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到他身後,個子比李則勤高,他兩手環起,下頷微揚高,“舅舅也在呢,依雲首府何時這樣熱鬧過?”
李韻苓只覺冷汗汩汩順脊樑淌出,瞬間就讓她前額也冒出了細汗,這聲音她哪能聽不出來,可大白天的日光下,她是產生了幻聽還是真見鬼了?
她別過頭,看到李則勤的臉色,說不清,好像是夾雜着尷尬、難以置信,又有恐懼。
日光穿過薔薇花架一束束迎面撲向她面部,李韻苓真好像白天見到鬼般渾身冰涼,這會更是置身於冰窟內,手腳麻木的不知該作何反應。
李則勤眼睛越睜越大,想從男人的臉上瞧出些端倪來。
這般長相,這般桀驁不羈的姿態,這般肆意張揚的個性,不是明成佑,他還能找出第二個人選嗎?
“成,成佑?”
李韻苓側臉的暖意被一道壓過來的身影給遮去半邊,她感覺到一隻手落到她肩部,有人湊到她耳邊喊了句,“媽。”
傅染也從依雲首府內走出來,臉色平淡,似乎沒看見李韻苓身後的人般。
她又有種錯覺,難道,只有她才能看見?
李韻苓強打起精神,慢慢轉過頭。
明成佑挨她很近,黑亮的眸子近在咫尺,李韻苓倒抽口冷氣,忽然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傅染見她身體一軟,然後徑自往下栽。
“媽!”
“姐!”
明成佑手臂勾住李韻苓癱軟的身子,朝傅染吩咐道,“將長輩們都請進依雲首府。”
傅染點了頭,看着明成佑抱起李韻苓後率先進去。
傅染望向李則勤,“舅舅,請吧。”
李則勤嘴脣灰白,同身邊幾人對望下,這回沒再讓傅染別喊他舅舅,“好,好。”
保姆打電話喊了家庭醫生過來,明家的諸位長輩都留在客廳內,傅染則上樓照顧李韻苓。
“成佑,你,你沒事?那當初的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
明成佑坐在李則勤對面,他翹起左腿,“我當時病重,再加上之前被綁架的事,跟傅染商量過後打算先瞞着你們,說不定挨不過排斥期也就死翹翹了,舅舅,我沒在的這段日子,家裡你挺照顧的吧?”
李則勤臉色不免難看,“自己人,都是應該的。”
明成佑脣角掛着抹諱莫如深的笑意,“後來我一直在外養病,只不過公司和家裡的事倒是知道些,我沒看懂,怎麼今兒你們都上依雲首府來了?”
明家的幾位長輩面面相覷,誰也不先開口。
李則勤索性把李韻苓推出來,“還不是你媽?說不放心瀚瀚跟着小染,畢竟都以爲你不在了……”
“我不在怎麼了?”明成佑冷笑着反問,“我要死了,今天你們是不是都打算踢開依雲首府的門綁着我兒子走呢?”
李則勤啞口無言,明成佑看向保姆端上來的一杯杯熱茶,他端起就近的茶杯,指尖在杯沿處輕彈,“你們不相信傅染就是不相信我,同樣的,跟她過不去也就是跟我過不去。”
李則勤面色從進來開始就沒好看過,“成佑,我們沒跟小染過不去,就是來幫你媽要瀚瀚。”
家庭醫生從樓上下來,告訴明成佑李韻苓沒有大礙,只是情緒波動過大,一時身體受不住。
傅染抱着瀚瀚陪在牀邊,李韻苓醒來的時候望向窗外,視線一點點收回,確定自己是在依雲首府。
“小染?”
傅染先將睡着的瀚瀚放進嬰兒牀。
李韻苓看向四周,可並沒有明成佑的影子,“我是不是在做夢?”
傅染坐到她身邊,搖了搖頭。
李韻苓情緒再度激動起來,“成佑,成佑真的沒死?”
儘管心裡之前是有埋怨的,可這會看到李韻苓的樣子,她對明成佑的感情畢竟是真摯而難以泯滅的,哪怕她選擇了錯誤的方式。
“對,成佑回來了。”
“他在哪?”李韻苓焦急地撐起身,要去拔手背上的點滴管。
“他在樓下,還有舅舅他們都在。”傅染趕忙起身按住李韻苓的動作。
李韻苓看向傅染的臉,“你事先都知道對嗎?”
傅染不打算再瞞,“對。”
“你!”李韻苓右手已經從被面擡起,可想到明成佑這會在樓下,她硬生生將手掌壓回去,“你們這樣瞞着我,到底什麼意思?”
“媽,主要是成佑抗排斥期間反應很不好,後來又擔心有人趁機對他不利,所以對誰都沒有說。”
傅染替李韻苓拿個靠枕墊在她身後。
李韻苓目光直勾勾盯向對面的牆壁,“你待會讓成佑上來。”
一樓的客廳內,明家長輩和李則勤問過明成佑最近的情況後有意要離開,明成佑見他們起身,“今晚我擺宴,你們務必都要來,舅舅,你也是。”
傅染從房間內退出來,聽到樓底下傳來的腳步聲,她站在轉角處,明成佑掉過頭能看到她。
男人朝她招手,示意她下樓。
傅染走向他,“還要設宴嗎?”
明成佑雙手撐開後放在椅背上,脖子往兩側轉動,眼睛輕闔滿臉的愜意,“怎麼不要?有句話說得好,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欺負了我的人,我要他們吐得連膽汁都不剩。”
明成佑跟傅染上樓,李韻苓聽到動靜,擡起頭看向好不容易失而復得的兒子,“小染你先出去,我想跟成佑單獨說些話。”
“好。”
房間門被合上,明成佑走過去,也沒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直接往李韻苓牀沿坐去。
“媽。”
李韻苓迫不及待伸出雙手摸嚮明成佑的臉,戒指的冰涼掃過男人頰側,李韻苓兩眼溢滿激動,“真是成佑。”
他拉下她的手,“你還在掛水,別亂動。”
李韻苓手掌探嚮明成佑胸口,“都好了嗎,沒事了嗎?”
“我不是好好地坐在您面前嗎?”
李韻苓欣喜萬分,各種滋味縈繞在心間,“好,好,我的兒子回來了,真好。”
明成佑看着李韻苓垂下的頭頂,髮絲中夾雜着幾根銀線。
她趴在明成佑肩頭,“成佑,你真狠得下心,我理解你的處境,可你怎麼連我都瞞着?”
“媽,我當時只想着,要是我挨不過去,你痛一次總比再多痛一次好。”
李韻苓眼圈通紅擡起頭,視線掃過門口,她頓了頓後問道,“成佑你跟我說句實話,傅染有幾晚沒在家,是不是去了你那?”
明成佑眼裡恢復清冽,“媽,您什麼意思?”
“沒去你那嗎?新聞上的照片不會亂說話,成佑,你別太相信傅染。”
明成佑攙着李韻苓的手鬆開,他怎麼忘記了,剛纔對傅染咄咄相逼的那一羣人裡面,李韻苓還是第一個。
見他不說話,李韻苓以爲明成佑在考慮,“她本來有很多機會可以告訴我,可她偏偏瞞着,成佑,她究竟動什麼心思你不會知道的。”
明成佑眼睛直盯着李韻苓,她頭髮睡過一會後顯得有些散亂,李韻苓望入男人潭底,依稀瞧出滋生的淡漠和疏離,明成佑抽回手,頎長身子站起來,“媽,你休息吧,晚上我在清風雅苑擺了幾桌。”
“我不累,成佑,讓媽好好看看你,”李韻苓想要抓住他的手臂,“媽現在開心得只想和你說會話。”
明成佑卻悄無聲息避開,他擡起腳步朝門口走去,“我待會讓傅染喊你起來。”
話音剛落,他已經拉開了門,李韻苓掩飾不住潭底的失望,手還僵在半空中。
傅染站在離門不遠處的走廊上,這距離又恰到好處,至少不能聽到臥室內的說話聲。
她雙手插在居家服的口袋內,正垂着頭,腳尖一下下踢向鉗在牆角里的毛毯,明成佑走到傅染身後,她聽到腳步聲驀然擡頭,清冷的小臉忽而拉開笑來,雙手勾嚮明成佑的脖子。
這本來應該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日子。
他對上傅染含笑的眸子,心裡方纔結凍的地方,驀然又是一軟。
明成佑想起方纔在房間內李韻苓同她說的話,有些不是滋味,他伸手捏住傅染的面頰,她想躲開,“做什麼?”
他扯了幾下後,也沒回答,伸手在傅染腰際輕拍,“來,纏上來。”
傅染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你說什麼?”
“你不喜歡用腿纏着我的腰嗎?”
“要不要臉你?”她張望向四側,所幸二樓走廊上沒有其他人。
明成佑趁她不備,攔腰將她抱起,傅染摟住明成佑脖子的手臂越發收緊,他將傅染在懷裡掂了掂,現在,他已經有足夠的力氣抱起自己的女人,傅染把臉貼嚮明成佑頸間,回想起他病重時,連個公主抱都是奢望。
明成佑用腳撥開臥室的門,別的擺設幾乎沒動,有些儘管換過了,但還是以前他在時候的式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