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幕二十二】

——土方先生你爲什麼不去死呢?

——沖田總悟你該長大了。

身在真選組可以不知道很多事,然而卻不可以不知道兩件事,第一就是絕對不可以在副長生氣的時候招惹他,第二就是絕對不可以在任何時候招惹一番隊沖田隊長,前者可以讓你痛苦一時,後者則能讓你痛苦一世。

而這兩天的情況則是前所未有的差,土方副長一直散發低氣壓就不提了,沖田隊長也一反常態的安靜,可就是這樣才讓人更加透不過氣來,這幾天但凡見到他們沒有人不繞着走的,不過他們倆倒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直沒有正式碰過面,不然誰也無法想象會不會血流成河。

當然不願意理沖田總悟的原因,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關於這次任務失敗的,尤其以一番隊的隊員爲甚。並不是說之前沖田有多敬業,任務裡就衝着副長開炮的情況亦是數不勝數,然而讓人理解不能的是這次是他一直很盡力追捕的桂小太郎爲何還是出了這樣無法理解的差錯。

土方也不理解,不過這並不重要,因爲在冷戰第三天的例會上他宣讀了對衝田的處理,一如既往的形式化——禁閉一週。

如果相信沖田總悟真的能乖乖在禁閉室呆上一週,那還不如相信猩猩局長有一天追到那個酒家女呢……咦,這麼說來邏輯上似乎並不是不可能……不,還是不要忽略物種隔離了……

宣佈完土方就走出了例會室,沒有看一眼坐在最前排的沖田,如果他有看過去的話大概能看得到那雙櫻桃紅的眸子裡縈繞充斥的憤恨,和不甘。

憤恨的是土方,不甘的是一直一直被這樣當做孩子一般的態度……沖田跪坐着直到屋裡再沒有一個人的時候才鬆開了握的僵硬的拳頭,掌心留下淡淡的月牙形狀的血印,溫潤的形狀像是記憶裡姐姐撫摸自己額頭的觸覺,鮮紅的顏色又如同每一次揮刀落下時濺起的色澤。

已經五年了,從離開武州到這邊,除過三年前因爲順路原因回去過一次再也沒有見過姐姐了。他在真選組從最開始呆到現在,究竟是出於什麼原因自己也不一定能說得清晰,這樣的模糊一如那臨行前的一夜在樹後聽到的告白,以及第二日遠行之時他一直一直望着的佇立在路口的那個身影。他自知自己在姐姐眼中有多重要,然而他同樣知道姐姐眼中永遠不能只有自己了。

“總悟,”身後突然又出現了聲音,是記憶裡那個欠扁的聲音,“起來吧。”

沖田頓了頓,用已經麻木了的腿撐起身體,轉過身捕捉到深沉的顏色。沒有人比面前這個人更加適合黑色了,不論是墨黑的髮絲,青色的瞳,還是深黑的浴衣或者制服,沖田壓低了聲線還是開了口,“土方先生啊……”

“土方先生,你爲什麼不去死呢?”拖着不太自然的步子,沖田說着往日裡說過無數次的話,與門口的人擦身而過。

——如果你死了的話,近藤桑,姐姐就只會看我一個人,只會想我一個人,然而……假如你死了的話她會更傷心的吧,比被你拒絕那一次還要傷心吧,一定連眼淚都藏不住了吧……

禁閉室裡,沖田總悟輕輕摩挲着紙面上娟秀的字跡,藉着燈光第一百零一遍掃過已然熟爛於心的句子,只有這時候他纔像是任何一個同齡少年一般安靜而單薄。被燈光吞噬了邊緣顯得格外瘦弱的背影落在門外的土方眼裡,漸漸的和另一個記憶中的身影重合了起來。

「……希望到時就能見到你了,總悟,真期待你現在的樣子呢,是不是比之前長大了許多啊。還有那個,十四和近藤桑的話,先不要告訴他們好麼,我想給所有人一個驚喜,拜託了。

姐姐三葉親筆。」

吉原。

不得不說人類對於環境的適應能力強大的無法預計,又或者,在別無選擇的境地裡才能最大程度的激發人的潛能,因爲畢竟從身爲動物進化而來心底最深處還潛藏着那沒有理由無可阻擋的求生本能。

爲了活下去,她們在這本不適合人生存的地下之城依舊能綻放短暫而輝煌的青春,又或者作爲另一種身份更加卑微的潛行而過。月詠不是前者,或者說她即是開創了後者身爲女人在吉原的另一種活法——與其被榨乾青春之後棄之如履倒不如開始就毀掉這一切,以另一種容貌活下去。

她足以支撐到今日的原因,除過日輪,除過師傅,還有一個從最開始就守在了心底的秘密,那是她一切力量的始源。人就是這樣神奇的生物,只要有一個堅持,哪怕再微小,都能支撐僅剩的力氣前行。

然而如何這些她都無從向別人開口,事實上她也確實誰都沒有說過,一次都沒有。

而如今,她破例向一個不過數面之緣的人開口提及這些,不過是因爲在這個有着特殊身份的人眼中看到某種熟悉的東西——他們,是一樣的。他身爲真選組副長,而她身爲百華首領;他受命於幕府,而她聽令於鳳仙;他以守衛江戶爲職,而她以保護吉原爲名,然而他們卻都明白這不是真相,他們要守護的,心心念唸的,只有那一個存在。

所以月詠不惜欺騙自己的手下救出土方,將他帶到出口,因爲在她說出那句“我們是一樣的”開場白時,土方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訝,那雙墨黑色犀利的眸子微微擡起,或許是贊同又或許是答應。

“不是吉原。”土方開口道,“那個存在,不是吉原吧。”

月詠眯着眼吐出青白色的煙霧,徐徐的看它們消散了形狀,“就像你的不是幕府一樣。”

“哼哼,這還真是……”土方走到了近在面前幾步之外的出口,停下步子,“我是爲了一個人,爲了站在他身邊,爲了他所希望的一切。”

“同理,我也是。”月詠靜靜地望着準備離開的人的背影,沒有任何阻攔的意思。

“那個人……”土方猶豫了一下,“是日輪麼?”

月詠吸了一口煙,眯起眼睛。不知情的人覺得她爲夜王賣命,知情的知道她爲了日輪守護,而真正的那個人,從未有人說出過口,從來沒有。

“不是。”月詠低低的聲音傳來,“至少不全是。”

土方頓住腳步,詫異之餘回望,將一直帶着凌冽氣息的女子那難得一見的一抹柔和盡收眼底,忽而勾起一邊的脣角。果然,是與衆不同的人吶。

“謝謝。”丟下一句,土方不再停留,匆匆走出了大門。而他身後的女子先是莫名的一愣,隨即笑了起來,不是那樣的冷嘲,而是很久都沒有露出過的輕笑。這一句謝謝,不僅僅是爲了這一次的事吧,不過她就姑且收下了。

“這次的都在這兒了,您仔細挑。”討好的笑着的男子有着模糊的嘴臉,諂媚的將身前的女孩推一把,等待着面前的人評價和挑選,然後拿得屬於自己的那一份不義之財。似乎這麼多年來從未變過,這種方式的買賣,才得以保證吉原不斷的注入新的血液,生生不息。

“沒什麼出色的嘛。”挑剔的掃視了一遍,似乎是不能提起興趣般,轉過身的男子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袋子丟過去。

“瞧您說的,”將袋子放進貼身的衣兜裡,目送着女孩走進去,男人繼續討好的解釋着,“現在哪能和戰亂的那些年比呢,那時候的孤兒收都收不過來,現在就那麼幾個還要花些心思才能弄到手。”

“哼。”從鼻腔裡擠出一個音節算是迴應,剛纔掏錢的男人看着最後一個孩子走進大門,隨意的揮揮手算是招呼,然後跟着轉身走了進去,鐵灰的門在身後一分一分的閉上,緩慢卻帶着不容抵抗的力量,將外面的光吞噬殆盡。三三兩兩站着的女孩們帶着不一的神情站在已經緊閉上的門前的人,連竊竊私語都忘記了,年幼如她們亦能感覺到,外面那個熟悉的世界已經不再屬於她們了。

“從今天起,你們就在這裡生活了,想要離開的都視爲背叛,而背叛的下場只有一個。”居高臨下的掃過所有人,男子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後扯開嘴角笑了,“那就是死,清楚了麼?”

一句話切斷了所有的留念,狠絕的話樹立了一部分威信,然而還未等他再說什麼,女孩們看到剛纔傲然的神情已經盡數褪去,帶着敬畏向她們身後望過去。

“月詠大人!”

叼着菸斗的女子抱着手臂站立着,聽到了並沒有回答,掃了一眼算是迴應,然後走過來,金色的發一絲不亂盡數盤起,利落的如同她整個人奇異的氣質,即使是被那秀麗的五官中和過也還是讓人不敢靠近,女孩們退一步,再退一步,目光裡驚奇多過了戒備。

“這次的都在這兒了。”恭敬的報告着,男人一掃剛剛不正經的模樣,“您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嗯。”目光一轉,落在了左右兩邊的女孩身上,靜靜掃視片刻,月詠拿下菸斗呼出一口青霧,“只有這些,吉原可真的要淪落了。”

“月詠大人沒有滿意的?”男人似乎不出意料的接話道,“當初您那麼千挑萬選也就選了兩三個,卻還是被星輝大人拒絕了……”

“管好你的工作就好,別多事。”淡淡的截住話頭,月詠冷漠的目光瞟過去,看男子立即噤聲,然後才轉身準備離開,“好了,我走了。”

“大人……”忽然一隻小手拽住了她灰色的裙角,稚嫩的童音打斷她的步伐,“您是這裡的大人麼,請問這到底是什麼地方?還有,我們還能再回去麼?”

月詠有些許的錯愕,由於身高的關係她能看到少女努力仰的很高的臉龐,有些細小的污漬擦在嘴角和臉頰,遮不住的卻是眼瞳中閃亮的光芒,月詠一瞬間明白了那是什麼,不由伸出手撫了撫她稚嫩的童顏。

“這裡,是吉原桃源鄉,我也並不是什麼大人。至於你說的回去。是不可能的。”幾下擦拭,映入月詠眼中的是變得白淨的臉,以及黑的純粹的眼瞳中驀然消失的希望,同樣顏色的髮絲隨着低頭的動作從耳後滑出來,飄蕩了一下歸爲靜止,服帖在耳邊。

“還不快鬆手!”有些焦急的訓斥從身後的男人口中叫出,女孩不甘心的鬆了手,退回原來的位置。月詠看不到她是不是紅了眼眶,但那樣的姿態她再熟悉不過,那是每個吉原的女人最終擁有的姿態,每一個……忽然一個身影闖進了她的腦海,一瞬間的閃念而已,再看向女孩發現對方已經擡起了頭,神情全然沒有月詠意料所及的失落委屈,而是一種平靜和決絕,襯得那白皙如玉的膚色隱隱透出一抹光來。

似乎,曾經也有過那麼一個人,挺起驕傲招搖在這吉原,備受寵愛和景仰,萬千光華。

“輝夜……”和她所想不謀而合的聲音卻並非出她自己的口,月詠轉身,看到了不知何時立於不遠處的人,滯住了呼吸。

“星輝大人。”剛纔的男人已經低下身去行禮了,有些女孩懵懵懂懂的也跟着低下頭去,而這些都不在月詠的意識之內,她只是望着那個人若有所思地沉默。

“呵呵,真的是像呢,”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女子伸出白皙的指向那個方向輕輕一圈,“你也想到了吧?”

“星輝。”月詠咬了咬牙,還是沒能說出什麼,單單是注視着對方笑意盈盈的繞着剛纔的女孩轉了一圈,點點下巴沉思了須臾,然後揚起下巴笑靨如花,“就是你了,以後跟着我,知道了嗎?”

“是。”女孩意外的禮數週全,低頭行禮後邁步走到星輝身後站好,“星輝大人。”

“嗯,你的名字?”

“請星輝大人爲我取名吧。”女孩聲音細弱,卻有種難言的堅定。

“那,你就叫曉好了,破曉的曉。”星輝淡淡的說着,伸手摸了摸女孩光潔的額頭,側過頭看向月詠,“你說可好?”

月詠紫晶的眸子閃過一絲光芒,未等她說什麼剛纔的女孩已經開口,“謝謝大人爲我取名,曉很喜歡。”

“吶,走吧。”收回目光,星輝輕輕一甩衣袖,越過月詠而離開。終究還是連完整的對話都沒有,月詠取出菸斗叼在口中,一張全然沒有表情的臉不辨喜怒,在場的人都沒敢開口,良久她淡紫色的指甲敲在白玉的煙桿上,一下又一下,終於隨口吩咐了句離開了。

以前多少次,星輝對自己選好帶去的女孩都不置一詞,亦不接受,而這次親手挑選的這個女孩……月詠歎了口氣,揉了揉眉心,她到底猜不透那個人的心思——這究竟是一種妥協,還是另一種抗拒。

就如同很多年以前,她們一起走進這吉原桃源鄉的第一個夜晚,月詠就不曾明白那個幫了自己一把卻惜字如金的女孩究竟在想什麼。

4.【幕四】23.【幕二十三】9.【幕九】14.【幕十四】35.【幕三十四】4.【幕四】46.【幕四十五】11.【幕十一】21.【幕二十一】27.【幕二十七】40.【幕三十九】11.【幕十一】16.【幕十六】41.【幕四十】23.【幕二十三】21.【幕二十一】37.【幕三十六】32.【幕三十二】23.【幕二十三】1.【幕一】31.【幕三十一】10.【幕十】42.【幕四十一】2.【幕二】23.【幕二十三】17.【幕十七】31.【幕三十一】45.【幕四十四】24.【幕二十四】45.【幕四十四】38.【幕三十七】39.【幕三十八】6.【幕六】31.【幕三十一】1.【幕一】28.【幕二十八】38.【幕三十七】15.【幕十五】5.【幕五】34.【番外之舊時夢】2.【幕二】17.【幕十七】15.【幕十五】7.【幕七】27.【幕二十七】41.【幕四十】15.【幕十五】23.【幕二十三】31.【幕三十一】35.【幕三十四】16.【幕十六】43.【幕四十二】4.【幕四】34.【番外之舊時夢】34.【番外之舊時夢】6.【幕六】6.【幕六】35.【幕三十四】4.【幕四】43.【幕四十二】41.【幕四十】3.【幕三】46.【幕四十五】45.【幕四十四】3.【幕三】16.【幕十六】29.【幕二十九】40.【幕三十九】38.【幕三十七】18.【幕十八】33.【幕三十三】46.【幕四十五】1.【幕一】41.【幕四十】11.【幕十一】7.【幕七】39.【幕三十八】25.【幕二十五】40.【幕三十九】38.【幕三十七】27.【幕二十七】6.【幕六】45.【幕四十四】40.【幕三十九】36.【幕三十五】12.【幕十二】31.【幕三十一】34.【番外之舊時夢】34.【番外之舊時夢】33.【幕三十三】14.【幕十四】39.【幕三十八】17.【幕十七】33.【幕三十三】34.【番外之舊時夢】13.【幕十三】6.【幕六】33.【幕三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