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嘉意瞧着鏡子裡身材玲瓏有致的女人,她特意選了一條高開叉禮服,每走一步,裙中的春光若隱若現,甚是迷人。
只是當席宸看見這一條禮服時,眉頭不由自主的緊皺,連帶着還沒有離開的席奕也被殃及。
席奕覺得前一刻自家少爺還是笑的滿面春風,喜不自勝,怎麼這一刻又陰雲密佈,甚至是雙眼帶刀,有種殺氣在蔓延?
席宸深吸一口氣,儘量的保持着自己的從容淡定,他溫柔道:“這條裙子不適合你。”
金嘉意倒是不以爲意,繼續擺弄着長長的裙襬,道:“我覺得還行,陳姐也認爲不錯,畢竟這是我的初次亮相,不適合中規中矩。”
“你就算穿普通衣服也必定驚羨全場。”席宸言辭鑿鑿道。
“在羣星薈萃的頒獎盛典上,禮服自然是自己的第一門面。”金嘉意甚是滿意。
席宸沉默一二,醞釀了一番,再道:“這不適合你主演的角色,畢竟《家人》裡的林雲可是位樸素的農村女人,你這樣倒顯得林雲失了那份天真。”
“你說的也沒錯,不過我還是挺中意這一身衣服。”金嘉意直接掛斷電話。
席宸瞧着突然傳出的信號中斷聲,一口氣憋在心口上不來下不去,他緊了緊握着手機的手,失去了原有的那份鎮定,摔門而出。
陳藝坐在店內喝着咖啡,看着一身華服出現在視線裡的金嘉意,滿意的拍了拍手,“眼光很不錯,這一身禮服能把你的所有優點表現的淋漓盡致。”
金嘉意將髮絲搭在耳後,直言道:“我也覺得適合我,不過咱們的席總卻認爲這衣服有些過於誇張了。”
聞言,陳藝驀地挺直後背,她換了換語氣道:“席總說的也在理,你這衣服雖說讓人浮想翩翩,但咱們是被特邀而去的,太過炫耀又會被國內媒體認爲咱們是去蹭紅毯的,影響不好。”
“可是陳姐先前口口聲聲的說紅毯上要麼就不吭一聲的過過場,要麼就做最閃亮最耀眼的那顆星,一出場便是引起千萬鎂光燈鋪天蓋地的落在自己身上。”
陳藝尷尬的苦笑一聲,“我的意思是等咱們入圍之後再璀璨,現在適合低調點。”
金嘉意笑而不語,轉過身走進更衣間。
陳藝默默的翻了翻手機,確信沒有什麼人給自己打電話之後悻悻的鬆了口氣。
她的確有失考慮,只想着讓金嘉意受全場矚目,卻忘了她現在是已婚婦女,不適合這種拋頭露面的尋關注時機。
金嘉意換下禮服,將其遞給工作人員,不假思索道:“就這件了。”
陳藝急忙從沙發上站起來,笑道:“真的就這件?席總不是說不妥嗎?”
“我爲什麼要聽他的?”金嘉意反問。
陳藝噤聲,金嘉意的性子她算是摸透了,她這個人喜歡逆水行舟,自己如果擡着哄着,她不一定聽,況且她做的決定,哪是她這種泛泛之輩能左右的,這女人就像是那個高傲的斐瀅一樣,說一不二!
金嘉意心情甚好的坐回沙發上品着紅茶,突然一個本子遞到她面前。
其中一名工作人員有些羞澀的站在她身前,雙手捧着一隻簽名本,小心翼翼的問:“我很喜歡你,不知道你能不能給我籤個名?”
金嘉意放下茶杯,看着她手中的本子,心裡喜極,這應該是第一次被人要求籤名吧,那種被渴望的眼神,滿滿的自豪感。
工作人員看她一筆一劃的勾勒着自己的名字,她的下筆很有力度,就好似在寫一件藝術品,沒有那些大明星的潦草,她的字娟秀大氣,讓人覺得很舒服很清楚。
陳藝瞧着她的字,搖了搖頭:“你得好好練習練習簽名了,你這樣寫,如果以後成百上千的人找你簽名,不僅浪費時間,還費體力。”
金嘉意將簽好的本子遞回去,笑道:“寫字本就是一門藝術,簽名也是,如果隨意的草草了事,不僅是有負於請求之人,更有愧於父母,名字是我的門面,我怎麼可以不認認真真對待?”
陳藝啞然,這話倒是她第一次聽,以往帶出來的藝人,誰不是追求那一筆而就的流利灑脫,誰會如她這般每一筆都是精雕細琢,她寫的好像就是藝術品,讓人想要收藏起來。
工作人員捧着簽名本興高采烈的跑開了,不過短短片刻,整個高定店的工作人員皆數圍了過來,一個個滿心歡喜的捧着一隻本子。
陳藝瞠目,這些人不會都打算找自家嘉意簽名吧。
金嘉意倒是不以爲然,她很享受這種被萬衆矚目的感覺,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看着她,彷彿怕她消失了那般熱情濃烈。
陳藝扶額,她覺得她也有必要珍藏一下金嘉意的簽名了,萬一以後她隨應大流也開始用那些看不懂的藝術簽名,那這就是絕本了。
都說金嘉意目中無人,如今看來倒是隨和溫柔啊。
席宸趕到高定禮服店時,尋了一圈纔將被人羣圍得裡三層外三層的金嘉意。
所有人規規矩矩的排着隊,目光炯炯有神的望着沙發上落落大方的身影,女人穿着一件淡紫色齊膝短裙,長髮披肩,她每一次落筆都是帶着那種淡淡的微笑,感覺她的臉上沒有刻意的高傲氣勢,平易近人的宛如普通鄰家女孩。
“謝謝,我好喜歡你。”工作人員捧着簽名本,有些羞赧的說着。
金嘉意擡眸,雙眼似有水波在盪漾,溫婉平靜,“你能喜歡我是我的榮幸,也是你的榮幸,我值得你喜歡。”
陳藝忍俊不禁的掩嘴一笑,湊上前嘀咕着:“這裡是公衆場合,說話得注意一些。”
金嘉意沉默着點點頭,繼續簽下下一個人。
陳藝注意到人羣后的席宸,急忙站起身走上前。
席宸尋了一個安靜的位置問道:“這裡是怎麼回事?”
陳藝將金嘉意的簽名遞上前,道:“可能是嘉意的字很漂亮,這些人都想求一張。”
席宸目光落在白淨本子上的那三個字上,不由得想起趙安然前兩天的那出採訪報道。
“席總,您怎麼了?”陳藝輕喚了一聲。
席宸回過神,雙眼再一次落在那三個字上,表情有些說不出來的凝重。
陳藝不明他爲什麼會突然這樣,忙道:“是有什麼地方不妥嗎?”
席宸搖頭,“這樣簽字會很累,你讓公司給她設計一個簡單的簽名。”
“我給她說過了,不過她拒絕了,她說寫名字不能太過隨意,這是對自己的不尊重。”陳藝掩嘴笑道。
漸漸的,圍聚的人羣散了去。
金嘉意揉了揉自己有些痠痛的手臂,瞧着角落處嘀嘀咕咕的兩人,提着手包走上前,“已經完事了,回去吧。”
席宸注意着她的右手,溫柔的替她揉了揉肩膀,“累了?”
金嘉意蹙眉,刻意的緩了緩自己的動作,道:“這裡人多眼雜,你怎麼就跑來了?”
席宸赤果果的將目光投擲到陳藝的手中,語氣降了三度道:“選好了?”
金嘉意笑了笑,未曾解釋什麼徑直走出禮服店。
席宸緊隨在後,握着她的手,謹慎道:“我等下會派人再給你送去幾套,你再挑挑?”
金嘉意推開門,“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席宸嘆口氣,瞧這丫頭的態度,顯然是不準備聽自己的話了。
車子緩慢的從車庫內駛出,金嘉意瞪着一同上了車的男人,問道:“你跟着來做什麼?你出院了?”
“陪你一起回家。”席宸單手託着下頷,雙目越發明晃晃的落在她的身上。
入夜,清脆的風鈴聲隨風叮噹作響。
金嘉意躺在美人榻上,興致盎然的望着蒼穹之上似火焰灼熱的夕陽,手裡捧着一杯溫熱的牛奶,察覺到身後有人的靠近,她自然而然的往着來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席宸半蹲在她面前,修長的腿有些彆扭的曲放着,他道:“我在京御坊定了位,等一下讓你父母過來一趟。”
“你確定要去京御坊?”金嘉意嚴肅的問道。
“只有那裡安保系統比較嚴控一些,如果找別的地方,我可不保證會不會被記者逮到。”
“我怕到時候不會被記者逮到,我們會去警局過一晚。”金嘉意打趣道。
席宸莞爾,“也算我的失策,要不請他們來家裡?”
金嘉意坐起身,將杯子放置在一旁的矮桌上,“這裡也不是不可以。”
“那我去讓人準備點食材。”席宸站起身。
金嘉意挽住他的手,再道:“得了,你身體還沒有恢復,還是不再家裡添亂了,去京御坊吧,有些事說破了對於以後更好一點,免得藏着掖着倒成了我們怕他。”
席宸捧着她的頭,薄脣吻了吻她的額頭,道:“夫人說的極是。”
金嘉意嗅着他身體上那不容忽視的藥水味,眉頭皺了皺,輕輕的推了推他的手,問道:“不回醫院了?”
席宸擡起她的下頷,溫柔道:“夫人這是在關心我?”
金嘉意臉色微紅,撥開他的手,一本正經道:“我只是不想半夜起來的時候,你半死不活的躺在我旁邊。”
“……”席宸捋了捋這句話裡的信息量,第一她說躺在她旁邊,這言外之意是不是說自己今晚可以跟她同塌而眠?第二她說自己半夜起來,這是不是說她擔心自己到夜不能寐?
金嘉意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補充道:“今晚你睡牀,我睡客廳。”
席宸被嗆了一聲,“不用,我是男人,一點小傷罷了,不足爲懼。”
金嘉意冷冷的嗔了他一眼。爲了不給他胡思亂想的機會,索性不再多言一句。
氣氛霎時安靜下來。
叮叮叮,風鈴聲婉轉在客廳裡,兩兩相顧無言。
席宸穩了穩自己的心緒,他看着她的紅脣,上下輕合,就像是帶着什麼魔力那般讓他的心緒越發的躁亂起來,那種蠢蠢欲動的心思,他表現的淋漓盡致。
金嘉意瞧着他突然靠過來的臉,身體本能的想着後退,腰部被一隻手攔住,她無路可退,他嘴角微微上揚,溫柔的抱住她,喉結輕闔。
席宸細細的打量着她的五官,所有的鎮定在那一刻蕩然無存,他的脣一點一點的吻下,恍若在品一壺陳年佳釀那般認認真真。
脣齒間回憶着濃濃的牛奶清香,他趁勢追擊的佔有着她的味道……
“叮……”手機應景的響起。
席宸沒有理會這唐突的第三者,強勢的將她分了的心慢慢的聚攏回來。
“叮……”手機孜孜不倦的提醒着自己的存在。
金嘉意輕輕的推了推他,道:“這是我的手機。”
席宸心不甘情不願的放棄進一步進攻,冷冷的瞥了一眼打擾他們的手機。
金嘉意按下接聽,是一個陌生來人的來電,他道:“請問是金嘉意金小姐嗎?”
金嘉意掩了掩自己的脣,道:“我是,請問你是誰?”
“我是國家歷史學系的大教授趙祁,很冒昧的打擾了你的休息。”
“我記得我並不認識這位趙先生。”金嘉意如實道。
“是的,我們在此之前並不認識,不過我想過後我們就會認識了,這一次冒昧打擾,是有一件事想要問問金小姐。”
“你請說。”
“請問金小姐是否研究過迦曄王朝時期斐瀅女相的字跡?”對方開口道。
金嘉意心底一驚,她似乎忘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習慣,以前可能因爲她是娛樂圈外人,自己寫什麼,也不會有人注意,可是如今她的一舉一動都是備受關注。
對方見她沒有回覆,繼續道:“可能這樣說太唐突了,不過我們研究過金小姐的簽名,覺得你與斐瀅女相的字跡有不謀而合的味道,不知道能否拜託你一件事。”
金嘉意不容置疑的出言拒絕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所說的相似是什麼意思,我想無論你提出的什麼請求我都無法應允你。”
“金小姐請先別拒絕我,我是真心實意的想請你幫忙,斐瀅女相的真跡遺留不多,這對於歷史考古而言是個很大的遺憾,我們很希望能夠突破這個缺口尋一個與她字跡相仿的人才來協助我們,有些歷史悠久的文本因爲時間的原因被毀壞了不少,所以我們想請求金小姐幫我們修補一下,哪怕只是臨摹一二也行。”
“趙先生這話讓我受寵若驚了,我一個年輕人,怎麼能修補那麼珍貴的東西,一不小心弄壞了或者寫錯了,這可是對文物的一種褻瀆,這是罪人。我擔不起這個罪責。”
“不會的,我們相信金小姐。”
“趙先生過謙了,你不過就是見着我寫的一個名字而已就如此下定論,是不是有點言之過早了,這做法太草率。”金嘉意再一次記婉拒道。
“那真是遺憾了,本來我們妄圖能夠在斐瀅女相留下的最後一封書信上查看到什麼被掩埋的歷史,看來機會渺茫了。”趙祁有些無奈的嘆氣道。
“等等,你說什麼最後一封信?”金嘉意突然開口問道。
趙祁見事情還有轉圜餘地,忙道:“就是斐瀅在彌留之際寫給曾經一位故友的書信,我們猜測這封信可能與當年戰死沙場的蒙翊將軍有關聯。”
金嘉意的表情漸漸的沉寂下來,眼瞳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憂傷在瀰漫,她喘了喘氣,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她道:“我知道了,這封信對你們很重要嗎?”
“都說斐瀅女相殘忍血腥,很多人都不知道這其中緣由,有歷史文獻說她是因爲自小無父無母天性使然,也有野史記載在斐瀅女相入朝爲官之前有過一段婚約,最後卻無疾而終,傳聞是因爲朝廷中右翼黨的迫害才使得她未婚夫婿戰死沙場,所以她斬殺的太子與百官都是右翼的那羣德高望重的老臣。”
金嘉意不由自主的自嘲一番,聲音清冷道:“我雖然不是什麼大義凜然的君子,但既然有利於國家考古,我想我應該出手相助。”
“你能幫忙真是太好了,我等一下把地址給你發過去,明天能過來嗎?”
“可以。”金嘉意應允下。
席宸見他放下手機,看她情緒變動,擔憂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一位教授想要邀請我去幫忙。”金嘉意有些失落的放下手機,雙目失神的望向窗外。
席宸眉頭微蹙,“什麼教授?”
“一位叫做趙祁的教授,不知道他是從那裡看到我的簽名的,一口咬定說我的字與斐瀅的很相似,我挺好奇他究竟哪裡看出我們像了?”
席宸沉默片刻,他看着她的背影,在高定店裡他初次見到那個字跡的時候心裡隱隱的有種似曾相識的味道,仔細看看,竟然和家裡的那幅畫上的題字所差無幾。
“那你是答應了?”席宸謹慎的問道。
金嘉意回頭,面面相覷,“爲什麼不答應呢?”
“你說的沒錯,趙祁是趙安然的父親,國內首屈一指的歷史系教授,他能出口請你幫助,也是出乎我的意料。”
“看來是我遇到了什麼很了不得的大人物了。”金嘉意推了推又一次靠上來的男人,揶揄道:“席總現在這副模樣如果被外人看見了,只怕得驚掉大牙吧。”
席宸面帶痞笑,輕擡起她的下顎,戲謔道:“我在你面前總是情不自禁,就像是一個正常男人遇見了一個心儀的女人那麼忍不住想蹭一蹭,靠一靠,再親一親。”
金嘉意轉過身,避開他撲上來的身子,忍俊不禁道:“席總這模樣不像是正常男人,倒像是進入了某種時期階段的雄性動物,大白天的就想入非非了,這可不是什麼君子行爲。”
“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丈夫與夫人之間的正常交流,不關君子身份。”席宸握上她的手,將她躲避的身子拉回自己的懷中。
金嘉意放棄掙扎,直言不諱道:“席總是準備再去醫院裡住兩天嗎?”
席宸笑而不語的捧住她的臉,權衡着要不要繼續剛剛沒有完成的步驟,但似乎剛剛那好不容易凝聚的曖昧氣氛已經煙消雲散了,現在這樣乾巴巴的湊上去,會不會被揍一頓?
思及如此,他應該明白小不忍則亂大謀,來日方長,他要沉住氣。
女人是哄的,不是強的,他要一步一步禁錮她的心。
金嘉意見他放棄進一步動作,心裡卻不知不覺的出現了一絲失落感。
好像他的抽身而出把什麼東西也給一併帶走了似的,心口處空空落落的。
席宸拿起外套搭在她的肩膀上,笑意滿滿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先過去。”
金嘉意跟在他身後,透過夕陽的光線凝視着他的後頸,男人的身材很高大,肩膀很寬闊,如同那一日危機重重下他義正言辭的用他的命與自己交換,他所說的每一個字明明只是很輕很淡,卻砸在她心裡時震出不小的動靜。
我有無數個方法能夠救出她,可是唯獨這一個辦法能保她毫無未損。
金嘉意忍不住的上揚着嘴角,手被他緊緊的攥在掌心裡,溫暖而安全。
她斐瀅一直以來都很高傲的活着,也不懂什麼是小鳥依人,就算是在子禕面前也表現的自己不需要保護,但現在,她卻漸漸的收起了自己的鋒芒,慢慢的想要躲在他的羽翼下,不是因爲她怕這些俗事,而是她想學着去相信一個人,一個能夠把自己看的比他的命還重的人。
“你在想什麼?”溫柔的聲音響起,他替她攬了攬外套,確信封存的嚴實不漏風之後才放心的按下電梯。
金嘉意噙着笑,搖頭道:“沒什麼。”
席宸牽着她走進電梯,視線落在電梯牆上並肩而站的兩道影子上,他道:“你今天很漂亮。”
“嗯?”金嘉意疑惑的看着他的側面。
席宸低下頭,兩道視線重疊,他莞爾,“那條裙子很適合你,有一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
“你卻不想我穿上它,對嗎?”
席宸不假思索的回覆,“是,我是自私的,這麼完美的你,我想一個人珍藏着。”
金嘉意收回眼神,似笑非笑道:“我聽你的便是了。”
席宸覺得自己好像聽錯了,曾幾何時無論自己說什麼都跟他較着乾的金嘉意竟然肯聽他的話了?這是不是代表自己的丈夫地位又進展了一步?
金嘉意斜睨了一眼猶自樂不思蜀的男人,說着:“如你所說那般,我們是夫妻,理應相互尊重。”
席宸越發用力的握着她的手,鄭重的點頭,“是,我們是夫妻。”
夜風尤甚,吹拂過她的裙襬,金嘉意站在崗亭前望着由遠及近的車子,就好像曾經站在家門外盼着騎着戰馬歸途的他。
男人身披盔甲氣宇軒昂的出現,他的手橫放在自己面前,拉着自己一躍而上馬背,夕陽西下時,策馬奔騰而過。
他說:“丫頭,今日晉中將軍親自任命我爲千夫長,我可以領兵上陣殺敵了。”
斐瀅會擔憂的抱緊他,卻不知如何挽留他。
他有精忠報國的決心,他有一腔熱血爲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卻獨獨空留了一個承諾讓她半生孤獨。
子禕,我應該忘了你吧,早在你離開的那年,就應該讓往事成風,忘了你吧。
席宸停下車,從駕駛位前繞過來親自爲她打開車門,小心翼翼的怕她磕着碰着。
金嘉意坐進車內,目光落在又回到駕駛位上的男人上。
席宸不明白她眼中的情緒所爲何故,忙道:“怎麼了?”
金嘉意依舊目不轉睛的看着他,半響之後打破了那詭異的氣氛,她道:“下週的影展你會陪我一起去嗎?”
“當然了。”席宸又覺得不對勁,不安道:“我不能去嗎?”
“沒有,我只是問一問。”金嘉意靠在車椅上,扭頭看向車窗外閃爍的霓虹燈,車內再一次的恢復安靜。
京御坊外,時不時的會有一兩輛媒體採訪車駛過,但因爲四處有保安巡視,一個個只得望而卻步的選擇離開,就算他們得知今晚上剛在國際上榮獲了最佳男主角的戚賀會來這裡舉行慶功宴,也不得不離開。
姚翠花與金主的車剛剛駛進停車場,一道身影便從角落處一躥而來。
姚瑤本以爲自己得到的是虛假消息,卻沒有想到果真她的姨媽來了B城。
姚翠花見到姚瑤先是本能的一驚,待認出了來人之後忍不住的敲了敲她的腦袋,笑道:“你差點嚇死你姨媽了。”
姚瑤抱着她的手撒嬌道:“姨媽來了京城怎麼也不跟姚瑤說一聲,如果不是我朋友看見了您,我還不知道您來了這裡。”
“還不是因爲你表姐的事,她被綁架可把我和你姨夫給嚇壞了,連夜就趕來了這裡。”
“我也聽說了,表姐沒事了吧。”
姚翠花欣慰道:“吉人自有天相,我家嘉意那麼漂亮聰明當然有貴人相助。”
姚瑤指了指身後的大門,“你們今晚上來這裡做什麼?”
姚翠花直言道:“你未來表姐夫請我們來這裡吃飯商量一些事情。”
聞言,姚瑤面上一驚,迫不及待追問道:“表姐夫?表姐真的有男朋友了?”
“這事我還能自己編造不成?”姚翠花再一次敲了敲姚瑤的腦袋,笑道:“既然來了就一起進去坐坐,你表姐夫可不是普通人。”
“嘉意說了,就我們自家人。”金主在一旁小聲嘀咕一句。
姚翠花嗔了他一眼,“姚瑤是我妹妹的女兒,親妹妹難道不算自家人?”
金主欲言又止,他總覺得這個侄女心術不正。
姚瑤得意的跟在姚翠花身後。
停車場內,賓利車裡的兩人並沒有任何動作。
“你先在車裡等我一下,我去把多餘的閒雜人等‘請’出來。”金嘉意沒有等他回覆,自顧自的推開車門,踩着高跟鞋,一路目不斜視的走進京御坊。
姚瑤坐在包間內,兩眼環顧着四周,問道:“表姐還沒有來?”
姚翠花看了看手錶,道:“應該快了。”
話音未落,緊閉的包間大門被人從外推開。
姚翠花笑道:“說曹操,曹操到。”
姚瑤卻是下意識的往着金嘉意身後瞧,卻並沒有瞧到一人。
金嘉意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道:“你怎麼在這裡?”
姚翠花拉了拉她的手臂,輕聲道:“姚瑤是你的妹妹,別這麼見外。”
金嘉意點了點頭,對着姚瑤道:“我有話想對你說,跟我出來一下。”
姚瑤卻是沒有動作,站在包間內,故意擠出一抹天真的笑容道:“表姐有話就不能在這裡說?”
金嘉意也不避諱在場的父母,上前語氣漠然道:“在我給你三分臉色的時候,自己識相的離開。”
“表姐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我金嘉意從來就是心直口快之輩,不喜歡拐彎抹角,我看人亦是如此,或者說你在比你更會僞裝的人面前裝可憐,在比你更腹黑的人面前扮天真,是不是有點小覷了我?”
姚瑤愣了愣,依舊用着那雙無辜的大眼睛看着對方,滿腹委屈的模樣道:“姨媽,表姐爲什麼這樣說我?”
金嘉意拽着她的手,將她想要靠近姚翠花的身子給毫不留情的拽了回來,再道:“你想知道我的秘密還不簡單,我可以告訴你,只是我怕你無福消受。”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金嘉意湊到她耳畔,輕聲細語道:“知道我秘密的人,不是啞了就是死了,你選哪條?”
“你——”
“別說我沒奉勸你,我金嘉意從來就不屑當什麼善良的好人,惹惱了我,不僅這個圈子容不下你,這個世界也沒有你的立身之所,別不信,你可以試一試。”
姚瑤捏緊拳頭,喘了兩口粗氣,吼道:“金嘉意,你別欺人太甚。”
“我就是欺負你了,你能怎麼樣?我就是喜歡看你們恨得牙癢癢的,卻無可奈何的模樣。”
姚瑤急的紅了眼,無助的看向姚翠花。
姚翠花被眼前的一幕弄的有些糊塗,正準備勸說一番,卻被金主攔住。
金主搖頭,“你覺得咱們的女兒會是無理取鬧的人嗎?”
姚翠花有些猶豫了,前有自家寶貝千金的咄咄逼人,後有姚瑤的委屈無辜,她雖說也是挺想爲姚瑤說兩句的,但畢竟女兒是親生的,無論她做了啥,作爲母親都應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姚瑤見姚翠花沒有表態,心裡越發沒有了底氣,她也算是知曉這個姨母的性子的,她對於金嘉意的偏愛整個姚城人盡皆知。
“還不走?”金嘉意沉了沉臉色,言語比之剛纔更加冰冷了三分。
姚翠花露出一抹尷尬的笑容,推了推姚瑤,小聲道:“就當是姨媽的錯,過兩天姨媽再親自邀請你出來聚一聚,今天你就先回去。”
姚瑤瞪了瞪屋內同時不再多言的三人,有一種被強行施加的屈辱感迎上心頭,她咬了咬牙,踩着高跟鞋,高傲的離開包間。
她冷冷的瞥了一眼被緊合上的門,不甘心的拳頭緊握,嘴裡似是自言自語的念着:“我不會放過你的,金嘉意,日子長着,你最好給我祈禱着我沒有飛上枝頭變鳳凰的那一天,今天的賬遲早有一天一筆一筆清算。”
席宸從一側的休息區內走出來,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那道離開的背影上,女人的臉帶着滿腔怒火,那雙眼好像想要吃了誰似的。
“進來吧。”金嘉意打開門的剎那便看見了杵在門口一動不動的男人。
席宸點了點頭,只是進入包間前再一次警覺的盯了一眼那個刻意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眼臉不自然的眯了眯,瞧着自家夫人那倨傲的模樣,只怕是懷恨在心了。
“席總,快請坐。”金主急於開了一瓶頂級茅臺,瓶口敞開的瞬間,一股濃烈的酒香便如同被放出了圈籠的飛禽走獸,撲騰撲騰溢滿了整個包間。
金嘉意體內的酒蟲被引了出來,她不由自主的嚥了口口水,望着金主的手半天移不開視線。
席宸不露聲色的擋在她的面前,輕聲道:“你明天還要參加《變異人》發佈會,今晚不適合飲酒。”
金嘉意欲言又止,雙手藏在桌下拼命的相互扣着,她要忍,爲了肚子裡那個小崽子也要忍,可是……她再一次擡起頭滿目渴望的瞪着金主的手,體內的酒蟲好像已經侵佔了她的神經,不想辦法淹死它們,她今晚只怕是會徹夜難眠。
“啪!”姚翠花一巴掌打在金主光溜溜的腦袋上,厲聲斥責,道:“席總剛出院,還在修養期,喝什麼酒?嘉意如今是公衆人物,一舉一動都備受關注,喝醉了被人誤拍了怎麼辦?”
金主苦笑道:“那我放回去?”
姚翠花恁了他一眼,嗔怒道:“開都開了放什麼放?給我斟上。”
金主聽命般的倒上一杯,正準備倒第二杯的時候一隻手毫不遲疑的拿過了酒瓶。
姚翠花將酒瓶放在自己的面前,一本正經道:“你最近血壓過高,也不適合喝。”
“所以你想一個人獨吞?”金主急的跳起來,言辭鑿鑿道:“我是一家之主,今晚算是第一次與女婿正式見面,怎麼可以不互相敬一杯?我在女兒剛出世的時候就想好了,這一天定要與那個登徒子不醉不歸,酒品看人品,我得把他灌醉了才能知道他對我女兒是不是真心!”
三雙眼明晃晃的落在甚是激動的金主身上,見他說着說着紅了眼,最後有一些委屈的拿過酒瓶滿滿的斟上一杯酒。
“岳父說的沒錯,這酒我今天是必須喝。”席宸雙手遞上空杯子,等待着金主也爲他斟滿。
金主有些遲疑,自己剛剛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席宸莞爾,“岳父放心,我在您面前所說的話都是肺腑真言,您如果不相信,來日方長,我會用我的餘生來向您證明,抱走您女兒的登徒子絕非是信口雌黃的僞君子。”
“咳咳咳。”金主被嚇得嗆咳不止,他拿起酒瓶小心的替他倒了半杯。
兩杯觸碰,杯中液體輕輕的晃動圈圈漣漪。
“今天也不算是正式的拜訪二老,過兩日等嘉意參加完了影展,我尋着機會再帶她回姚城,算是真真切切的以女婿的身份拜見兩位父母。”席宸道。
“好好,席總怎麼說就怎麼做,我們沒有意見,至於婚禮的事。”金主下意識的看了一下自家女兒,見金嘉意臉上並沒有什麼抗拒,繼續道:“你們決定什麼時候公佈?”
金嘉意呡了一口水,沒有說話。
“這事我覺得應該聽從父母的,畢竟我們只是晚輩。”席宸說着。
“我託人去看了日子,下個月有個不錯的黃道吉日。”金主刻意的壓低着聲音。
席宸嘴角微微上揚,“下個月還沒有入冬,適合結婚。”
“那就定下那一天了?”金主舉杯而起。
席宸碰杯,“一切都按照岳父的意思辦。”
“我有說過要舉行婚禮嗎?”清冷的聲音在兩人碰杯之後幽幽的響起,適時阻止了兩人把酒言歡的雙簧表演。
金主眉頭皺了皺,喃喃道:“你也沒說不同意啊。”
金嘉意雙眼遊離一眼三人,特別是對視上席宸那一雙瞳孔時,他眼底的期待與失落形成了對比落差,前一刻還是熠熠生輝,這一刻黯淡無光。
“你說我聽,你不願,我等便是了。”席宸握上她的手,溫柔的笑了笑。
金嘉意緩了緩,看着眼前水杯裡凝聚的水泡,聲音有些輕,如果不仔細聽,只怕會遺漏什麼,她道:“明年開春吧,等《變異人》殺青之後,那時我想時機到了,有些事也該宣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