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稍微有點尷尬的時候,唐蜜也覺得自己這張破嘴着實有點向林沛沛靠攏的意味。江東城不再說話,唐蜜心想她平淡的人生中頭一回遇見個比老師級別高點的人物,還這麼輕易地給得罪了。
這麼想着的時候,卻見江東城還在後視鏡裡目光着實地盯着唐蜜看,神色卻毫不閃躲,這倒是讓唐蜜覺得稍微不自在了起來:“那個,您老看我做什麼?”
江東城微微一笑道:“看你漂亮。”
唐蜜猛地渾身一冷,乾笑了兩聲。
江東城又緊接着說道:“我看剛纔氣氛有點冷,就開個玩笑熱熱場。”
……
所以說,不要隨便得罪人,因爲早晚有一天人家還得報復回來。
到家門口的時候,唐蜜說了聲謝謝就禮貌彬彬地下了車,腳跟剛挨地,就聽見了江東城的聲音:“等一下。”
“額,您還有什麼事?”唐蜜轉頭問道。
“我給你籤個名吧。”江東城微微眯起眼,笑道。
看人家熱衷於簽名事業,而且情緒還挺高漲,唐蜜也不好意思拒絕,走了過去從包裡翻出紙和筆笑笑遞了過去,江東城寫字的時候很瀟灑,白皙透明的指尖在夜空下彷彿會發出淡淡的光暈一般,靈秀流暢,名字幾乎是一筆下來的。
黑暗中唐蜜看不清楚他的臉,但是看得出來他是一個雲淡風輕,柔和寧靜,不喜歡急躁的人,也不知道是裝的還是人家當導演特有的一種修養。
胡思亂想的時候,江東城將筆和紙遞還回來,唐蜜也沒多想隨口那麼一問:“這個簽名……應該挺值錢的吧?”
江東城饒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許賣。”
隨即車子緩緩向前開走了,唐蜜幽幽自言自語道:“我賣了你也不知道。”
剛轉身要走上樓唐蜜就定在了那,她不記得她有告訴過江東城自己家住哪,反倒是林沛沛剛上車就把自己徹底介紹了一遍,包括姓名,性別,手機號,家庭地址,學校,三代無農業戶口,思想上進,勤奮努力,打小就愛看奧特曼等等。
想到這的時候,唐蜜不自覺地翻出那張簽名紙一看,這不看還好,一看好不容易快要進樓道了,又定在那了。
“江東城”三個大字底下的那一串手機號碼是什麼意思……
所以說,娛樂圈是一個巨大的,雜亂的,防彈的大染缸,唐蜜想了一宿終於想明白了,人家江大導給你留手機號的意思就是:你好,我是江東城,請問你願意成爲我下一任前女友麼?願意請撥打此號,不願意請考慮考慮再撥打此號。
轉天,唐蜜收到了一條短信,上面寫着:第100個客人,那天吃得好嗎?唐蜜一愣,翻看着手機號沒想到竟然是江東城,難道那天的事……
她無暇理會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她最重要的事就是以100元把江東城的簽名和電話號碼廉價出賣給平常上課聚在一起打撲克的牌友,但是牌友們把簽名紙推到一邊不耐煩地說道:“輸了就給錢,描人家簽名抵債算什麼英雄好漢!”
從此以後,唐蜜毅然決定視江東城爲無物。
想來那日惠風和觴,天朗氣晴,唐蜜被林沛沛硬拽着跑到一個死人都不去的山頂上,又被林沛沛逼迫着買了一個姻緣石和許願卡,所謂那姻緣石就是正面寫上自己的名字,背面寫上異性的名字,兩個人就能姻緣美滿了,在此之際,唐蜜想了一個異常嚴肅的問題,如果是三角戀的關係該怎麼辦呢,兩個人同時寫一個人的名字,婚姻法又不允許,從而她得出了一個結論,果然是騙人的。
許願卡不過是寫上自己的一些心願然後掛在山頂上的寺廟裡,唐蜜只是覺得現在騙錢的理由越來越多了,但是礙着林沛沛興致高,她也就意思意思寫了幾個掛了上去。
快入深秋時,天色微藍,已經感覺到了初冬的一絲涼意,唐蜜走在放學後的街邊上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她在山頂上寫的許願卡,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實現。
本以爲今年終於能找林沛沛搭夥吃頓燭光晚餐什麼的了,正義凜然,爲朋友上刀山,下油鍋也不皺一下眉頭的林沛沛在收到楊大少的約會短信時,自然是毫不留情地選擇了……乾脆回個電話過去,跟她家honey說:好啊!
於是乎,唐蜜一個人慢悠悠地裹着大衣瑟瑟發抖地向車站走,耳邊響起鳴笛聲,她熟悉眼前靠在她旁邊的車子,只是再看見的時候她有些茫然。
江東城今日沒帶帽子,穿着一件深褐色的風衣襯得身形很是勻稱有型,他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問道:“今天你有時間沒有?跟我去個地方。”
唐蜜心想她們貌似沒有熟到這種連打招呼的都可以省略的地步,江東城卻不容她多想,伸出修長的胳膊一把拽她進了車子。
她連掙扎的時間都沒有,車子就穩穩開了起來,不一會兒,車子停靠在了一家酒樓面前,她睜大雙眼,一個男人把一個女人帶到這種地方,只有兩種可能,一種就是先請你吃飯再吃你,另外一種就是直接吃了你,她下意識地就想拉開車門往外跑,可惜她不會開這種高級車子的門。
“難道我是禽獸嗎?”江東城看着唐蜜慌慌張張地想要開門出去,早已猜到她的心思,他挑起一邊的眉毛不滿道。
“江導,我……”
唐蜜還沒說完,江東城按了下前面的開關,車子的門一開,他下車替唐蜜開了門,動作優雅地像個紳士:“放心,我很理智,不會想不開的。”
江東城邪魅地一笑,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欺負她是一種極其自殘又不理智的行爲嗎……
跟着江東城走進酒樓大廳,處處金碧輝煌地令人睜不開眼,她趕緊半眯着眼匆匆跟着前面的身影進了電梯。
來到頂層的西餐廳,出乎意料的異常安靜,沒有一個顧客,只是不遠處有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人在優雅地彈着鋼琴,動作嫺熟自然,身邊還站着一個拉小提琴的男人,輕輕閉着眼,和着鋼琴曲的旋律奏響。
伴隨着鋼琴聲和小提琴聲輕淺的音線,她有些如癡如醉,火紅色的地毯一直從門口延伸到牆角,周圍的壁畫上有很多都是上世紀的名作,頭頂的水藍色燈光忽明忽暗地打在中央的玻璃地面上,整個西餐廳都有一股神秘而淡雅的感覺。
“來。”江東城自然而然地牽着唐蜜的手走到一處靠近窗邊的位置。
她傻傻地點了點頭跟着走了過去。
他替她拉開座椅,她受寵若驚地坐好後,立刻有一個服務員輕輕一鞠躬,聲音素質有禮貌:“江先生,現在可以開餐了麼?”
“嗯,上吧。”
窗外燈紅酒綠的街道,暗潮洶涌的江邊和令人迷醉的星空絢爛的猶如她眼前的這個小小的世界,明明那麼耀眼卻美的不真實。
“江導,您要請我吃飯?”
江東城不語,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來一張小小的卡片,他盯着那張卡片小聲念道:“唐蜜的願望是,今年的生日能有人陪她吃飯,有朝一日能坐在直升飛機裡俯瞰整個世界,最後一個是……能找一個不討厭自己,自己也不討厭的人結婚。”
唐蜜一時愣住,那張卡片她記得現在明明應該掛在山頂上的寺廟裡纔對,爲什麼會出現在江東城的手上,她嘴巴張張合合地不知該說些什麼,最後,她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其實,那次我還想寫一個願望的,我希望我的大頭貼能貼在天/安/門廣場上。”
江東城眉毛一挑道:“那個太困難了,我實在辦不到了,不過上面這三個可以。”
“你隨便從廟裡拿出來就不靈了。“唐蜜道。
“誰說不靈了,第一條不是已經實現了?今天是你的生日,這層我包下來了,就我們兩個。”江東城溫和地一笑,笑完後還不忘衝唐蜜眨了眨眼。
她渾身一寒,過了一會兒,她低着頭道:“謝謝你,我16歲以後的生日一直都是自己過的。”
“從今以後,每個生日我都陪你。”江東城說這句話的時候沒了笑容,她讀不懂他忽然凝重的面龐,只是心裡涌動着許久不再起伏的海浪。
服務生逐漸上來了各色各樣的西式餐點,她心裡亂糟糟地將牛排切地一塌糊塗,面前一根薯條突然出現在眼前,江東城好聽的聲音傳來:“啊~”
她渾身一哆嗦,這個舉止動作實在有些過於親密,但是她又不好不給他面子,尷尬地看了眼遠處還在彈琴拉琴的那兩個人,確定沒人在看他們的時候,她才一張口把江東城喂她的薯條吃掉。
吃的差不多的時候,服務生又端上來一個提拉米蘇蛋糕,她傻愣愣地盯着那個蛋糕有些茫然,她已經快忘記蛋糕的味道了,很小很小的時候爸爸媽媽曾圍着小小的她給她插蠟燭,幫她點上火,看着她許願然後再吹滅蠟燭,每次她都吃的滿嘴都是奶油,那時候的蛋糕甜甜的能沁入心扉,她一輩子都記得那種幸福的味道。
“你看,像不像你。”江東城插了一根蠟燭在蛋糕上點上火。
唐蜜仔細看着蛋糕上的圖案,是一個小女孩的笑臉,從髮型上看的確有點像她,她雙手合十,輕輕閉上眼,許了願後立刻吹掉,江東城問道:“讓我猜猜你許的願望,嗯,你想找一個男朋友?”
“不是,我的願望是自己的大頭貼能貼在天/安/門廣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