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求?”羚喃喃,有些揣摩不出喬逸帆會提什麼樣的要求。
心裡正忐忑不安,楊荷斟酌出聲:“嗯,四爺說……他只見兩個孩子。”
言外之意是不見她?
“羚姐,你看……”楊荷的語氣頗爲小心,似乎覺得喬逸帆的這個要求傷害了羚。
可是,羚的心裡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隱約的感到了輕鬆,對於那個未曾謀面的孩子,感到傷感和愧疚。
“我這邊沒問題,就這麼辦吧。”她平靜出聲,語氣寡淡的好像喬逸帆於她而言,只是生命中一個無足輕重的過客。
她的態度倒讓楊荷吃驚了。
楊荷當即說:“那好,等孩子方便的時候,你帶他們過來吧。”
約好時間地點,她們結束通話。
羚微側首間,目光不其然撞進虞修白的眼底,他的眼像是兩譚深水,窺不見底,他靜靜看着她,氣氛卻莫名緊繃起來。
她本能地解釋:“咚咚和莫莫想在離開之前去看望一下喬逸帆,所以我……”
虞修白驀然上前,她往後一躲,靠在了落地窗上。
他單手支在她的身側,眯着眼沉沉地問:“到底是你想見,還是孩子想見?”
羚心有不悅,瞪着眼看着虞修白,“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虞修白目光深邃地緊盯着她,忽而一陣輕笑,他儀態雅緻地說:“跟你開玩笑的,你緊張什麼?”
羚手心裡都是汗。
她真的在緊張。誠然,她跟喬逸帆之間是清白的,可是卻有那個孩子。
她總覺得,那個孩子就像個不定時炸彈,埋在了她的生活裡,不知道哪一天就會爆發,炸碎她現有的生活。
“討厭!”她用嬌嗔掩飾心底的些許心虛,從他胳膊下逃走,回到了臥室。
孩子們一天一天大了,就連莫莫都能獨立入睡了,羚看着他們,心裡百感交集,既有輕鬆感,也有難以言說的失落。
“媽媽,我和哥哥可以去見爹地了,是嗎?”莫莫躺在被窩裡,滿臉期待的問。
羚點了點頭,“是的,等你們明天下午放學,媽媽帶你們過去。”
莫莫開心的咧開嘴笑起來。
等莫莫睡着後,羚回了自己臥室,虞修白正依靠在牀頭看文件,見她來了,擡了擡眼皮,漫不經心地問:“他們都睡了?”
羚嘀咕着出聲:“兩個男生把門反鎖了,不讓我進房。”
虞修白並不意外地瞄了一眼有些泄氣的羚,放下手中的文件,長臂一撈,把她納入懷中,在她耳邊吹氣,“他們慢慢長大了,自然需要自己的天地。”
羚歪着腦袋,心裡也是知道的,但她缺席了這麼久,總想彌補些什麼,所以纔會這麼失落。
“可是致志拉肚子,他晚飯都沒吃什麼,粥都熬好了,他卻閉門不出。”羚語氣擔憂,虞修白皺了皺眉,“他要是犯倔,你也沒辦法。”
在虞修白的催促下,羚抓緊洗洗睡下,虞修白熄了燈,黑暗中,他的長手長腳纏到羚的身上,羚閉上眼,反手抱住他。
兩人相擁入眠。
半夜的時候,羚聽到外面有輕微的動靜,輕輕推開虞修白,起身出去看看,一道身影潛進了廚房,站到了電飯煲面前,隨即聽到一陣稀里嘩啦聲。
是虞致志。
他大概是餓的受不了了,半夜出來偷吃,幸好她把粥一直溫着,沒有拔掉插頭。
正欲悄然回身,卻聽到廚房裡砰的一聲響,好像是摔倒聲。
她吃了一驚,連忙走過去開了燈。
虞致志不知道怎麼了摔倒在地,頭重重地撞到了門櫃上,她忙扶起他,一疊聲問他摔到哪裡了,要不要緊。
虞致志卻忽地用力甩開她,沒好氣的出口:“不要你管。”
他狼狽地爬起來,瞪着眼去看羚,冷冷質問:“你是不是故意出來看我笑話的?”
羚搖頭,“怎麼會?”
虞致志憤憤地盯着她,“如果不是,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覺,爲什麼要來廚房?”
羚瞄一眼打開的電飯煲,這話應該是她來問虞致志吧,怎麼反過來了?他還問的這麼理直氣壯?
“我只是口渴,想來廚房倒杯水喝。”爲了給他面子,只好隨便扯了個謊。
虞致志的臉色可疑地暗紅起來,彷彿做了什麼丟份的事被抓個正行,有點惱羞成怒起來,他揉着後腦勺,沉着臉往自己臥室走去。
羚看着他的背影,如果自己叫他再喝點粥,當着她的面,他大概不肯,反而會引起他的反感,當即嘆了口氣,真的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
喝的是涼水,胸口涼涼的,一路涼進了心裡。
重回臥室時,廚房燈特意沒有關。
輕手輕腳地撲進大牀裡,卻被虞修白抱個滿懷,虞修白理了理她的髮絲,黑暗中,一雙眼亮的出奇。
“你怎麼醒了?”羚的語氣裡有些歉意,他白天工作密度大,已經夠累了,下了班回到家還要做飯,這會兒還被她吵醒了。
“你一起來我就感覺到了。”虞修白平淡地說着。
不過是若白開水一般的家常話,羚卻聽的心裡一動,想到自己身處醫院的日日夜夜,他都是一個人工作帶孩子,晚上獨自一人入睡,還要忍受無盡的等待,想一想,都替他感到辛苦。
“虞修白,睡覺了,明天你還有一大堆工作要做。”羚扳下虞修白的頭顱,想讓他躺下去繼續睡,他瞧着她,目光裡卻漸漸浮現了灼熱,兩隻手在她身上游走起來。
“先做點運動,再睡。”他真是身體力行,果然運動到兩人都大汗淋漓雙雙疲倦又滿足地倒進牀鋪裡。
虞修白很快睡着,羚則偷偷拿起牀頭櫃上的手機設置了鬧鐘,之後才慢慢入睡。
翌日,羚被鬧鐘驚醒,第一時間關了鬧鐘起身做早餐。
早上大家趕着出門,總是忙忙碌碌,好再虞修白什麼時候都顯得淡定自若有條不紊,在他的榜樣作用下,三個孩子也都不慌不忙的做着出門前的準備工作。
虞修白去公司,羚開車送三個孩子去學校。
下午,羚早早就去接三個孩子放學,一起載着他們去楊荷說的地點。
原來喬逸帆並不在醫院,而是回了陽明山的家。
楊荷大概不知道她來過,把路線說的很仔細。
她到時,楊荷已經站在噴泉前等着他們。
一年前,莫莫被喬逸帆虜過來時,也來過這座宅子,所以有點熟悉。
“羚姐,請你就在這兒等,可以嗎?”楊荷領過兩個孩子,面色爲難地開口。
羚不在意地笑笑,“好的,我就在這兒等他們。”看向虞致志,問他:“致志,你呢?是跟莫莫他們一起,還是和我在一起?”
虞致志嘴一撇,“我跟我自己在一起。”他昂着脖子,回到車裡坐着。
羚拿他沒辦法,只得隨他。
楊荷看着,目光裡浮現了一抹了然之色,眼底竟浮現一抹同情之色,羚有點彆扭地笑笑,“小孩子不懂事。”
楊荷展顏一笑,“沒關係,只要虞先生愛你就行了。”
說着,她帶着兩個孩子朝裡走。
羚就站在噴泉邊等待。
離這兒不遠處,就是騰家,可她一點兒都不想去,就連回憶,都帶着一絲血腥的沉重和痛苦。
站的累了,乾脆坐到噴泉池邊,百無聊賴地觀賞陽明山的景色。
……
喬家大宅內。
咚咚和莫莫被楊荷帶到了一間起居室內,彼時,喬逸帆穿着寬鬆的居家服,仰着頭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聽到腳步聲,他睜開眼,朝着兩個孩子看過去。
咚咚和莫莫下意識停住腳步,目光俱都落在了喬逸帆的臉上,莫莫忽然委屈的嘴一扁,淚珠兒涌出眼眶,邁着小短腿撲向喬逸帆。
“爹地,你真壞,睡了那麼久纔起來看莫莫。”莫莫站到喬逸帆面前,手腳並用地爬到沙發上,爬進了他的懷裡。
喬逸帆嘆息着,寵愛着輕撫着莫莫油亮的髮絲,出聲:“爹地這不是醒過來了嗎,特意要看看莫莫,莫莫……長大了不少。”
莫莫眨巴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水盈盈地瞅着喬逸帆,直起身子親了親喬逸帆瘦削的臉頰,一本正經地說:“爹地,你要多吃點,太瘦了不好看。”
喬逸帆有些哭笑不得。
莫莫畢竟小,沒有注意到喬逸帆格外蒼白的臉色,和竭力呼吸的節奏。
咚咚便上前拉莫莫在一旁的沙發上坐好,“爹地,你的病好了嗎?”
喬逸帆看了看咚咚,眼底滑過讚賞之色,“只要我醒過來就死不了,現在就是身體太虛弱,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我們馬上要和爸爸媽媽去美國了,以後可能會在美國或是A市定居,就不會來臺北了,今天,我們是來跟爹地告別的。”咚咚條理清晰地說着,對於父母的打算,早已洞悉在心。
倒是莫莫,有點迷迷糊糊的,並未關心這些。
她只知道以後大概都見不到喬逸帆了,心裡有些難過,有淚水漣漣起來。
喬逸帆情不自禁伸出手臂,示意咚咚讓莫莫到他身邊,莫莫走過去,站在他身前,她捨不得地抱着他的腰,嘟着小嘴,說着些天真無邪的話:“爹地,你是大人,等你病好了,你就來看我們,等我和哥哥長大了,換成我們來看你,好不好?”
喬逸帆神色恍惚,面對莫莫的純真善良,怎麼忍心拒絕?
低低的,悵惘的應:“好。”
莫莫高興起來,又吵吵鬧鬧地和喬逸帆說了一些新到這邊幼稚園的趣事,喬逸帆的身體虧空的厲害,沒一會兒,明顯有些體力不濟。
但他硬撐着,沒有打斷莫莫。
一旁守候的楊荷見了,心裡有些焦急,但見喬逸帆如此疼愛莫莫,莫莫又這麼純潔憨厚,不忍心打斷。
最後倒是咚咚當機立斷拉過了莫莫,一本正經地開口說:“時間過去好久了,媽媽還在外面等我們,莫莫,我們走吧。”
面對離別,莫莫難過地扁了粉嘟嘟的小嘴,但到底忍住沒有哭出聲,只揮着手跟喬逸帆說再見。
“爹地,我們走了,你保重。”咚咚像模像樣地朝他鞠了一躬,末了又說:“謝謝你以前對我的照顧,那時候在A市投票,我是真心希望你做我爸爸的。”
喬逸帆不禁感動,努力支撐起身體想要送送他們,楊荷忙上前扶住他,喬逸帆借力,送他們到門外。
莫莫被咚咚牽着走出老遠了,又回頭猛地抱住了他的雙腿。
他搖晃着細瘦的身子,努力迫使自己站穩,“莫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