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綜昊訂好餐後,便在外面等羚,一個小時過去了,羚還是沒出來,他幾次走到浴室外敲門,羚都沒理他。
又過了半個小時,申綜昊心裡發慌,想到羚連日來的消沉,不由走過去大力敲門,一連喊了數聲羚,羚卻一聲沒回應他。
心裡一沉,來不及叫客房服務,他直接擡腳踹門,好在門並不結實,他三兩下踹開,衝進去。
率先映入眼簾的,赫然是白色的瓷磚上觸目驚心的紅。
羚穿戴整齊地躺在浴缸裡,面色沉靜,一條手臂耷拉在浴缸外,手腕上赫然有着數條猙獰的血口子,另一隻手裡還捏着一把水果刀。
“羚——”申綜昊膽戰心驚地叫着,先是扯過毛巾裹住了羚流血不止的手腕,而後抱起她往外跑。
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她好像瘦成了紙片人,抱在懷裡輕飄飄的,令他心裡發酸,低頭間,看着她昏迷不醒的樣子,更是難受的要命。
外面的客服見到申綜昊和羚的樣子,嚇得尖叫一聲,之後才反應過來,引着他們快速地出了酒店,奔往醫院。
幸而500米內就有一家中心醫院,經過及時搶救,羚並無大礙。
申綜昊叮囑跟隨而來的客房看好羚,親自去取羚的各項檢查單。
昏迷不醒加上連日來的缺眠少食,令羚昏睡不醒,等她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
申綜昊正在牀邊陪着她,見她醒來,面色滿是嚴肅,幾乎是怒不可遏,“你怎麼可以輕生?”
他站起了身,飄逸的俊臉第一次對羚露出冰冷。
羚咬着脣,歪着頭不去看發怒的申綜昊。
申綜昊只重重地質問了一句,便陷入了沉默。
病房裡,一股可怕的沉悶在不斷瀰漫,終於,羚忍不住開口:“你爲什麼要救我?”
失去顧少清,這個世界對她而言,突然失去了意義。
兩年前,她被陶家人設計,與他誤打誤撞地相識,上了他的牀,隨後兩人結婚,一路跌跌撞撞地走來,有她的努力,也有他的付出,漸漸交付真心。
她之所以非要在娛樂圈闖出一番天地,不過是天真地想讓自己能配得上他,而如今,他不在了,一切都沒了意義。
“爲什麼要救你?”申綜昊無法忍受地拔高音量,“我認識的羚,她堅韌不屈,她絕不言棄,就算是顧少清真死了,那咚咚呢?你能保證他以後不會回來找你?”
眼淚,無聲地落在枕頭上。
無比消瘦的臉上,滿是絕望之色。
申綜昊靜了片刻,繞過牀尾站至羚的面前,直視着她的眼睛,“你懷孕了,就算不爲自己活,也要爲肚子裡的寶寶活。”
羚遽然一震,好半天都覺得耳朵嗡嗡的,不明白申綜昊說的是什麼。
他蹲到她身邊,握住了她的手,鄭重其事地開口:“羚,你懷孕了,才一個多月,你的身體很虛弱,很肚子裡的寶寶發育很不利,如果你想要他,就振作起來,如果你想死,現在就可以從這兒跳下去,一屍兩命。”
他起身,指着窗戶,語氣到後來變得凌厲。
羚睜大眼,雙手不由自主摸向了平坦到可憐的小腹,在她還不知道的時候,居然有一個生命悄然入駐?
是她和顧少清的孩子。
顧少清的孩子啊……
他們的第二個寶寶……
可是,他不是結紮了嗎?怎麼會?
難道他是騙她的?
這些都變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懷孕了。
目光順着申綜昊的手指看過去,外面陽光耀眼,她要從這兒跳下去結束生命嗎?
雙手,摩挲着小腹,一股力量自胸腹間慢慢升騰而來。
“不,我不要死,我要健健康康的,生下寶寶。”
羚緩慢出聲,語氣微弱,卻帶着無比的堅定。
想起昨晚的自己,滿心都是絕望,絕望到她生不如死,鬼使神差就傷害了自己,眼下多麼慶幸,慶幸自己平安無事。
否則……
“好,那你住院療養一段時間,等你恢復體力了我們回A市。”
羚知道自己的虛弱,撫着肚子,毫無異議地點頭。
一個星期後,她出院,回到A市,直接讓申綜昊送她回顧宅。
經過這次劇變,顧夫人趁機搬了回來,顧爸滿心悲痛也無心跟她糾纏,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羚步入大廳時,除了顧爸,大家都在。
金諾看到她,喜出望外地迎了上去,見她瘦的可憐,眼底滿是疼惜,“少夫人,您回來了。”
羚點點頭,安安靜靜地往裡走,顧夫人忽然站起來,冷着臉質問:“少清都不在了,你還來這個家做什麼?”
羚一怔,目光移動,看到大廳的牆壁上掛着顧少清一張放大的黑白照,難以忍受地走過去扯下來,回過頭衝他們大喊:“他會回來的,你們這是做什麼?”
一屋子的傭人低了頭,顧寶貝開始哭起來。
金諾垂眉順眼,張嫂也是默默流淚,沒有人敢告訴羚,在她不在的時候,家裡爲顧少清簡單地辦了喪事,在墓地裡給他選了個風景優美的位置。
儘管墓地中是空的,家人仍然對着墓碑淚流成河。
申綜昊站在門口皺眉,一屋子的悽悽慘慘慼戚,這樣的環境,讓懷孕的羚怎麼安心靜養?
走近她的身邊,接過她手中巨大沉重的相框,見羚盯着顧少清的照片發呆,不由輕聲安慰:“不要多想,你要時刻記得保重自己,不能過度悲傷。”
羚仰頭,硬是眨掉眼中的淚意,轉過身臉色含笑地對所有人說:“我相信他總有一天會回來找我的,我會留在這個家一直一直等他。”
“還有……我希望家裡跟以前一樣氣氛溫馨輕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好像死了人,因爲……我懷孕了,我需要一個好的生活氛圍。”
她最後一句話,震得衆人張口結舌。
如果她懷孕了,不就是遺腹子?
顧寶貝呆呆的,還沒反應就見自己的媽指着羚破口大罵:“我聽傭人說了,少清生前爲了不讓你吃避孕藥,特意跑去把自己給紮了,他怎麼可能會讓你懷孕?”
“一定是你看少清死了,等不及就跟別的男人亂搞,現在有了野種還想來顧家分一杯羹?”
顧夫人的話,尖嘯地響徹大廳。
羚的臉色瞬地沉到極點,她一步步走到顧夫人面前,雙手緊握成拳,“你侮辱我可以,但你不能侮辱我和少清的孩子,告訴你,這孩子就是他的,你要是不信,十個月後,大可以去做DNA對比。”
顧寶貝一把拉住顧夫人,急急的開口:“媽,你不要冤枉大嫂,大嫂這麼愛大哥,不可能亂搞的,你能不能不要瞎說啊。”
顧寶貝的聲音帶着哭腔,語氣裡滿是不耐。
顧夫人冷哼一聲,轉過身,冷冷地說到時一定會做DNA對比。
顧寶貝咬脣,這分明就是不相信羚,是對羚的一種侮辱,擔憂地看向羚,這才發現她真的是瘦的可怕,臉上幾乎看不到一點肉,這一個月裡,她過得是如何艱難,她親眼目睹,感同身受。
“大嫂,你先上去休息吧,我媽這人就這樣,你不要理她。”忍不住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
羚點了點頭,回頭看一眼申綜昊,申綜昊衝她揮手再見,用脣語叮囑她好好照顧自己,而後在顧夫人懷疑的目光中往外走去。
在顧寶貝的攙扶下,羚回到了臥室。
臥室裡明顯是收拾過了,顧少清的所有東西都被收了起來,她受不了地問:“他的東西呢?”
顧寶貝停住的淚水又開始往下流,啜泣着答:“都被張嫂收起來放到貯藏室了。”
羚衝出臥室,跑到樓梯口衝下面大喊:“張嫂,麻煩你把我們的臥室恢復原樣,我要少清的所有東西都在。”
她像一個偏執狂,只要是留有顧少清念想的物品,一律不讓任何人挪動,之前是咚咚,現在變成了顧少清。
傭人沒辦法,只得聽她的。
顧夫人罵她神經病,她也不理。
晚上,顧爸回來了,從金諾嘴裡得知羚懷孕了,一夜佝僂的後背突然直了,整個人抖擻起精神問:“真的?”
金諾點了點頭,“是少夫人親口說的,我特意問了下申醫生,確實是真的,少夫人在……”
金諾把羚在他鄉酒店輕生自殺以及查出懷孕的事說了一遍,顧爸聽的一會眉頭緊鎖,一會眉目舒展。
到最後,終於是堅定出聲:“這個孩子是我們顧家的希望,金諾,你一定要周全地照顧好羚,不能有任何閃失。”
金諾鄭重地點頭,“是!”
顧家,因爲這意外的小生命而重新煥發出一線生機。
如羚所願,隨着時間的流逝,大宅裡的氣氛慢慢地變得輕鬆。
冬天結束了,春天來了,花園裡的柳樹和槐樹相續發了芽,站在樓上往下看,能看到茵茵的淺綠,入目所及,皆是萬物復甦的氣息。
羚安心靜養了兩個月,別人懷孕孕吐能要命,而她能吃能睡,兩個月裡漸漸胖回原來的樣子,皮膚也恢復了。
整個人的氣色看起來都很好,但精神,卻不好說。
四月初的一天,週末,宋洛忽然來顧宅找她。
見宋洛來找她,羚絲毫沒覺得意外,反而責怪他來的太遲,宋洛無奈地笑笑,“沒辦法,聽說你又是輕生又是懷孕,我都不敢來見你。”
羚一陣自責,那時是她太過痛苦了,痛苦到不想查清真相,痛苦到不想在這個世上苟活,好在那段時間她熬過去了,終於熬過去了。
“宋洛,你有沒有查到那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