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媽手忙腳亂,站在原地不住徘徊,“待會老爺要是問起,你就說我有事出去趟。”
所幸才發過工資,在加上平時的積蓄,一萬塊錢勉強能拿出手。
陳媽出去後攔了輛的士車,約好的地方是在一家小咖啡廳門口。
由於地處偏僻,往來車輛並不多,陳媽攥緊包站在咖啡廳外。
一輛車子徐徐滑至她身側,駕駛座上的人將車窗打開,“陳媽。”
看清楚來人,陳媽大驚失色,“小,小姐?”
傅染把車門鎖打開,“上車吧。”
陳媽心存僥倖,“不用,我在這等我兒子,他一會就過來。”
“電話是我打給你的。”傅染摘掉耳機,“用了變聲器,所以你聽不出來。”
陳媽一張臉煞白。
傅染開車向前,陳媽看見不遠處的山,再望向兩邊的路牌,猛然想起這是在去範嫺的墓園。
傅染停好車,徑自向前走。
遠遠看見明成佑蹲在範嫺的墓碑前,陳媽緊張地一顆心幾乎要躍出嗓子眼,傅染來到目的地後,從明成佑手裡接過已經點燃的香。
陳媽看到墓碑上的照片,“夫人!”
傅染跪在墓前,陳媽見狀,心裡越加不安。
“小姐,家裡還有事,我想先回去。”
“陳媽,”傅染喚住她,“那件事你還要隱瞞到什麼時候?”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傅染站起身,連膝蓋上的塵土都未撣去,“我和我媽出事後,你究竟有沒有回來過?”
“我,我說過我當天有事回家了。”陳媽腳步不由後退。
“那尤應蕊又是怎樣進的門?”
陳媽不敢去看墓碑,“小姐,警察都說當天沒有她進來過的痕跡,您別多心,夫人可能真是意外。”
傅染只覺一口氣堵在胸間,上不去下不來,人心當真可以冷漠至此,明成佑拉了下傅染的手,將她拖到身側,“陳媽,你有個孫子是吧?”
“三少,你?”陳媽猛然一驚。
“別緊張,我一直好奇憑你們家裡的條件怎麼能上那種學校?”
“我,我兒子兒媳很注重孩子的教育,賺的錢幾乎都花在我孫子身上。”
“也就是說,你孫子是你們全家的希望了?”明成佑似在同她拉着家常,陳媽卻不敢懈怠,“對。”
“進個好學校不容易吧?”
陳媽幾乎要哭出來,“三少,我真不知道那天所發生的事,你們別逼我了。”
傅染蹲下身,眼睛正對範嫺的照片,她手掌撫過冰冷的墓碑,滿目蒼涼和冷寂。
“你家裡的情況我都打聽得一清二楚,或許是明天,不,今天就行,”明成佑逼到陳媽跟前,“你待會回家看看,你孫子明天肯定是不用上學了,你兒子兒媳的鐵飯碗應該也保不住,至於你,傅家更加不敢用了。”
陳媽滿臉驚恐,“三少,小姐,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明成佑轉過身走向傅染,頭也不回沖陳媽道,“你走吧,不過我提醒你一句,方纔傅染給你打電話的時候錄了音,與其害的家裡人跟着遭殃,你索性自己承認,相信你之前也跟人做過買賣,這筆帳應該能算清楚。”
陳媽提心吊膽到今天,以爲尤應蕊一日不出現,有些事就能藏着掖着一輩子,可報應到的時候,你真是躲都躲不過。
她失聲痛哭,“是我對不起夫人。”
傅染儘管背對着她,聽到陳媽的這句話,眼淚卻忍不住簌簌而落,耳朵甚至有片刻的排斥,接下來的話她不想聽,那一幕如果真的得到還原,她能接受得了嗎?
明成佑將傅染拉起身,緊緊抱在懷裡。
陳媽嗓音顫抖,那日的情景壓在心底始終不敢多想,這會重新回憶,仍舊覺血腥而淒涼。
那一年,那一天,那一個時段。
陳媽儘管讓尤應蕊進門,但也知道她和傅染之間尷尬的關係,陳媽沒敢走遠,買完東西后急匆匆趕回去。
才走進客廳的時候,她就覺得不對勁了。
玄關處凌亂無比,陳媽趕緊丟下東西進去。
入目的一幕,幾乎令她昏厥。
傅染暈倒在樓梯口動也不動,範嫺則整個人趴在她肚子上,地面有濃郁的鮮血散開,陳媽擡起頭,看到尤應蕊癱坐在臺階上。
“夫人,小姐!”陳媽大驚失色。
尤應蕊猛然從遊離的狀態中清醒過來,聽到陳媽的尖叫,她飛快跑下來,“陳,陳媽。”
“是你把夫人害成這樣的?”
“你聽我說,”尤應蕊神色焦急,兩手胡亂揮舞,“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意外。”
陳媽蹲下身,範嫺雙手全是血,指甲斷裂,觸目驚心,她伸手要去攙扶範嫺。
尤應蕊忙拍掉陳媽的手,“別動!”
“我要報警。”
“你敢!”尤應蕊猶如一把繃緊的弓箭,隨時都有攻擊人的可能性,“你別忘記,你也是幫兇,要不是你放我進來就不會有現在的事。”
“小姐,她可是養了你二十年的人啊!”陳媽說完,手再度伸過去。
尤應蕊猛地將陳媽推倒在地,“我讓你閉嘴,是她,她偏袒傅染,我到底不是她親生的女兒,你看見沒,她到死都要護住傅染的孩子!”
尤應蕊雙目佈滿血絲,“我不能留着傅染的孩子。”
她用腳想要將範嫺踢開,可範嫺卻死死趴在那動也不動,尤應蕊嚇得收回腳,手腕處傳來疼痛,她擡起手纔看到有道傷口,可自己的鐲子卻沒了。
“陳媽,快幫我一起找,要是落到警方手裡我就死定了。”
陳媽被尤應蕊推着走上樓梯,她雙手抱住扶手,這樣的角度望去正好能看見範嫺慘白如紙的臉,“小姐,我們報警吧,會出事的。”
“不行,”尤應蕊找了圈始終沒發現手鐲掉在哪,她焦急起身,“我們快離開。”
陳媽被她拖着又下樓,“難道連救護車都不叫嗎?”
尤應蕊猛然回頭,兩眼透出兇狠,“待會會有人過來清理現場,陳媽,你想坐牢嗎?你想想你家裡的情況,你要敢亂說話我不會放過你,快走!”
一陣微乎其微的呻吟傳入兩人耳中,陳媽老淚縱橫,看到範嫺似是動了下手指。
“夫人,夫人!”
“走!”尤應蕊不知哪來的力氣,拖着陳媽一路穿過客廳,最後的猶豫隨着尤應蕊地堅持而化爲烏有,陳媽離開時,看到範嫺腦袋動了動。
離開雲水千山,陳媽驚懼萬分,連忙打車回到家裡躲了起來。
儘管心裡有準備,可這樣聽到陳媽親口說出來,傅染還是差點招架不住。
陳媽跪在範嫺的墓碑前不住磕頭,額頭撞在堅硬冰冷的地面上,沒多久便能看到血印子,“夫人,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
傅染衝過去,雙手使勁將陳媽拉扯,“爲什麼要這樣對她,難道她平時對你不好嗎?陳媽,你孫子一個所謂的好前程難道要別人用一條命來換嗎?”
“小姐,”陳媽身子左右搖晃,“我當時真的太害怕了,事後我也想說,可是時間越久我就越難開口了……”
“你打個急救電話總行吧?你們就眼睜睜看着她陷入絕望?”傅染痛心疾首,一把將陳媽甩開,“尤應蕊在哪,她在哪?”
陳媽不住搖頭,“我真的不知道。”
“會有報應的,”傅染掩不住哭聲,“你們都會有報應的。”
明成佑站在傅染身後,今天天氣不好,夜幕降臨時分尚早,傅染跪在墓碑前,明成佑想將她抱起身。
傅染身體卻軟綿綿朝他懷裡倒去。
“傅染,我們回家吧?”
她眼睛閉着,滿面淚痕,“成佑,我們把媽帶回家吧?”
明成佑握緊她肩膀,將她強行拉起來。
傅染被他塞進副駕駛座內,“放心吧,她們都會得到應有的代價。”
“給假口供,見死不救,陳媽最多也是坐牢,”傅染雙手掩面,“如果她當時打一個電話,興許就不會這樣吧?”
明成佑握緊傅染的手,讓她別再多想。
回去的路上開到一半就下雨了,雨勢越來越大,雨刮器左右搖擺,街頭的人影看在眼中卻還是模糊的。
傅染頭靠着車窗,明成佑把車停在路邊,街口有家coco奶茶店,裡頭的布丁奶茶是傅染喜歡的。
他打開車門一路跑出去,買了杯熱飲回到車中,肩膀和褲腿上都溼透了,傅染聽到車門關起的聲音才擡起頭,明成佑見她雙手緊握成拳。他一根根掰開傅染的手指,她指尖冰涼,明成佑把買來的奶茶塞到她手裡。
挎包內的手機響起,傅染兩手顫抖,眼睛盯着某一處。
明成佑翻出她的手機,見是傅頌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