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染脣角輕顫,“什麼話?”
“他說以後不想再見到你,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他對不起你也好,傷害了你也罷,有債,”李韻苓眼圈泛紅,“有債下輩子還你吧,你趕緊走!”
“媽,別跟她廢話,我們進去。”
陳媽拉了下傅染的衣袖,“小姐,傅先生到處找你。”
傅染看到門板在她面前合起,有種恍惚,倒也不是不怨不恨,只是感覺什麼都被沖淡了,徒增無力感而已。
尤應蕊跟在李韻苓身後進屋,看到躺在病牀上的明成佑,她鼻子忍不住酸意撲過去,“成佑。”
李韻苓走到牀邊,態度與方纔截然不同,“蕊蕊,你說實話,傅染說得是不是真的?”
“媽?”尤應蕊擡起頭。
迎面一個巴掌重重甩過來,李韻苓也不說旁的話,“你出去。”
“媽!”尤應蕊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
“有些事我不想當着成佑的面說你。”
明成佑從鬼門關走了圈後,沒死,精神也在逐漸恢復,“媽,你先出去吧,我想單獨跟她說些話。”
“成佑?”李韻苓瞅着明成佑的臉色,出去時朝尤應蕊使個眼色,告訴她明成佑受不得刺激。
待病房門重新掩起,明成佑一把目光才望向尤應蕊,“我的孩子,和傅染母親被推下樓的事都是你乾的吧?”
尤應蕊自然不肯承認,“你什麼意思?”
“我原本看在那兩年的份上,對你已經仁至義盡,尤應蕊,貪婪也要有個限度!”
“連警察都說沒證據,難道憑藉傅染三言兩語你就想定我的罪?成佑,你真的變了,還是你的心裡從來就沒有過我?”尤應蕊傷心地站在牀畔。
明成佑情緒平穩,嘴巴微抿,“我心裡有沒有你,你最清楚。”
尤應蕊面色趨近蒼白,“我說過,不是我乾的。”
“我相信她所說的話,”明成佑半句話便將她堵死,他身子還很虛弱,不能連貫地說話,“那是我唯一的一個孩子,尤應蕊,你可真下得去手。”
她索性閉嘴,站在旁邊。
明成佑目光渙散,想到已經成形的孩子,心裡一陣劇痛,“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尤應蕊擦乾淨眼淚,聲音帶着幾分強硬,平日裡唯唯諾諾也夠了,“成佑,你別聽傅染胡說,再說你現在這個樣子,想對付我都沒辦法,”她彎下腰,手指描繪着他的劍眉,“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到時候,我會說服媽讓我們兩個出國,以後,我肯定不再讓你見傅染一面。”
明成佑想揮開她的手,但手臂無力,他雙目依舊有神,眼裡陰鷙未褪,“你還想擺佈我?”
尤應蕊索性心一橫,“成佑,你別再打旁的念頭了,最後的路就讓我陪着你吧。”
“你就這麼篤定我要死了是嗎?”
尤應蕊幾乎同他前額相抵,纖細手指穿過明成佑濃密的髮絲,從外面望進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兩人是在親暱細語。
“成佑,我愛你。”
明成佑打斷她的話,“如果我告訴你,當初給你籤的那堆協議裡面,”他緩了口氣,說話有些喘,“有一份是你自動放棄所有財產的文件,你還敢說你愛我嗎?”
“你?”尤應蕊後背一僵,慢慢直起身來,“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是如你所願。”
尤應蕊搖了搖頭,“成佑,你非要把我逼成我自己都不想面對的那副樣子嗎?”
明成佑蒼白的面色溢出嘲諷,“我死後全部財產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尤應蕊,我想試試你的真心。”
“你!”尤應蕊幾近失控,“在你心裡我到底算什麼?我陪着你的幾年算什麼?”
門口傳來敲門聲,進來一名約莫40來歲的中年男人。
“三少。”
男人掩上門。
明成佑喘了幾口氣,帶着咳嗽,“李律師,把東西給她。”
男人從公文包內拿出份資料遞向尤應蕊。
她手臂僵硬擡起,惶恐地接在手裡,這份資料她最清楚不過,翻開幾頁還能看到自己當時的簽名,而明成佑那一欄上,至今空白。
尤應蕊如遭雷擊,眼睛圓睜,心跳幾乎要躍出胸口,這代表着什麼,對她來說無疑是比天塌下來更大的打擊。
“三少,按着您的吩咐這份協議書一直鎖在律師事務所的保險櫃內。”
“難道,”尤應蕊眼淚淌出來,“我們?”
明成佑目光斜睨過去,“我只是讓你簽了字,卻沒有讓律師真正去辦理,尤應蕊,這就是我給你的婚姻!”
“不!”尤應蕊手指緊捏着協議書,“我不信!”
“尤小姐,你們兩個在法律上確實沒有夫妻關係。”律師在旁提醒。
尤應蕊哭着搖頭,她小步子走到明成佑跟前,“你只是太忙忘記了是吧?你說過會跟我結婚,我方纔說得都是氣話,你是不是想看我的表現再決定是不是要跟我結婚?成佑?”
明成佑已經失去耐心,“這是我唯一能給你的,在外界眼裡你是明太太,”他話說得太多,越發喘的厲害,“我怎麼可能讓傅染揹負那樣的名聲?說到底,還是我不想結婚,連將就都做不到。”
尤應蕊仰起臉,臉上一道道冰涼,“好,原來說到底,我竟然成了你手裡的犧牲品?明成佑,那兩年裡,在你生命垂危的時候好歹是我陪着你!”
“我給過你機會,但卻是你親手將它一點點摧毀掉的。”
“好,好,”尤應蕊揚了揚手裡的文件,“明成佑,你真自私。”
他並不否認,“當初,你不說你是自願的嗎?”
尤應蕊只覺無盡的窒息感壓來,她拿着文件快速衝出病房,邊跑邊哭,幾年來的感情,最終被逼到這一步。
她對明成佑的愛,她從來都不懷疑。
坐上車後,尤應蕊掏出手機快速撥通個號碼,“喂,你在哪?我要見你。”
她開車很快來到一家位於偏僻地段的茶室。找到包廂進去,男人已經在裡面等着。
尤應蕊二話不說把文件砸到他跟前,“這是爲什麼?到底哪份纔是真的?”
男人拿起後翻看,忽然揚笑道,“原來連婚都沒結,你說你混到這樣的地步,該說你可憐呢還是可悲呢?”
“你騙我!”尤應蕊怒不可遏,“你居然騙我?”
男人遞給她杯沏好的茶,“消消火,我不過是看你一直站在原地不動,在背後推了你一把而已。”
尤應蕊眼裡淚花未乾,“要不是你,我會淪落到現在這樣嗎?你難道不怕我把什麼事都說出來?”
男人好整以暇喝口茶,似乎並不怕她的威脅,他慢條斯理從口袋內掏出樣東西,掀開幾層絲帕,“你應該感謝我,倘若這東西落到警方手裡,你今天還能站在這嗎?”
尤應蕊臉部血色褪盡,掌心下意識護着腕部摩擦出來的傷口。
那一幕觸目驚心,她至今記得,男人給她看的東西是一截摔碎的帶血玉鐲,還是李韻苓給她的。
原本是一對,其中一個在生日宴上傅染給摔了,而這一個,也未倖免。
尤應蕊伸手,男人卻先一步蓋上帕子拿回去,“這東西我先替你保管,你也別心急,遲早有天會還給你。”
“你在哪裡找到的?”她當時把摔碎的鐲子撿起來後回到家才發現缺了一塊,爲此還忐忑許久。
男人的注意力落到那份協議上,他並未回答尤應蕊的話,反而岔開話題道,“既然文件都在你手裡了,讓他按個手印也不是難事,一旦生米煮成熟飯,哪怕立即離婚,你也能拿到不少財產,再說你可以耗着,成爲他將來遺產的繼承人。”
“可他說,我在簽署文件的時候已經簽了放棄財產的協議書。”
男人思忖片刻後,瞭然而笑,“不可能,既然你們沒有結婚,哪裡來的放棄財產一說。”
尤應蕊順着他的話細想,也是,明成佑應該是想試探她,可她偏偏沉不住氣。
傅染回到病房前,陳媽一路上始終低着頭。
傅染手握向門把,想要擰開的瞬間又收回去,“陳媽,你跟我來一趟。”
“小姐,您快休息吧。”
傅染不做聲,徑自向前走,陳媽只得跟她來到玻璃窗前。
傅染隔了層透明的玻璃望向病房內,範嫺昏迷至今並沒有醒來的跡象,不知道醫生所說的奇蹟到底能不能在她身上發生。
陳媽眼眶通紅,“夫人。”
“陳媽,你跟着我媽多久了?”
“二十幾年了,從夫人嫁到傅家我就跟來了。”
傅染手掌撫向那層玻璃,“你知道我媽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