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蔭道下,男人抱着咚咚不肯撒手。
蘭姨有點兒害怕地拿出手機打電話給羚,捂着話筒小聲對她說:“小羚,你快回家看看,你上次說的那個精神病患者,這會兒抱着咚咚不肯給我。”
“什麼?”羚正在去劇組的路上,聽到蘭姨的話,驚得三魂六魄都快沒了,連忙叫邱姐回星馨家園。
羚到時,看到顧少清一臉白癡地抱着咚咚在鬱鬱蔥蔥的銀杏樹下走來走去的,連忙上前,衝過去,一把奪過咚咚抱入懷裡。
咚咚動了動眼皮,半睜開眼睛,小嘴撇着,睡覺被打擾不高興了,羚忙搖着,柔聲輕哄:“咚咚乖,不哭,媽媽抱着呢。”
聽到熟悉的聲音,看到熟悉的臉孔,咚咚安心地閉上眼,接着睡。
“你搞什麼鬼?”羚看向顧少清,壓低了聲音質問。
顧少清靜靜盯着羚,“沒什麼,只是覺得咚咚可愛,情不自禁抱抱他。”
羚把咚咚護在懷裡,“你要是喜歡小孩子,自己去找女人生一個,別來打我家咚咚的主意。”
“呵呵……”顧少清被氣的低笑,望着她和咚咚的目光從未有過的深切,莫測。
羚招呼蘭姨,轉身就走,“以後千萬別讓他再接近咚咚了。”
蘭姨在一旁抱歉地解釋,羚小聲說不怪她,都怪顧少清這個人太煩人。
把咚咚抱回家,輕輕放到嬰兒牀裡,羚不捨地盯着咚咚的小臉看,一旁的蘭姨突然呀了一聲,好像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似的,羚疑惑地轉目看向她。
蘭姨努了努嘴,奇怪的說:“怎麼感覺咚咚的眼睛長得挺像樓下那個精神病的。”
羚一愣,下意識搖頭,板着臉訓斥,“蘭姨,話不能亂說。”
蘭姨見她生氣,忙捂着嘴,笑了笑,“我就是說着玩兒,你別當真。”
羚沒往心裡去。
陪了五分鐘,羚下樓,誰知邱姐竟急急忙忙對她說:“羚,我媽突發心臟病,我得立刻回家去,你讓顧總送你去劇組。”
羚揮手叫她路上小心些,一轉身,看到顧少清就站在她身後。
“我送你去。”他開口,語氣淡然。
羚搖頭拒絕,“我自己打車。”
朝小區門口沒走幾步,包裡的手機鈴聲烏拉拉地響起來,停住腳步接通,蘇橙有氣無力的聲音傳過來,“羚,快來救我——”
心裡一凜,忙問:“蘇橙,你怎麼了?”
“救我,救——我——”然而那邊只傳來蘇橙痛苦的呼救聲,聽氣息,她好似痛苦不堪,回頭,看到顧少清還站在原地,不顧一切地跑過去,“帶我去元明小區,快。”
顧少清也不多問,上車就載着羚去元明小區。
車內,羚緊緊握着手機,手心陣陣冒汗,他把冷氣開足些,她又開始發抖,他偏首,握住了她不安地攪來攪去的手,“沒事的,不要自己嚇自己。”
“你不懂,蘇橙從沒這樣過,我有不好的預感。你別分心,開快點。”羚撥開顧少清的大手,眉頭緊鎖,雙眼緊緊盯着窗外,盼着快點到,快點到。
一刻鐘後,顧少清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元明小區。
車子還未停穩,羚便火急火燎地下車衝進了單元樓,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蘇橙坐在地上,垂着頭,滿臉痛苦的樣子。
“蘇橙……你怎麼了?”衝過去,急忙詢問,蘇橙吃力地擡起頭,抓住了羚的手,嬌媚的臉上此時一片慘白,額頭滲着無數的汗珠。
羚眼尖的發現她屁股底下有血跡,整個人一震,回頭就大聲喊顧少清,顧少清立刻站到了她們身邊,只垂眼一看,便當機立斷地一把抱起了蘇橙,“快送她去醫院。”
顧少清把蘇橙安置在後座,羚一直握着她的手,不停安慰。
“羚——”蘇橙緊抓着羚的手,忍着痛,顫顫巍巍的開口:“我恐怕……是宮外孕,這件事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徐長風。”
宮外孕!!!
羚被震住了,心疼地咬牙,也不問爲什麼,只聽話地點頭,“嗯,你不要多想,你會沒事的,馬上就到醫院。”
“蘇橙是什麼血型?”顧少清冷靜地開口,羚連忙說是O型,他便先打個電話到長海醫院,叫那邊做好手術準備。
他們一到,蘇橙便被推進了手術室。
走廊裡,羚煩躁地走來走去,腦子裡來來回回都是蘇橙跟徐長風在一起的畫面,以前的蘇橙,從來不知愁滋味,而現在,居然弄到宮外孕的下場。
更可惡的是徐長風此時此刻居然沒有陪在她的身邊!
不可原諒!
無法原諒!
想到蘇橙流了那麼多血,想到她蒼白的臉,慘淡的眼神……心疼的眼淚不自覺往下掉,突然的,一隻手臂拉她入懷,大手摁住了她的後腦勺。
“想哭就哭,別忍着。”
眼淚,撲簌簌地落在他的胸膛上,她先是咬着脣,壓抑地流淚,而後忍不住發泄地去捶他的胸,“爲什麼你們男人都這麼狠心?既然不想要孩子,爲什麼還要讓女人懷孕,我懷孕了可孩子沒了,蘇橙懷孕了卻是宮外孕,爲什麼受傷的總是女人?”
這真是躺着中槍。
顧少清任羚打着,罵着,等她情緒稍稍平復,才擡起她的下顎,認真嚴肅地告訴她:“你不是意外懷孕,當時,你和我,可是非常努力的。”
“那又怎麼樣,孩子最終還是沒了。”
或許是感同身受,或許是傷感一觸即發,羚的心裡難受的不行,自從知道自己曾經蘊育過一個孩子,每天夜裡總會做夢,夢見他一個人站在黑漆漆的野地,沒人噓寒問暖,無人理會,會轉過身弱弱地喊媽媽,每每總會心疼地醒過來。
有時候看着鮮活可愛的咚咚,又會不自覺地去想如果她的孩子還活着,會長成什麼樣子?是像爸爸多一點?還是她多一點?
這些念頭,明明知道會擾亂心思,會打破生活的平靜,可她就是無法控制,不自覺地去想。
有些東西,註定無法割捨。
正神思不屬,有護士從手術室出來對他們說:“病人的輸卵管被孕囊撐破了,最好切除一側輸卵管,否則以後宮外孕的可能會成倍增加。”
羚瞪大眼,“怎麼可以切除?”
護士看她一眼,“病人已經同意並簽字手術了。”
羚身子發虛,整個人都是被顧少清給扶着的,她急的眼淚直掉,嘴裡喃喃着:“怎麼會這麼嚴重,手術的時候不應該是昏迷的嗎?爲什麼她會簽字?”
顧少清用力抱住她,解釋:“這種手術只是下伴身麻醉,人是清醒的,你得相信醫生的判斷,再者,他們用的是最先進的腹腔鏡手術,傷害小恢復快,蘇橙不會有事的。”
……
30分鐘後,手術室的門打開,醫生一臉欣慰地走出來,“是輸卵管妊娠,大出血,幸好你們送醫及時,要不然病人會有生命危險。”
聞言,羚鬆了一口氣,卻是猶疑着,難過着:“那手術……影響病人以後的生育嗎?”
醫生摘下口罩,一板一眼的解釋:“只是切除了一側輸卵管,好好休養,以後還會有50%的受孕機會,沒多大問題的。”
蘇橙被推出了手術室,出來時,人是清醒的。
她的臉色比剛剛的更差,羚撲過去,握住她的手,故作輕鬆地笑了笑,“蘇橙,你沒事了,你在醫院多住幾天,我來陪你。”
蘇橙點了點頭,“我很累,先睡一覺,你有事就去忙,我在這兒有護士照顧我。”
羚死命搖頭,“不行,我得陪着你,你趕緊睡。”
蘇橙笑了笑,閉上眼睡覺了。
這下,羚只得跟劇組請假了。
病房裡,她坐在一旁陪着,忍不住拿出手機聯繫徐長風,手機先是沒人接,到了五點後,突然有人接聽了,卻是個語氣飛揚的女生,嬌滴滴又兇巴巴地問:“你誰呀,打我男朋友電話?”
羚倏地捂住手機站起身,走至走廊外,這才沉聲問:“徐長風呢?我找他有事。”
“你誰呀,找我男朋友什麼事?”
羚隱隱約約覺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一時卻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
想到蘇橙九死一生,受盡了罪,而徐長風居然和女生在一起……肺都快氣炸了。
“我找徐長風,你聽不懂人話啊?”羚忍不住發火,衝那邊怒吼。
“瘋婆子。”那邊不屑地拋來三個字,便掐斷了通話。
羚氣的在走廊裡走來走去。
顧少清把咚咚的一根頭髮交給DNA檢測中心便返回來找羚,見她發飆,不由握住了她因生氣而發抖的雙肩,“我陪你去找他。”
羚眼睛睜大,可是轉念一想,猶豫起來,“蘇橙怎麼辦?”
顧少清回頭透過門窗看一眼沉睡的蘇橙,“看樣子她要睡好久,我先叫張嫂過來陪着,這樣你放心些。”
羚見過張嫂,慈眉善目的老阿姨,當即點了點頭,“好。”
顧少清打過電話後便帶着羚去找徐長風,羚直奔A大,這個時間已經放學,校園裡到處都是走動的學生。
有往校外走的,有往食堂走的,有往寢室走的。
羚聽蘇橙說過徐長風的專業是網絡工程,她也念過A大,熟門熟路,很快找到了網絡工程的寢室所在。
問了十幾個同學,費了很多口舌,終於找到了徐長風的同班同學,打聽到此時此刻徐長風在哪兒。
學校附近的一家酒吧裡。
這會兒,酒吧還未開門,沒什麼人,他們進去時,先是聽見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而後是低沉悅耳的吉他聲。
走進去一看,徐長風懷裡抱着吉他,正在圍着一個着裝清涼的女孩子跳舞,兩人面對面,時不時地有身體接觸,同樣的年紀,同樣的熱情如火,同樣的高顏值。
畫面看起來很美很純。
可羚覺得刺眼極了。
再仔細看,那個女孩子,赫然是潑她冷水叫囂着讓她安分點的顧寶貝,顧少清的妹妹。
偏頭,發現顧少清的臉色沉了下來,不由冷笑。
在顧少清還沒動作時,羚衝過去,朝着歡快地跳着的顧寶貝臉上扇了個嘴巴子,顧寶貝第一次挨人打,震驚地捂着臉,瞪着忽然出現的羚。
氣的立即就要伸手打回去,手腕卻被人握住,轉頭一看,“哥哥,你做什麼?你沒看見她打我嗎?”
“她是你大嫂,打你也是你犯了錯。”
顧寶貝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無法接受地尖聲叫着:“憑什麼憑什麼?我哪裡做錯了,她憑什麼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