“別進去,危險。”
“不行,待會非把我房子都給燒了不可。”羅聞櫻嗆得直咳嗽,明錚手掌擒住她不放,“你想燙的滿臉是傷嗎?”
他一把將羅聞櫻推到身後,幾步邁進廚房間找了一圈後,聲音急促道,“鍋蓋呢?”
羅聞櫻完全沒遇上過這種仗勢,她站在廚房口,“什麼鍋蓋?”
“……”
“炒鍋上面的蓋子。”
“我做菜從來不用鍋蓋,我找找。”羅聞櫻說完,轉身打開餐廳內的櫃子,她記得新買的應該都配有鍋蓋,只不過自己不習慣用,所以就連保修單等東西一併塞在了箱子裡。
羅聞櫻手忙腳亂將櫃子裡的東西全部拉出來,找也找不到,索性將箱子倒扣着。
明錚見她找東西也不靠譜,得想法子將火先滅掉才行,不然待會燒起來可就麻煩了。
可眼前壓根沒有能滅火的東西,明錚看到流理臺上的菜籃內有羅聞櫻洗淨後還未來得及倒進鍋裡的生菜,他上前把籃子內的菜往鍋中倒去,火勢被菜掩去大半,明錚趁勢關掉天然氣,可鍋裡再度躥起的火勢依舊帶着嗆人的濃煙味,明錚手臂擋在眼前,只覺一陣灼燙鑽心傳來。
羅聞櫻拿着好不容易找到的鍋蓋大步走來,“找到了。”
她一腳才踏進廚房,明錚接過她手裡東西,又將她推出去,他用鍋蓋蓋上,這纔算將火熄滅。
羅聞櫻坐在餐桌前,心跳這會仍舊劇烈,她手掌撐住前額,擡頭看向明錚,“你沒事吧。”
“沒事。”
羅聞櫻目光越過他瞅了眼滿地狼藉的廚房,“要不是你非留在這,會有這種事嗎?”
明錚將廚房門拉上,沒有說話。
羅聞櫻起身走到櫃子前,將攤在地上的東西一樣樣收拾起來,明錚從她跟前走過,她一擡頭,看到了男人的手臂,“等等。”
羅聞櫻丟下手裡的活,明錚沒有停步,徑自向前,“看來晚飯是吃不成了,我還是識相點離開吧。”
她幾步追上明錚,“你的手……”
羅聞櫻伸手,明錚避開,她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明錚疼地悶哼出聲,羅聞櫻趕緊收回手。“送你去醫院吧。”
“多大點事。”
“那我給你處理下。”羅聞櫻將他拉到沙發跟前,她從書房內取來家用藥箱,由於是夏天,飛濺出來的油漬燙得手臂上起了好幾個水泡,看在眼裡觸目驚心,還有一片被燙傷的紅。
明錚潭底的清冽越發襯得明顯,羅聞櫻湊過去,用棉籤蘸取藥水給他小心翼翼塗抹。
“不是你要趕我走嗎?”明錚盯着她的頭頂道。
羅聞櫻攥緊手裡的棉籤,沒有說話。
“eve。”
羅聞櫻在他開口前擡頭看向明錚,“還是去醫院包紮下吧,傷得挺重,我怕會感染。”
明錚不以爲意,將手收回去。
羅聞櫻有些惱,也不知是心疼還是什麼別的原因,總覺得胸口堵悶的厲害,無處發泄,她突然將手裡的棉籤丟向茶几,淺褐色藥水擦過長長的一道,“誰讓你這樣滅火的,被燙傷也是你活該,好好地談你的項目不好,非到我這來做什麼?明錚,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誰讓你到我廚房,做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她越說越亂,越來越語無倫次,羅聞櫻強自鎮定,卻覺屋裡的冷氣似乎一點作用都沒有,全身仍舊燥熱的緊。
明錚垂着頭,眼睛直盯着自己的手臂,半晌後,待羅聞櫻完全平復心緒後,他這才擡頭看向她,“我是想跟你心平氣和地談談。”
“談什麼?”羅聞櫻微揚下頷。
明錚觸及到羅聞櫻潭底的幽暗,羅聞櫻見他不說話,其實她這樣的問題都是多此一舉,“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回答我,回答的令我滿意了,我們之間什麼都不用談。”
明錚沒有點頭,卻也沒有拒絕,心裡已經在斟酌怎麼回答,他完全能想到羅聞櫻的問題,必然是關於傅染的。
可有了心理準備,有了足夠的時間考慮,卻真的會有答案嗎?
“你心裡能放得下傅染,你現在能只想着我嗎?”
羅聞櫻脫口而出,語氣有些衝,原本覺得連問出來都多餘,可卻還想着給彼此最後的一個機會。
明錚抿緊薄脣,久久沉默。
羅聞櫻越發心裡沒底。
手臂上的痛一寸寸腐蝕至心頭,雖然不至於撕心裂肺,卻真實存在着,羅聞櫻盯着明錚的手,幾個水泡她連看一眼都會覺得痛,可男人面色沉寂,就連眉宇間都舒展着不曾緊擰。
究竟要有怎樣的過往,才能練就出如此隱忍謹慎的個性?
明錚思忖後,這纔開口,“我不能保證。”
羅聞櫻鼻尖微微開始酸澀。
“eve,給我些時間可以嗎?”
羅聞櫻要的不是這句話。時間?她從認識明錚,看到的第一眼,到訂婚後,瞞過所有人都以爲他們有過夫妻之實,再到後來明錚提出解除婚約,然後她去了塹堃,再然後……
種種的種種,一幕幕回放至眼前,驀然回首,卻已經過了好幾年。
羅聞櫻冷冷拉開脣角,眉峰卻蹙起一道揮之不去的傷,“等,明錚,我還有幾年的青春能等你?算了吧,一刀兩斷註定是我們之間該走的路。”
明錚又是一陣沉默。
羅聞櫻眼角酸澀的幾乎要睜不開,她別開視線。
廚房內,飯香味混合着濃煙的嗆人味道夾雜後傳入兩人鼻翼間,明錚沒有立即表現出要走的意思,“傅染對我來說,是很不一樣的。”
羅聞櫻咬緊脣肉不說話,也許只有她會這麼傻,坐在這聽着自己的男人說起另一個女人對他的重要性,兩條腿繃緊了,想要站起離開,明錚卻已兀自開口說道,“我試想過,當初我如果放棄回到明家的機會,而不是選擇跟傅染不告而辭,我跟她的今天是不是會不一樣?”
羅聞櫻垂下的視線擡起,見明錚一瞬不瞬盯着她看。
潭底透出的迷茫令人心悸,明錚也不知道答案,找了幾年,卻越發覺得自己陷入了死衚衕內難以自拔,羅聞櫻第一次嚐到心被寸寸凌遲的痛苦,她看着明錚的視線開始模糊,最終還是沒有勇氣,把目光別開後,聽到自己的聲音空洞自脣間逸出,“明錚,原來……你竟真這麼愛她。”
要知道,她說出這句話時,等於也將自己逼到了無法前行的地步,明錚性子向來清冷,也不向別人輕易敞露心懷,羅聞櫻原先還會以爲他對傅染只不過是眷戀,尚未到深愛。可這會她卻突然清醒,若不是愛,他怎會守在傅染身邊這麼多年,雖然從未對傅染說過一個愛字,但他的身邊從沒有過女人,這難道不是最好的證明嗎?
明錚眼裡有複雜的情愫幾番涌動,面對羅聞櫻近乎質問的口氣,他卻答不出一個字。
不管是肯定,還是否定,這個答案於明錚來說,終究了無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