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佑燒得很厲害,李韻苓當晚也留在了依雲首府照應。
傅染用酒精給他擦拭四肢,熬到後半夜時,累得站都站不起來,腳踝腫成饅頭那樣,腳背更是繃緊的難受,她手掌撐着牀沿起身,把貼在明成佑額前的毛巾取下,擰了把後再度敷上去。
傅染趴在牀沿,如今的明成佑,只能是拖一天算一天。
一直到凌晨,明成佑才模糊地睜開眼,看到手邊的傅染,他擡起手掌落到她頭頂。
“醒了?”
“睡身邊來。”
她摸了摸男人的前額,這才鬆口氣。
明成佑往旁邊挪去,傅染躺在他身側,他手掌撫向她腹部,“你這樣休息不好,孩子也吃不消。”
她右手勾住他的腰,“我現在就好好休息。”
清晨,傅染起個大早,見明成佑的情況已經得到控制後這才落下心來。
餐桌上,李韻苓心神不寧地擺弄碗筷,見到傅染下樓,趕緊讓她入座。
蕭管家給兩人準備好早餐。
“傅染,成佑怎麼樣了?”
“燒退了。”
李韻苓話語間稍作試探,眼睛望向傅染,“聽說,趙瀾自殺了?”
傅染神色黯淡,“幸虧及時搶救過來,成佑知道後很激動。”
她拿着筷子的手有些顫抖,生怕傅染看出異樣,李韻苓索性將手放到桌子底下,“噢,怎麼這麼想不開,關鍵時候還添亂。”
另一手卻悄然握緊,她承認,她當時有意讓趙瀾往那方面想,卻沒想到,她真會付諸於行動。
傅染吃過早餐後在園子內散會步,心情壓抑得難受,擡頭看到有人從門口走進來。
“少奶奶,剛有封快遞送來。”
傅染從對方手裡接過,是普通的快件,她隨手打開。
裡面有好幾張照片,是她和明成佑昨晚去醫院時被偷拍到的,下面還有一份類似於新聞稿的文件,擡頭標題寫着:鳩佔鵲巢,明三少竟是豪門私生子!
傅染捏着照片的手一抖,看到a4紙最後寫着個地址和時間。
出門時李韻苓問她去哪,傅染推脫說有事很快會回來。
打車來到對方約好的茶室內,服務員將她請進包廂。
裡頭的男人三十來歲,穿着普通,倒也符合記者的身份。傅染挺着大肚子,從包裡拿出快件,“是你寄的吧?”
“明太太,請坐請坐。”
傅染一瞬不瞬盯着對方,“你想要什麼?”
“想不到明太太如此直爽,好,明人不說暗話,我要的不多,一百萬,同你現在的聲譽來比,這隻能算小錢吧?”
“用一條虛假的消息,你就想敲詐一百萬?”傅染好笑地搖頭,“我看你是想錢想瘋了。”
“明太太您用不着套我的話,我現在開口,自然有十足的把握,明三少是私生子這個消息,我想一經曝光,所有人都會覺得驚詫,跟錢這點損失比起來,你覺得哪個更重要?”男人抿口茶,端睨着傅染的神情。
“你就不怕,這條消息還來不及發佈,你就被炒魷魚?”
“我們當記者的隨時都要做好滾蛋的準備,但現在的網絡發展的如此迅速,匿名傳幾張照片煽動下公衆情緒我還是能做到的。”
傅染端起面前的茶,茶杯已經湊到脣邊,卻沒有喝一口。
“或許,可以給你幾天時間考慮。”
“這樣吧,”傅染眼簾輕擡,“我們換個合作方式,我給你一百萬,你告訴我這個消息的來源。”
“明太太說笑了,”男人手指輕叩桌面,“這些都是我跟蹤至今推斷出來的,當然,也有相應的證據,就看說出去有沒有人信了。”
傅染神色冷凝,男人見狀,有些不耐煩,“怎麼樣?”
她拿起挎包後起身,“那就隨便你吧。”
“你,什麼意思?”
她挺着肚子走到門口,一句話沒再說,打開門走出去。
回到依雲首府,能聽到悠揚的鋼琴曲從裡面傳來,明成佑今天開始學彈了首新的曲子,傅染竟有些不忍打擾,站在園外許久,直到曲畢,男人高瘦的身影出現在客廳門口。
明成佑走下石階,“去哪了?”
傅染視線穿過他頰側,“媽呢?”
“我讓她先回去了。”明成佑拉起她的手走向前。
傅染另一手挽住男人的手臂,“成佑。”話到嘴邊,她小心翼翼擡頭注意明成佑的臉色。
“怎麼了?”
傅染停住腳步,猶豫再三後還是開口,“我剛纔去見了名記者,早上收到封郵件,裡面有我們昨晚去醫院的照片,他問我要一百萬,不然的話就把你跟明錚調換身份的事曝光出去。”
明成佑神色如常,微揚起下頷的弧度似在思索,半晌後方開口,“那你說什麼?”
傅染擡首望入他眼底,“我們既然沒有這個勇氣親口說出來,成佑,就讓事情順其自然吧。”她忍不住擔憂,上前一步後雙手環住他腰際,“我不知道這只是單純的敲詐,還是別有目的。畢竟這件事牽扯到的不單單是你,還有明錚,媽雖然嘴上不說,但畢竟血濃於水,倘若我真的花一百萬買個太平,可能是保住了我們自己的名聲。可無異於要讓明錚繼續揹負私生子的罵名,於情於理,媽心裡始終會有個結。”
李韻苓沒有向外公開,多少是因爲明成佑的病,可倘若傅染也如此執着的話,傷得必定是婆媳間的和氣,如果真有人居心叵測的話,這一招打出來,他們根本沒有勝算的可能。
唯一能選擇的,是讓明成佑的私生子身份公開,還是讓傅染跟李韻苓之間被離間。
她踮起腳尖,額頭靠在明成佑脣前,“成佑,對不起。”
傅染最擔心的,是到時候輿論的壓力會壓得明成佑喘不過氣,“其實,我當時真的很想再自私一回。”
但這樣下去,無異於將明錚推入一個更深的深淵。
明成佑兩手輕落在傅染肩頭,“我也不想一直欠着他,該是他的,早就應該還給他了。”
傅染感受到額前的熾熱,她擡起頭,明成佑右手環住她的肩膀後向前走,“瞞得了一時瞞不過一世,再說現在對我來說,什麼都不重要。”
“我只是怕你受不了這個刺激。”
明成佑的笑意自傅染頭頂漾開,“我連你躺在我身邊我都能忍,何況是這些事?”
“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明成佑索性將上半身力道壓在傅染肩部,卻也不敢太過,“你想,我硬生生被逼成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想來柳下惠都沒我苦,他要的時候還是可以的。”
傅染忍俊不禁,多少帶着酸澀,“又胡亂說話。”
明成佑讓她坐到木椅上,手裡輕輕用力後,木椅隨着繩索盪漾出去,他隨之坐在傅染身側。
中午時分的暖陽,猶如被熨帖的金黃色,均勻有致地灑落在傅染臉上。
她微眯起眸子,頭枕在明成佑肩部,“明天,以後,我都會陪在你身邊的,其實我們只要不放在心上,什麼都影響不了的。”
明成佑抵着她的頭,“傅染,這興許是個很好的契機,有些事是需要到了公開的時候。”
“這樣多好,”傅染舒適地在他肩頭輕蹭,“不喜歡被人捏着把柄的感覺,屆時食不知味成天擔憂,倒不如一次痛過。”
三天後,大篇幅的報道果然被放出來。
一時間,整個迎安市再度被掀起軒然大波。
在這樣的城市,明家總會引起過多的關注,況且這又關係到敏感的私生子話題。
李韻苓得知消息後大驚失色,第一時間趕到依雲首府。
傅染將此前的事告知與她,李韻苓的反應同傅染預料中的一樣,畢竟還關係着明錚,她問了明成佑的情況,在得知他沒事後,也算鬆口氣。
“媽,您放心吧,我和成佑都做好了心理準備,外頭說得多難聽,不聽不看便是了。”
李韻苓瞅向樓梯口,“我……”
說到底,兩邊都難以取捨。
李韻苓也難得肯跟傅染說會話,“儘管這樣,明錚估計還是不肯認我的。”
“媽,人心都是肉長的,您對他好,他慢慢也會改變態度的。”
李韻苓走時特意吩咐蕭管家,讓她客廳的電視不要開,也不要說漏嘴談及到新聞。
明家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而明成佑卻絲毫不爲所動。
傅染產檢的日子到了,她把東西準備好後要出門。
明成佑將羽絨服給她披上。
傅染瞅着他走出去的身影,“成佑,這次我自己過去就好。”
司機已經將車停在依雲首府門外,明成佑拉起她的手,“我在家也沒事。”
傅染被她推進後車座,車子一路駛出去,記者羣在某處將緩慢行駛的車子包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