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慕晨這一天剛下班回到家,就被母親黎曼婷拉到了房裡。
“阿晨。”黎曼婷皺着眉,“你外公今天下午給我打電話了,說讓我明天帶你回一趟老宅子。最近,是不是公司裡出了什麼問題?”
黎慕晨微微挑起眉,回道,“沒有。”
“那就奇怪了……”黎曼婷喃喃的說道。
自從四年前母親過世後,黎路明就一直一蹶不振,將黎氏企業也給了黎慕晨打理,自己則天天守在那老宅子裡不肯出來。
曾經,黎曼婷也懷疑過父親會不會就此患了老年憂鬱症什麼的,可後來發現他除了深居簡出、很少會客外,每次回去見他的時候,精神狀態和心情都還不錯,也就放下了一顆心。
這幾年景慕琛一直在國外,黎曼婷頂多也就是在逢年過節時纔會帶景邵帆和黎慕晨回去看看父親,平時他從不會主動要求召喚小輩回去。可昨天這電話裡突然這麼一說,還特意囑咐讓帶着黎慕晨一起過去,委實讓黎曼婷的內心起了幾分擔憂。
“媽,您別擔心。”黎慕晨伸手在母親嬌小的肩上拍了拍,“可能是對公司有一些決策,想找我過去商議一下吧。明天上午,我跟你回去看一下外公。”
“好。”黎曼婷點頭,壓下心頭的不安。
。
隔日,黎慕晨並沒有早起去黎氏上班,當張洛雅起牀後,一下樓竟發現本該去公司的黎慕晨竟然坐在了飯桌上,她的心情頓時變得訝異又驚喜。
自從懷孕後,黎慕晨就以她的身子爲由搬到客房裡去睡了,平時更是早出晚歸,頂多就是在晚飯時見上一面……這些事情她都藏着掖着,也羞於告訴景家長輩,只能在內心自己獨自嚥着苦果。
“老公?”她邊摸着肚子邊甜笑着坐過去坐在了他的身邊,“怎麼今天早上沒有去上班呢?”
黎慕晨淡淡的迴應道,“待會去外公那裡有點事情。”
“哦。”張洛雅點頭,伸手接過慧姨遞來的小米粥,開口問道,“那……老公,我在家裡一個人呆着好無聊,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啊?”
說着,就眨巴着眼睛一臉無辜的看着黎慕晨。
黎慕晨擡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平淡無波,“你的身體暫時還不穩定,還是留在家裡好好靜養,不要隨意到處走動了。”
“是啊洛雅。”黎曼婷在一旁也說道,“你在家裡就好好的休息,有什麼需要的吩咐慧姨,我和阿晨去吃頓午飯就回來,放心吧!”
媽也過去?是有什麼事情嗎?張洛雅內心狐疑,但也只好咬了咬脣,默然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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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家老宅。
這是一座位於D市南郊的莊園,從民國時期遺留至今,院內有幾顆參天的梧桐,以及兩顆老柿子樹,除此之外空空蕩蕩的,也沒多少人氣,多少顯得有些森然。
黎慕晨將車停在車庫,和母親一起進入了主屋的客廳。
黎路明正雙眼微微閉着坐在靠窗的太師椅上,左手快速轉着兩個白色的健身球。
一旁的紅木茶几上,放着幾個小巧精緻的紫砂壺,老管家曾宇正彎腰細緻講究的泡着功夫茶,聽到聲音後他擡起頭,遂笑着對黎路明說道,“老爺,小姐和少爺回來了。”
黎路明睜開眼睛,回頭看了一眼,指了指一邊的紅木椅子道,“坐吧。”
曾宇沏好茶,端着兩個紫砂杯子放在了黎慕晨和黎曼婷的桌上,微微曲了腰說道,“老爺子,那我就先退下了。”
黎路明擺了擺手,待曾宇離開後,他纔開口說道,“阿晨,你的媳婦兒身體情況怎麼樣?”
黎慕晨兩手放在腿上,沉穩答道,“洛雅的身體已經無礙了,多謝外公的關心。”
“嗯,”黎路明點了點頭,看向兩人,直入主題道,“昨天,吳鎮雄從上海給我打電話了。”
吳鎮雄?黎曼婷不禁愣了愣,“爸,吳老爺子給您打電話,是爲了什麼事情啊?”
“還能是什麼事情?”黎路明的一張老臉微露不悅。
黎曼婷聞聲心底一個咯噔,難道,那個夏槿之又去爛嚼舌根子了?她還真是鍥而不捨!
半晌後,黎路明平了平情緒,方說道,“阿晨,待會你回一趟黎宅,將曦文生前的遺物都收拾一下,過兩天,夏槿之會從上海過來取走的。”
“爸!”黎曼婷看了一眼黎慕晨,心疼都寫在了臉上,“曦文是阿晨的亡妻,憑什麼要把遺物送給夏槿之!阿晨只不過是想要……”
“不用再說了。”黎路明的語氣很堅決,“既然都已經過去五年了,阿晨現在也已經再婚了,就算是爲了現在正懷孕的媳婦着想,這前妻的東西也不該再留着了。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黎曼婷站了起來,眼眶泛紅,“爸,您怎麼能這樣呢,這種事情,怎麼說也是小輩之間的私事,那個吳鎮雄憑什麼要來要求你……”
“憑什麼?”黎路明一掌拍在了紅木茶几上,發出一聲巨響,臉紅脖子粗的驟然高喊道,“憑你老子當年的命是他給救的!行不行!”
黎曼婷的話瞬間噎在了喉中,她睜了睜眼看了看父親,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媽。”黎慕晨伸手拉住黎曼婷的胳膊,頎長的身軀站起身來看着黎路明,薄脣微啓說道,“外公請您放心,我會照您的吩咐做的。”
“阿晨。”黎曼婷愣住了,回頭看着黎慕晨,一臉的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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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後,黎慕晨開車先送黎曼婷回景宅。
車上,黎曼婷眉間緊鎖,開口說道,“阿晨,媽知道你這麼多年一直過得都不快樂。曦文走的時候,你心裡的痛,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要來的深刻,而後來,你又要照顧彥彥,照顧一個並非是自己親生骨血的孩子。這一點,的確是我們和阿琛都太自私了,當時,只考慮着要讓你岳母度過喪女之痛,卻忽略了失去妻兒的你的感受。”
黎慕晨微微擰起眉,目光直視着前方。
黎曼婷繼續說道,“所以,當洛雅說出一年前就和你已經在交往的時候,我除了驚訝,也有一絲的欣慰。尤其是後來,爺爺、你爸爸,甚至阿琛,都同意你和洛雅結合在一起,我相信你也知道,我們都是真心希望你能夠從曦文的逝世中走出來的。你才三十五歲,人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應該總是沉湎在過去無法前行。外公他因爲當年受吳鎮雄的恩情,所以也是無奈才逼你這麼做的,你也不要怪他。媽知道你對曦文用情頗深,但是,她都走了五年了,我相信,她也希望你在這世上能夠過得快樂一些,何不趁此機會,就把過去的一切都放下吧。以後,和洛雅一起,好好的過日子,行嗎?”
說完,她看着黎慕晨,期待從他的口中得到答案。
可惜,從始至終,黎慕晨一句話都沒有說。
直到景宅,黎曼婷下車之前猶不放心的看了看黎慕晨。
這個兒子,從來都是隱忍而不露情緒的,只有在和曦文結婚的那一年裡,黎曼婷才見到他有過舒心的笑容,而自從曦文離世之後,他帶着彥彥獨自在黎宅生活,整個人就變得更加孤僻,除了工作就還是工作。
她悠悠的嘆了口氣,伸手在黎慕晨的肩上拍了拍,開門走下車去。
黎慕晨透過後視鏡看着母親的身影進入主屋,伸手從車內儲物格內掏出一根菸,骨節分明的右手熟練地滑開打火機,一簇幽藍的火焰將煙點着了。
他伸手將香菸遞至薄脣邊深深吸了一口,稍頃後吐出一口濃厚的煙霧,如此這番反覆,直到整個車廂內都是刺鼻的煙味,他才伸手打開車窗,讓車外清新的空氣透了進來。
接連抽完了三根菸後,他放下手剎,將車緩緩的行駛出景宅大門。
助理小劉打來了電話,“黎總,請問今天下午兩點的會議……”
“取消掉。”黎慕晨說完,放下手機,將油門踩至最底,車速極快的朝着樊陽路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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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曼婷回到主屋,正坐在沙發上的張洛雅一臉興奮的站了起來,卻半天也沒有看到黎慕晨的身影。
“媽。”她慢慢走到黎曼婷身邊,“阿晨怎麼沒有跟你一起回來?”
黎曼婷笑了笑,“他回公司了。”
看着張洛雅頓時一臉失落的神情,黎曼婷伸手拉起她的手臂朝着沙發走去,邊說道,“沒事兒,有媽陪你呢。昨天我跟你方阿姨約好了,讓她今天帶大女兒過來和你說說懷孕的經驗,你啊到時候好好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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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陽路黎宅別墅。
黎慕晨走上二樓的臥房,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房子裡的物件從他搬家後就未動過,也不像樓下那般的被白布罩蓋着,陽光透過窗外的梧桐樹葉灑了進來,整間臥室就像被籠罩了一層薄薄的金紗,似幻似真。
黎慕晨拿起儲物籃,走到了衣櫥邊,拉開衣櫥,將裡面原本都已經摺疊好的女士服裝一一放了進去。
然後,又走到梳妝檯前,打開抽屜,將裡面的梳子、髮夾、粉盒等都也放了進去。
其實吳曦文留在這裡的東西並不多,這些也大多都是黎慕晨婚後爲她添置的,只是用不了多久,她便懷孕了,從那以後,她也甚少穿用這類的東西。
可如今,當黎慕晨一件一件將之放置在儲物籃的時候,他的心反倒很平靜。
黎路明的態度決絕卻又強硬,也許,這的確也是自己此刻最好的選擇。
他彎下腰,打開最底層的那個抽屜,拿出裡面的那一本日記和一張唱片。
日記的內容他在吳曦文過世後就全部都看過了,可悲的是,也是從那本日記裡他才知道,原來妻子藏在心中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的親弟弟景慕琛……
甚至,吳曦文還在日記中,用一個初戀少女懵懂而忐忑的心態,寫下了她在大學四年對景慕琛從暗戀、告白以及等候,直到杳無音信的暗戀心路過程。
日記終結的那天,也就是吳曦文大學畢業後,和黎慕晨結婚的前一天。
從那以後的日記都沒有再記錄,可婚後發生的那些事情卻歷歷在目、深刻的印在了黎慕晨的腦海裡。
日記本上的那一張唱片,也是吳曦文生前最喜歡的一張唱片,一個臺灣女歌手的專輯,名叫《失落沙洲》。
在沒有看到那本日記之前,黎慕晨也跟隨着吳曦文聽起了這首歌,甚至直到現在,他車裡的音響裡都只設置了這一首歌。
眯了眯眼,黎慕晨伸手將那張唱片拿在了手上,輕輕一吹,一陣薄薄的塵土飛起。
鬼使神差的,他回身就走到了隔壁的音響室,伸手將那一整套音響設備上偌大的白色布罩拉了下來,又接通了電源,將唱片塞了進去。
一陣悠揚的伴奏聲開始後,純淨的女聲開始唱了起來:
“又來到這個港口,沒有原因的拘留,我的心乘着斑剝的輕舟,尋找失落的沙洲;
隨時間的海浪漂流,我用力張開雙手,擁抱那麼多起起落落,想念的還是你望着我的眼波;
我不是一定要你回來,只是當又一個人看海,回頭才發現你不在,留下我迂迴的徘徊;
我不是一定要你回來,只是當又把回憶翻開,除了你之外的空白,還有誰能來教我愛。
我不是一定要你回來,只是當又一個人看海,疲憊的身影不是我,不是你想看見的我;
我不是一定要你回來,只是當獨自走入人海,除了你之外的依賴,還有誰能教我勇敢。”
一首歌唱完,黎慕晨依然站在窗邊,微微顫抖着手,將煙從薄脣中拿出,吐出了一口薄薄的煙霧。
音響室重新恢復了安靜,黎慕晨也沒有走回去,站在那一直將那根菸抽完,這才轉身向CD機走了過去。
剛剛伸手過去,安靜的CD機突然開始有了一陣的噪音,黎慕晨眉頭僅是一皺,一陣細細柔柔的女人聲音就突然從裡面傳了出來:
“二零零九年十一月九日。終於鼓起了勇氣,在這裡繼續我的日記,因爲我發現我懷孕了,妊娠期三十三天。呵呵,醫生卻說我不能做流產,否則可能會這一輩子都不能夠再生小孩子了,我只好對醫生說我會好好考慮。晚上在老宅子吃飯的時候,我沒能忍住噁心,嘔吐的時候被慧姨看出了端倪,跑出去告訴了爺爺和爸媽,看着他們臉上欣喜又雀躍的表情,我的內心卻如被撕裂開了一樣的疼痛。如果他們知道,我肚子裡的孩子其實並不是阿晨的,他們會拿怎樣的一幅態度來面對我呢?”
黎慕晨兩隻手垂在身側,無聲攥成了拳,牙根不自覺的緊咬。
吳曦文死後,他曾拿這個唱片放過幾次,但每次都是放了一首歌就關掉了,沒想到這後面,竟然是她的錄音日記!
隔了幾秒種後,吳曦文的聲音從CD機裡緩慢的再度傳了出來:
“二零一零年一月三日。醫生說我的孩子發育的很好,三個月的危險期已經安全度過了。我哭了,爸媽他們都以爲我是太開心了,其實我只是自責和痛苦,因爲這個孩子,在它存在於我體內的第一秒起,我就恨到恨不得想要殺死它!如果婚禮的那天,我沒有因爲阿琛認不出我而難過的逃婚跑了出去,也許我就不會遇到那一羣流浪漢,那個痛苦的噩夢也許永遠也不會降臨在我的身上……可是,在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後悔藥。”
“二零一零年二月一日。今天體檢的時候,阿晨從醫生那得知我的身體狀況,開始寸步不離我的身邊,我知道他是怕我做傻事……今天回老宅子和阿琛又見面了,我站在他面前,坦然的叫他小叔,他卻依然還是一副狂拽的樣子,只對着我虛虛點了個頭,就拿着車鑰匙又走出去了。媽看到後安慰我說,阿琛對誰都是這樣子,讓我不要往心裡去。我笑了笑,原來從始至終,我在他心底,真的只是一個素昧謀面的大嫂吧?”
“二零零一年三月四日。下午在老宅子的時候,我看阿琛沒有在家,就想跑去樓上,將之前曾偷偷夾在他研究生課本里的一張書籤給拿回來。正在翻閱書櫃的時候,不料阿晨突然上樓來找我,嚇得我趕緊就走了出去。還好沒有露出破綻,也沒有被他發現,雖然我不愛他,但我也不想讓他爲我而難過。”
“二零一零年三月二十一日。做產檢的時候,醫生指着電腦屏幕對我說,這極有可能是一個男孩。走出孕檢室,阿晨握着我的手對我說,不管生出來的是男是女,他都會對那個孩子如同對我這般的好。當時我真的是痛哭流涕,他是那麼英俊又優秀的一個男人,卻因爲我,在這個婚姻裡這般的委曲求全。逃婚那天我最後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他明明知道我受過那樣不堪的遭遇,卻幫我隱瞞了兩家所有的家人,還承認我肚子裡的孩子就是他的。而我也在此刻才徹底的領悟,因爲年少時期盲目執着於一個不愛我的男人的身上,我卻錯過了身邊這個最值得我去珍惜的男人。”
“二零一零年五月二十日。今天,爸媽又從上海過來看我,還帶了我最喜歡吃的四季烤麩。媽媽告訴我,這是阿晨昨天晚上特意打電話告訴她,她今天才特意早起做好了從飛機上帶過來給我吃的。我開心的在阿晨臉上就親了一口,他竟然臉紅了……”
“二零一零年六月二十日。肚子開始像吹起的氣球一樣慢慢大了起來,腿腳也腫脹的不像話,可阿晨每天不管多忙都會幫我睡前按摩,也就是在昨晚,我和阿晨聊天以後才發現,原來以前在我和阿琛同念一所大學的時候,因爲我對阿琛太明目張膽的追求就被他這個大哥注意到了……想想突然覺得很有意思,我在那個時候眼睛裡只看到阿琛,可阿琛卻從來沒注意到我,反而是阿晨,卻早在那個時候注意到我了,難怪之前外公提出要和景家聯姻的時候,阿琛一口拒絕,可阿晨卻張嘴就答應了下來。這讓我想到了很美的那一首詩: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而我很慶幸,因爲我看到了那個正在看我的人。”
“二零一零年七月四日。還有一個多月就要到預產期了,雖然我不想生,但這個孩子也終究是要生下來了。今天打電話給老宅子的時候,媽說阿琛有兒子了,名字也取好了,就叫景彥希。我和阿晨已經說好了,明天讓他帶我去老宅子看看那個孩子,希望到時候,我能有足夠的時間把阿琛課本里的那一張書籤給拿回來,從此以後我也就心安了。對了,孩子的名字我也已經想好了,就叫做惜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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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零年的七月四日,也就是吳曦文錄下的最後一條日記。
也就是在七月五日的那一天,黎慕晨帶着大腹便便的吳曦文去了老宅子看景彥希,可也就是在那天,她從景宅二樓的樓梯直接滾落了下來。
當時所有人,包括傭人都在老爺子的房間裡陪着景彥希,都以爲吳曦文在樓上的臥房裡休息,當黎慕晨走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吳曦文已經躺在了地上,血泊中她一臉蒼白的模樣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後來,景家一家人都嚇得半死,因爲根本沒有人知道吳曦文爲什麼會大着肚子還要去走樓梯?而且也沒有一個人發現!
匆匆將奄奄一息的吳曦文送到醫院的時候,黎慕晨一身鮮血的站在手術室前,卻被告知是要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景慕琛趕過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醫生將那個血肉模糊的死嬰丟進了垃圾桶,平時一向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竟然當場就暈死倒在了地上。
再後來吳晚謙和夏槿之也來了,夏槿之一聽吳曦文難產致死,當下心臟病發作昏厥,生命危在旦夕……
黎曼婷無奈,只好和衆人商議後,將尚在襁褓中的景彥希、狸貓換太子地送到了夏槿之的面前……
。
黎慕晨閉上酸澀的眼睛,腦袋中嗡嗡聲一片,當年的真相突如其來,如此洶涌,又如此的強烈,他的內心卻比五年前剛讀完那篇日記時還要來的震痛。
當年,吳曦文死後,他收拾她的遺物纔有機會發現和翻閱了那一本日記,看到了裡面的每一篇、滿滿地都是她婚前對景慕琛的迷戀。
而看完日記本的那一刻,他頓時就回憶起了婚禮當天的情形,前後聯想起來,他就把罪魁禍首怪在了景慕琛的頭上。
如果不是因爲在婚禮上,吳曦文發現了新郎不是景慕琛,她不會因此而逃婚,更不會因爲逃婚而遇到了那一羣流浪漢……他還記得那天他最後找到她的時候,她柔弱的身體破敗不堪的躺在郊區的一個廢墟中,身上全是被男人肆虐蹂躪過的痕跡,包括身下,還有鮮血在流……
看完日記的那一刻,如果景慕琛不是自己的親弟弟,黎慕晨真的有一種衝動會去殺了他!
自己那麼疼愛、從來都不敢靠近一步的女孩,卻被他的冷漠,害的遭遇瞭如此不堪的遭遇,教他怎能不恨,怎能不去嫉妒的發狂?
可就在剛纔,如果不是因爲他鬼使神差的一直聽那一張唱片,這輩子,也許有一些事情他永遠都不會知道……
他恨了這麼多年,也怨了那麼多年,沒想到最後……
黎慕晨頹然地坐在沙發中,心中酸澀一片。
。
當天夜裡,D市呼嘯着幾輛消防車來到了樊陽路的別墅區。
黎慕晨坐在景宅的客廳沙發裡,有意無意的瞥一眼電視。
晚上十點鐘的時候,他拿起遙控器調到了D市新聞臺,果然,開播不久後,一場現場連線新聞就被放了出來:
“位於樊陽路的別墅區在今晚十點鐘左右突然引起了一場洶涌的大火,據報警的居民透露,這場大火可能是由於某一處廢棄別墅中的瓦斯突然爆炸而引起的,目前暫時還沒有發現人員傷亡,火災的具體原因還在調查之中,請關注本臺隨後的跟蹤報道。”
“哎呀,這火可真嚇人啊,以後可得注意了,瓦斯要隨時關好啊!”黎曼婷看着電視,頗爲震驚的說道。
景邵帆仔細看了看畫面中的場景,他突然轉頭就看向了黎慕晨,“阿晨,你看這房子……怎麼那麼像你的房子?”
“不會吧?”黎曼婷嚇了一跳,“阿晨,你的那所房子也是在那片區域吧?趕緊打電話找人問問會不會波及到啊?”
黎慕晨看了一眼父母,“應該不會。”
張洛雅坐在一旁微微鼓着嘴,心想要真是阿晨的房子那纔好呢!那兒全是他和前妻的回憶,燒了剛好!
剛想着,黎慕晨放在茶几上的電話響了,他伸手拿過來接聽道,“喂,我是。”
“好的,我馬上就過來。”
掛斷電話後,他站起身拿起外套,“爸媽,黎宅失火了,我得馬上去一趟。”
“什麼?!”頓時,一屋子人都被驚呆了。
。
等第二天,黎曼婷打電話給上海吳宅的時候,夏槿之一聽到黎宅失火的消息,整個人都炸毛了起來。
“怎麼會這麼的巧?你讓阿晨給我打個電話!我讓他親口跟我說,我女兒的東西都放在那裡面啊,怎麼能突然就都被燒沒了呢!我不信!”夏槿之在那頭咆哮道。
黎曼婷聽着她在那頭先是鬧然後哭的,嘆了口氣,最後默默的將電話給掛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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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冠集團。
吳麗麗坐在自己的小辦公室裡悠閒的看着綜藝節目。
不能怪她,因爲工作上重要的事情,都有特助龐毅幫忙打點好了,而吳麗麗的工作就是幫上官晏安排每日行程,以及確保提前提醒他即可。
於是,她只好悠閒的在辦公室裡開始看視頻。
一集看完以後,她看了一眼桌上定好的總裁行程表,拿起桌上的內線電話,撥下了一個零,嘟嘟兩聲後,電話那頭被接起,傳來了上官晏清潤的聲音,“喂。”
“總裁您好,下午三點鐘的時候,會有一個本月度財務報告的會議在大會議室裡舉行,請您記得到時候準時參與。”吳麗麗公式化的說道。
“好。”上官晏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吳麗麗放下電話,拿起自己的手機,起身打開辦公室的門,朝着女洗手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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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洗手間內,吳麗麗坐在馬桶上,將手機調至靜音,打開了一個小遊戲邊蹲邊玩着。
不一會兒,外面傳來了兩個女人聊天的聲音,應該是集團裡其他部門的女同事。
“暈死了,我都忘記我的生理期居然到了,沒有備用衛生巾怎麼辦?內褲都有點髒了……”女同事A說道。
“我那有,你等我,待會我回去幫你拿。”女同事B說道。
“好,那我在這等你,快點哦。”
吳麗麗正在手機屏幕上快速滑動的食指瞬間停住了,生理期?
她,好像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來生理期了啊!
遊戲裡的人物已經掛掉了,吳麗麗按了退出,沉着的將手機放在架子上,擦完屁屁起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洗完手後,吳麗麗緊皺着眉快速邁步回到了辦公室內,趴在電腦前開始上網百度,“一個多月沒有來月經是不是會懷孕?”
看了一圈答案後,吳麗麗的一顆心越來越沉。
不會吧,自己那天明明還吃了若晚給的緊急避孕藥啊!
她繼續百度道,“事後吃避孕藥還會懷孕嗎?”
再看了一下答案,吳麗麗瞬間感覺整個腦子都要炸開了!因爲百度到的答案是,“緊急避孕藥的成功率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所以也有可能會懷孕的……”
她淡定不了,拿起手機就撥打了蘇若晚的電話。
“喂,若晚,怎麼辦啦,我的大姨媽已經快兩個月都沒有來了,怎麼辦怎麼辦!”
“吳姐,你先別慌啊,可能只是延遲了而已,上一次來的時間你還記得嗎?”蘇若晚在那頭安慰道。
“不記得了。”吳麗麗哀嚎道,她從來不記這個的,試問有哪個處女會記自己的生理期的嗎!反正到時候就會來的嘛!
“若晚,我會不會……啊?”那兩個字,吳麗麗死活也說不出口。
“不會的不會的,對了,你拿試紙試過了嗎?”蘇若晚問道。
“沒有啊。我剛纔百度了一大圈,有人說緊急避孕藥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有效啊,還有人說試紙更不準!怎麼辦,我要不要去醫院裡檢查一下啊?不過我也沒有什麼噁心想吐的感覺啊奇怪?”吳麗麗像一個無頭蒼蠅一樣在辦公室裡咆哮着。
“不用吧?”蘇若晚弱弱的回道。
“不行啦,我很害怕,若晚,你陪我去醫院好不好,對了,就去找玖玖的那個乾爸爸好了,他不是開了個私人診所嘛。”吳麗麗建議道。
蘇若晚不禁滿頭的黑線,這懷孕的事情還找熟人?還怕別人不知道嗎?
“若晚?若晚?你有沒有在聽啊!我真的很急啊!”吳麗麗大叫道。
蘇若晚嘆了口氣,只好說道,“好好好,這週末我陪你去。”
。
張洛雅這幾天的心情特別好。
一來是黎慕晨的房子突然在一天夜裡莫名其妙的失火了,警察詢問了半天也沒問到什麼原因,張洛雅倒是覺得挺好,就好像他和前妻的那些共同記憶都瞬間被那一把火徹底燒乾淨了似的。
二來,這幾天黎慕晨每天下班後都會回家吃晚飯,甚至還會關心的問她肚子裡的孩子怎麼樣,張洛雅覺得多多少少也是受了那一場大火的影響吧,黎慕晨應該總算是認清了故去的人已不再,應該多珍惜身邊人的道理了。
就連黎曼婷也私下唉聲嘆氣的和她說道,“阿晨的房子被燒了,內心肯定還是有一些惆悵,你啊平時對他多溫柔點,畢竟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現在,就連想緬懷也沒什麼可緬懷的了,好好過你們的日子,知道嗎?”
張洛雅笑着點頭,感覺對於他的那個死去的前妻,也沒什麼心裡疙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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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五晚上,景宅。
景慕琛抱着玖玖走進客廳的時候,黎慕晨放下手中的杯子,擡頭對他頷首道,“阿琛。”
景慕琛掀了下眼皮,同樣回以微笑,“大哥。”
景老爺子也注意到了兄弟倆之間氣場的微弱變化,他摸了摸嘴上短短的鬍子,眼中的笑意漸漸的濃了起來。
看來,那一場大火,真的是一件好事。
。
週六上午,蘇若晚因爲和吳麗麗約好,因此早早就起牀了。
景慕琛帶着景彥希從屋外晨跑回來的時候,父子倆都對蘇若晚的不賴牀行爲有些訝異。
“晚晚,你今天又要出去約會嗎?”景彥希端着杯子邊咕嚕嚕的喝着水,邊看着蘇若晚問道。
蘇若晚吃完早餐,拿起豆漿喝了一口,“對呀,我很忙的,彥彥,下午讓爸爸送你去跆拳道館好不好?”
景彥希放下杯子,嘆了口氣說道,“唉,就是不知道爸爸會不會又忘記去接我了?”
剛說完,頭上就捱了一下,“哎呦!”景彥希大聲叫着,小手揉着後腦勺看着一臉如常的景慕琛,向蘇若晚告狀道,“晚晚,爸爸他揍我!”
蘇若晚瞪了一眼景慕琛,走過去象徵性的用手揉了揉小傢伙的腦袋,知道他並沒有用力,可是這種行爲實在是太不好了。
“不要隨便打孩子,以後萬一變笨了怎麼辦?”她說道。
景彥希精緻的五官瞬間糾結到了一起,“晚晚,如果有一天我的智力下降了,那一定就是爸爸造成的!”
蘇若晚又哄了他一陣,起身拿起包就出門了。
。
赫連塵剛把車開到醫院樓下,就接到了蘇若晚的電話。
看着來電提示的時候他愣是呆了許久才點了接聽,內心多少還是有一些忐忑,當然更多的則是驚喜,他努力平息着呼吸,讓自己的聲音如往常一般平靜的問道,“若晚,怎麼了?”
“赫連大哥,你現在醫院裡面嗎?”蘇若晚的聲音也一如以往的清雅甜美。
“剛到樓下,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能不能請你安排一個靠譜的醫生啊?我有個朋友想要做一個懷孕的檢查。”蘇若晚看了一眼旁邊用圍巾將自己整個頭都包起來的吳麗麗,有些無奈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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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麗麗鬼鬼祟祟地進入了檢查室,蘇若晚也終於呼出了一口氣,她搖了搖頭,轉過身來看着赫連塵,笑眯眯的說道,“赫連大哥,太謝謝你了。”
赫連塵斯文的一笑,鏡片後一雙狹長的鳳眼淡然無波,“舉手之勞而已。”
蘇若晚又笑了笑,隨口就說道,“對了赫連大哥,你這陣子都去哪裡了?好像很久都沒有找玖玖玩咯?”
赫連塵臉部不禁一愣,他微微擰起了一道眉,語帶懷疑的說道,“我前幾天剛給你發過一條信息,你沒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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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寫的累死了,凌晨一點四十二分結束。
不知道親們能不能看懂當年的事情了?不清楚的留言吧,我會解答的~